“王妃,你也……”太狠了吧。
月菱将后头的话咽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又强迫自己接受“帮助王妃放火”已遂的既成事实。
狠,实在是狠。
哪有人“放火”烧自己屋子的,哪有人“放火”烧自己的。
虽然……放火是逃出生天的借口,**是混淆视听的手段。
可,太突然了。就这样,那样,然后,她就和王妃趁乱跑出来了。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此刻平山堂里已是鸡飞狗跳,而王爷的心中,大概率已经万马咆哮。
说实话,其实她也挺想咆哮的。
她大概是中了邪,才会被王妃鼓动。她从前,明明是个乖乖女来着。可现在,协助放火,协助逃离现场,呜呜呜,她完了。王爷一定会扒了她的皮!
“王妃,如果奴婢说,奴婢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徐妙容回她三个字,打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唉。
果然不该抱有侥幸心理的。
月菱叹气,寻思,一般人可做不出玩火的举动。她帮着王妃放了火,王爷知晓真相,一定会收拾她。到时候是会把她乱棍打死呢,还是乱棍打死呢。
想到乱棍打死,腿肚子突然有点软。
又咽下一口口水,她悄悄往徐妙容身边靠近,想要从对方身上汲取些许力量。
徐妙容感觉到了,她安抚:“月菱。莫担心,只闻其烟不见其火。火不大,烧不起来的。”
徐妙容心中有数。
她本不想放火,都是朱楹逼她的。
说起来,放火,还是从她的人设中得来的灵感。先前为了获得朱楹的眼神关注,她曾放火烧过小厨房。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她再放一把,也无伤大雅。
反正人设嘛,就是如此。
这一回,她注意了又注意,因不想弄出明火,便专程让人拿了鼠尾草来。鼠尾草叶片浓密,一点火星子,就能造就滚滚浓烟。
拿着那草满屋子乱窜,特效瞬间拉满。
腾云驾雾,雾里看花,谁也看不清谁是谁。如此,她就成了漏网之鱼,顺理成章地溜了。
而朱楹......
那个王八蛋的想法,她顾不上在意。问就是,鼠尾草是用来驱邪的,我不把草点燃,怎么驱?
至于驱邪为什么驱到了王府外,答案便是:逃命,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
“月菱啊月菱,你不要总想着,王爷知道了会怎样,他知道了,会怎样呢?当然是,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啊。”
又安抚了月菱一句。
不等月菱回答,又道:“即然都知道,他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了,那还不如彻底放飞自我,先去吃点好果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月菱迟疑,是的吧。
可是,种花苗,也不算吃好果子吧,大热的天,在室外工作,很辛苦的!
她欲言又止,忽又想起,是她,就是她,在“究竟谁拿着鼠尾草在屋子里窜“大比拼中,一举击败月桃几个,当之无愧成为了王妃的帮手。
她也没干好事来着,她是主动上了王妃的贼船的,现在后悔,没用!还不如,去吃点好果子。
于是,从善如流。
点头,顺便暗示:“王妃,咱们一会要去魏国公府,专程感谢魏国公夫人吗?”
“那是自然。”
徐妙容接收到了她的暗示,其实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不傻,才不会自投罗网。
“千言万语,诉不尽我心中的感谢。今晚,我要与大嫂秉烛夜谈,尽诉衷情!”
月菱闻言,瞬间眉开眼笑。
等到到了田里,看到干净的令人发指的土地,她的笑就变成了懵。
原先郁郁葱葱的竹林,一夜之间消失了。
是王爷让人干的。
“王妃,你说,咱们王爷,莫不是神仙?”
她感叹了一句。
徐妙容嘴抽,没接话。
朱橚在王府门口找茬不成,反被朱楹怼了一通的事,她已经知道了。
可,从丫鬟们口中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朱楹,他总算做了一件人事。
原先碍事的竹海,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竹笋,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她还没来得及叫人除掉的杂草,也一根都没了。
谁家好人买一还送一啊。
这一刻的他,在她心里,勉强腿长两米八。
“好了,时间紧迫,多说无益。月菱,你按照我画的,让他们把花苗速速种下。”
想着平山堂里水深火热,自己这头,需要速战速决。交代了月菱一句,她又找了一棵桑树,躲在了浓密的树冠下乘凉。
手胡乱搓弄着随手拾起的桑树叶,目光落在仆妇们忙碌的身影上,她的大脑,迅速开动起来。
月季娇嫩,适合养于庭院。蔷薇婀娜,可以簪于头上。
牡丹花期已过,明年再种,也来得及。
九月重阳,遍插茱萸,今年的吴茱萸,赶不上了。
倒是菊花,应该再来它几个品种。
还有年节时的水仙,开年的海棠和梨花……
短短一瞬,适合文人清供的花,可以蹭外界热点的花,种了也来不及的花,像钱进点钞机一样,在她的脑海里迅速闪过。
与此同时,一张关于明年花木排期的计划表也在心里成型。
“月菱,开春再让他们挖个池塘。”
对着忙完她交代的,又退回到她身边的月菱,她又叮嘱了一句。
月菱应下了。
想到方才在田间看人种花时的疑问,忙问:“王妃为何让她们把旁的花种在这头,却独独把牵牛花种在那头?”
