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 第87章 第十章

“啊！”

宋淼提着篮子从几棵果树旁路过，没注意附近有一只羊在树下吃草，那只羊突然冲过来给了宋淼一记头槌，撞的宋淼站立不稳摔了个大马趴。

他狼狈的爬起来，躲过再一次冲过来的羊头槌，指着羊怒气冲冲道：“你给我等着！过几天就宰了你！”

羊听不懂人话，羊跃跃欲试，目光盯着两脚兽准备再来一次羊羊冲撞。

宋淼赶快捡起篮子跑了，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这个该死的羊！早晚有天宰了你，吃羊火锅，炖羊汤，烤羊肉！”

看他那熟练跑路骂羊的架势，显然不是头一天被羊撞了。

宋淼骂骂咧咧的走远，一边走一边揉腰，心中恨恨的想：再忍一段时间，等豆子苞米收完，天冷下来了，马上宰一只贴秋膘！

为什么一定要天冷下来才宰羊呢？

原因非常现实：因为天冷之后，吃不完的肉可以放在外面冻起来，保存更长时间。现在宰的话，吃不完的肉放在那里会臭掉。

除了惦记着宰羊，宋淼还惦记着帮他治疗的神使。

神使啊神使，你不是说“下次我有空了，再来找你”吗？

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呢？

我特意养的鸡，已经快要长成了。我的果园里硕果累累，果子们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更成熟，积累更多的糖分。

神使啊神使，不论你是黄大仙还是白大仙，我都准备好了给你的供奉。你快点来吧～

还有山神姥姥，我也没有忘了您老人家，我是您虔诚的信徒，每个月都记得向您老人家供奉信仰的哟！

神啊，请赐我健康。

信徒别无所求，唯有此愿。

今年的粮食入仓，地税交完，又到了为猫冬做准备的时节。

宋淼忙的脚打后脑勺，赶着将果园里大规模熟透的果子摘下来，清洗、破碎、滤汁、搬到地下室里发酵。

今年宋淼的果园大丰收，除了桃树和一些扦插的苹果树、梨树还没到结果的年份，其他果树都结果了，苹果产量最高，梨次之，山楂第三，葡萄最少。

大部分摘下来酿酒，少部分晚熟的挂在枝头，让它再长长，以后摘下来做水果罐头或者储存到冬天吃。

过了霜降，宋淼的酿酒初步工作才堪堪忙完，能抽出时间为猫冬准备柴火了。

天已经很冷了，早晨的霜融化的时间越来越晚，雪花随时可能落下来，宋淼早出晚归去山里捡柴火，近处的柴火已经被村里人捡走了，宋淼不得不去往更深处的山里寻找。

牛背山村背靠的山叫做眠牛山，看起来不高，但是延绵出去很远，据说视野尽头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山神的居所。

在当地祖辈传说中，眠牛山深处野兽横行，十分危险，宋淼不敢进入太深，就沿着靠近外围的那一线移动，捡落在地上的枯枝、倒在地上的断木、砍伐大树的侧枝，有小纸人帮忙搬运，他收集柴火的速度非常快。

全神贯注沉浸在劳动中的宋淼没有发现，几十米外有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扛着一头野兽僵在原地，睁圆双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和他周围忙忙碌碌的小纸人。

那是什么？

那些黄色的、会动的、会搬东西的东西……是纸？

这个人是牛猎户，他的眼神极好，眼神不好的人做不了这一行。他看得清清楚楚，几十米外的那个人是宋二郎，宋二郎周围地上那些移动的黄色是扁扁的、一张张人形状的纸。

会动的纸人……

他的心脏咚咚咚的跳，心想：宋二郎……宋二郎……是传说中的能人异士吗？

这段时间宋淼早起晚睡的忙碌，总算赶在立冬前把猫冬的准备工作做完了，一松懈下来，宋淼往炕上一躺就不想起来了，好累啊，这段时间，真是给他累坏了。

躺在炕上睡意翻涌，宋淼任由眼皮一点点掉下去，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在想：明天炖个鸽子吃，后天宰羊，今年冬天多吃点羊肉炖萝卜，补身体……呼……

宋淼睡着了。

这一觉似乎睡得有点久，宋淼醒来的时候，炕都凉了。

外头朦胧的光映照在窗户纸上，雪花飘落的“簌簌”声传进屋里来。

宋淼感到非常非常饿，屋子里冷的跟冰窖似的，他爬起来想要披上衣服去烧火，不经意瞥见炕上有一团白朦朦的光，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待到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宋淼看清了那团白朦朦是什么——一只超大的白刺猬，身上的每一根刺都晶莹雪白，在昏暗中散发柔光。

宋淼捂住嘴，连呼吸都放缓了，双眼紧紧盯着卧在炕头位置的大刺猬，激动？是有的。害怕？也是有的。这么大一只刺猬，目测身长超过了半米，身上全都是一根根又粗又长又尖利的刺，即便是晶莹漂亮的雪白色，也无法掩盖这些刺杀伤力一定很大的事实。