这头,是田地西边。
那头,却是田地东边。
自家有五亩地,一万株花木苗,至多只用两三亩地。按照王妃给她的花木种植示意图,花木几乎都集中种在东边。可唯有牵牛花,隔着好大一片空地,被点名种到了西边。
西边,那是王爷的菜地。
虽说那块菜地占地不大,王爷也没种什么菜。可,毕竟是菜地,突然种个牵牛花过去,总觉得,有些突兀。
她实在不理解,想着,难不成,王妃不喜欢牵牛花,所以要把它种得越远越好?
可,不喜欢牵牛花,明明可以不种的。反正,也卖不上价钱。
她问了,出乎她意料的是,徐妙容答:“因为它们是一家人啊。”
月菱:?
什么一家人?谁和谁是一家人?
“牵牛花也有家人吗?”
她问徐妙容,心中却觉得,这话真奇怪。世上又没有牵猪花、牵鸡花之类的菜,何来一家人呢?
“那个就是它的家人。”
徐妙容显然很有耐心,她还指了指菜地里最绿的那样菜,道:“就是最外头,绿油油的那个。”
那个?
雍菜?
雍菜是牵牛花的家人?
月菱的眼神迟疑了那么一瞬,她在想,雍菜什么时候成了牵牛花的家人了?
“你不觉得,雍菜的花,和牵牛花很像吗?”
徐妙容又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
月菱的视线在菜地里停留。
雍菜的花,和牵牛花,的确长得像。
可,一个是菜,一个是花,长得像,就是一家人了吗?
天底下长得像的东西多了去了,好比自己有两只眼睛一张嘴,刚才天上飞过去的小鸟,也有两只眼睛一张嘴,难不成,小鸟和自己,也是一家人?
不可能,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荒谬的事。
她不信徐妙容的话,又笑:“照王妃这么说,难不成,仆妇们种的月季,和苹果也是一家人?”
本是随口一说,哪知道……
“是啊!”
徐妙容欣慰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孺子可教也”的惊喜。
她画种植分区说明书,自然不会乱画。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她把一家人,都标注在了一起。好比月季和苹果,都属于木兰纲蔷薇目蔷薇科,自然该种在一起。
还有牵牛花和雍菜,都属于木兰纲茄目旋花科,也该种在一起。
原本按她的设想,所有的花木都按科属种在一起。只不过,朱楹先在西边种了几样菜,不想多生事端,她便没打算动他的菜,只暂时将牵牛花种在了一边。
月菱会举一反三,这是个好兆头。
虽然,她的语气满含着质疑。可,任何新事物在发端的时候,都是饱受争议的。她相信,假以时日,受到科学的熏陶,月菱一定会相信自己,成为自己。
她拍拍月菱的肩膀。
月菱显然还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王妃,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摆了摆手,月菱拼命将刚才那番惊人的科普从脑子里甩出去。指了指不远处朱橚田里绿油油的竹子,她道:“除非有一天,竹子从树变成草,不然,奴婢是决不肯信的。”
“竹子本来就是草。”
月菱:??
啥?
竹子怎么就是草了?就是她爹坟头上好几年没打理的草,也没这么高。
“王妃莫胡说。”
“竹子,是最高的草。”
顶着她“王妃,你没事吧”的眼神,徐妙容认真科普了一句。想着来日方长,扫盲任务艰巨,肩头忽觉万钧。
罢了,不说这些了。
“上回岷王妃送来的金鸡纳,别忘了叫她们一并种下。”
想到岷王妃扣扣搜搜送来的金鸡纳,她多说了一句。
月菱道:“只有一棵树种,不若奴婢亲自去种吧。”
“那你小心些,都说这玩意毒得很,可依我看,以毒攻毒,说不得还能治别的什么疟疾啊之类的毒。我只得了这一棵,弄坏了,可没多得了。”
“奴婢省得。”
月菱点点头。不多时,便将那一棵金鸡纳树苗种好了。
诸事已了,主仆两个正要朝着徐家去。前头田垄之上,忽有烟尘滚滚。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而后,安王府的人马便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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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科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