最主要的是，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刺猬，这是山神的使者，是妖，这个世界除人类以外的另一种智慧生物。

近距离面对有威胁性的异类，哪有不怕的！

宋淼动作缓慢声音轻微的下了炕，小心的掀开门帘走到了厨房里，激动归激动，害怕归害怕，火还是得烧的，他现在又冷又饿，需要温暖的大火炕和热乎乎的食物。

至于刺猬神使？冷静下来后，宋淼想到了，神使应该是来给他治疗的，是友好阵营，于是就没那么怕了。

在热馒头的时间里，宋淼去储藏水果的地窖里取了一篮苹果上来，心里不确定的想着：白大仙吃不吃苹果？应该吃吧……？刺猬成精了还是刺猬，食谱应该不会有变化吧……？

不管白大仙吃不吃，先准备上。

宋淼洗漱过后，馒头热好了，他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一边烤火一边吃这不知道该算哪顿饭的饭。

突然的，宋淼感到背后有点发毛，身后好像有东西盯着他，他疑神疑鬼的转过头去，左边，一片昏暗，什么也没有。右边，嚯！好大一只白大仙！

白大仙黑黑的圆眼睛朝他递来一瞥，又转移到他手里的馒头上面，表情十分好懂：想吃。

宋淼看看它…祂，在烛火的光线下更显莹白透着仙气的一根根粗长尖利的刺，喉咙吞咽了一下，默默把小板凳往旁边移了移，再移了移，眼角余光测了测距离，觉得差不多了，然后伸手把放在灶台上装着馒头的碗端下来，摆到白大仙面前，表情恭恭敬敬道：“神使，请用。”

刺猬神使看他一眼，在他旁边坐下来，短短的前爪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半个。

“嚼嚼嚼，嚼嚼嚼……”

刺猬神使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咀嚼声，脸上露出了惬意的表情。

一口半个，再一口半个，再来一个……

碗里的馒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宋淼看一眼快要清空的碗，扭头搬来一篮苹果放到刺猬神使身边。

刺猬神使看一眼身边的苹果，没有吃，吞掉最后一口馒头，颇有些意犹未尽的回味了一阵，抬头看向一旁小板凳上坐着的宋淼，伸出一只短短的前爪向他招了招：过来点。

宋淼看看他们之间的距离，往刺猬神使那边挪了一点。

刺猬神使招爪：再过来点。

宋淼又挪了一点点。目光不断的瞟距离他越来越近的尖刺，心里发毛：这么粗长这么尖利的刺，万一不小心扎一下……

招爪：再过来点。

宋淼盯着距离，又挪过去一点点。

刺猬神使看他一眼，表情有些无奈，干脆站立起来往他那边走了一步，背部的尖刺都朝外，柔软的腹部向他打开，刺猬神使伸出两只短短的前爪，祂两腿站立起来比坐着小板凳的宋淼还高一些，双爪轻轻的搭在宋淼的头上，轻柔的抚摸，慢慢的向下抚摸脖子、肩、手臂、后背、前胸……刺猬神使的双手仿佛具有魔力、不，是真的有魔力，或许不该叫魔力，而是……妖力？灵力？法力？总之祂抚摸到宋淼身上的哪一处，宋淼就感觉到身上的哪一处暖融融的，他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力量在拔除他的旧疾，治愈他的身体。

不知不觉间宋淼站了起来，刺猬神使的双爪在他的膝盖处摸啊摸，一路向下，摸到脚踝，最后隔着鞋面补丁摞补丁的布料拍了拍他的双脚。刺猬神使收功，团在地上有点累的呼了一口气，从旁边篮子里捞了一个苹果塞到嘴里：“咔嚓、嚼嚼嚼、咔嚓、嚼嚼嚼……”

吃完一个苹果，刺猬神使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祂伸出前爪把篮子提起来，但是这个篮子的大小只比祂的体型小一圈，装满了苹果之后很沉重，祂不太好提。

刺猬神使看一眼塞的满满的一大篮苹果，这是山神的信徒给祂的供品，不带走的话可不太好。智慧的黑眼睛眨了眨，刺猬神使松开提篮，转身走向门口，门自动打开，呼啸的寒风席卷进屋，祂在寒风里抖了抖，向着远方发出了一串呼唤声，马上转身进屋关门，把寒风挡在门外。

“嘶嘶嘶！”刺猬神使冷的跺爪子，爬到大灶前面烤火。

过了一阵，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随后响起一把尖尖的、仿佛掐着嗓子说话一样的女声：“白刺儿，我来接你了。”

刺猬神使动动嘴，发出了细声细气的女孩儿音：“信徒送了我供品。我提不动，帮帮我。”

门打开又关闭，一条影子窜进昏暗的房间里，绿油油的眼睛顷刻间观遍全屋，尾巴往地上的篮子一扫，妖风卷着刺猬神使一块儿奔出门外，从合拢的门缝里飘进尖尖女声抱怨的三言两语：

“你该吃点能涨记性的灵草灵物。要不是记性差忘了山神给你的任务，也不用冬眠的季节还要爬出窝来干活了。还得麻烦我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