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在沈郃与李岁岁两厢沉默时来报:“陆……陆大人又来了。”
他先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瞅了瞅沈郃,心中已有疑虑。
自己家主人到底怎么和两位当官的扯到一起的?
李岁岁目色严厉地警告了一眼那小厮,随后很快恢复常态:“愣着干什么,把陆大人请进来呀。”
谁知陆钰恒竟未等小厮通传就直接迈步踏入堂内。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陆钰恒这种对谁都能眯着狐狸眼笑嘻嘻相迎的,没有表情便正说明了他此时情绪不佳。
陆钰恒进来看到沈郃果然坐在此处,心下一沉,一把拉住沈郃的手腕儿就要往外走。
李岁岁被这动静惊到,站起来有些震惊地看着两人。
沈郃是武将,哪能真的挣不脱陆钰恒这种文官。
只是既然已经被他抓到了,便也懒得装了,索性懒散地跟着他出去。
两人离开后,李岁岁在招待客人的堂内独自静默了许久,忽然看向上次沈郃带着莫戈拜访时,给莫戈垫身子的那个软垫。
软垫一直放在那椅子下方,从未挪动过。
不是下人忘了收拾,是她有意吩咐不让收拾的。
李岁岁走过去蹲下,在那软垫上上看下看,却没能看出个花儿来。
她叫来刚才那小厮,把那软垫扔给他,淡淡道:“拿去烧了。”
小厮一愣,觉得近来,尤其今夜,府中一切都有些诡异。
小姐偶尔会展现出与往常不太相符的气质,但今夜尤其明显。
小厮一脑门儿官司,却不敢显现,收了那软垫便去照办了。
……
陆钰恒把沈郃连拉带拽地带出了李府,随便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个包房。
沈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喇喇地点起菜来,一边点还一边贱兮兮地冲陆钰恒道:“这顿陆总指挥请吗?临行前最后一顿,那我必得请您尝尝咱们安州的特色……”
“沈郃!!”
陆钰恒额角青筋直跳,狠狠剜了一眼那还在等沈郃点菜的店小二。
店小二:“……”关我何事……
但一听那怒目青年喊出了沈将军的大名,便也认出了沈郃,等他终于点好菜,便拿着菜单便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陆钰恒原以为沈郃既然选择偷偷回余临,便说明他对有些事情心中有数,没想到他竟并不知晓情况,还在背着指挥司自己到处瞎查!
等包厢内只剩他们二人了,陆钰恒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知不知道你闯了什么祸?你去找李家姑娘干什么?”
沈郃一脸无辜:“我干什么了……”他忽作恍然大悟状,“你喜欢人家?别想了,李家姑娘最近正和我家副将相看,俩人好着呢……”
陆钰恒站起来一把抓住沈郃的衣领:“你再装?!你要想你母亲不白牺牲,你就不要再自己瞎插手!”
在听到陆钰恒提到自己母亲的一瞬间,沈郃的神色似有一闪而过的狰狞,却被他撕心裂肺地强行按下,最后只是一脸无奈地摊手:
“我真不知道我做什么了惹得陆指挥如此生气,我只是去帮蒋肃音约一下李家姑娘,他们两家父母之前就有来往,不信你大可以出去打听。”
他这理由一验便可知真假,陆钰恒略微冷静了一些,但仍面色冰冷:
“你如果要说谎,向来是不会叫人看出破绽的。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沈郃,如果刚才你跟李岁岁透露了什么,我建议你不要回余临。”
“理由呢?”
陆钰恒咬牙切齿:“你分明就已经知道了赤乌那边有一种蛊虫……”
沈郃却摊手:“但我不知道作用呀。”他眼神微黯,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低了些,“到底是什么,让陆总指挥,这般如临大敌?”
陆钰恒冷眼看着他,抿唇不语,沈郃也不急,托着下巴等小二上菜。
其实沈郃没料到陆钰恒会去而复返,毕竟陆总指挥此时应当在忙把那群赤乌俘虏带回余临的事儿。
不过既然已经被抓到了,那就看能不能问出些东西来吧。
良久,陆钰恒才深吸了一口气,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地跟沈郃说:“总之你若还在意安州这座城,和这里的人,你最好听我的。”
“我没有告诉李岁岁我要回余临。”沈郃飞快抓住了重点,是不能在李岁岁知情的情况下回余临,他试探道,“这样的话我能回去吗?”
果然,他一说完,便见陆钰恒一怔,随后身上那剑拔弩张的气质总算散了开,连坐姿都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给自己倒了杯包房里的茶,仿佛方才的事儿没有发生过一般:“我管你呢,我什么都不知道……咳咳。”
陆钰恒轻咳一声,嫌弃地看了一眼手里被自己抿了一口的茶,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什么茶,真劣。
沈郃心中好笑:“嗯,我知道,是我自己想私自回去的,与陆总指挥无关。”
也许是听见里头两位大佛不再吵架,店小二这才将刚才沈郃点的菜给端了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索性一起享用这顿安州的最后一顿饭来。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大抵不过是那蛊虫能控制人的心智和行为罢了。”沈郃一边夹菜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跟陆钰恒搭话。
陆钰恒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继续自嘲,“其实我没把你们当傻子,可是你们把我当傻子。”
“没人把你当傻子。”陆钰恒十分优雅地吃了一口菜,“有些事情傻子都能看得出有问题,何况是你。我也知道不告诉你你也会查,但现在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己查也好,等指挥司内部同意告知你了也好,都会比现在晚一段日子。”
沈郃耸耸肩:“上头总是有上头要考虑的理由。”
陆钰恒不着痕迹地扫他一眼,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只是不知道沈郃有没有接收到。
他接着之前的事情继续问道:“你跟李岁岁透露了什么?”
其实陆钰恒这话问得怪,不说李岁岁跟沈郃透露了什么,反而问他给李岁岁透露了什么?
在沈郃看来,自己应当没有什么能给李岁岁说的事儿吧?
陆钰恒不可能不知道,沈郃不会拿这些他们自己都没理清楚的事儿去跟百姓说。
虽然沈郃一心想调查母亲死前的事儿,但在夏国安危这件事上,他跟陆钰恒是一致的,绝无二心。
所以他摘掉一些不能跟陆钰恒直说的,大致概括了一下:“只是说了我和余临总部都已经怀疑东田玉有问题,其他的,也无甚可说了。”
这事儿陆钰恒踏入李府时李家人就比让会猜想,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于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钰恒虽吃得优雅,竟是风卷残云,很快就将自己面前的红烧鲤鱼吃了个干净,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别在余临呆太久,最多三日。”
说完这句,陆钰恒便一挥衣袖往外走:“我先带俘虏回去了,别的事情,你自己掂量。”
他离开后,沈郃一个人坐在包房里吃了许久,直到连窗外乞巧盛会的热闹声都逐渐散去,餐桌上的饭菜都凉得不能再凉,沈郃才带上了他那不多的东西朝外头走去。
他慢悠悠地踱步到酒楼一层,找到小二要掏钱,却被告知先前的公子已经付过了。
“他还多付了一倍的银钱,交代您若是点酒,不许给您喝。”小二乐呵呵地跟沈郃说。
沈郃挑眉。
陆钰恒这家伙……
虽然他本来就没打算喝酒,毕竟还要赶路,但回头还是得找张忡替他道个谢,送点礼物去。
沈郃心想。
……
另一头,蒋肃音十分命苦地叫来了军营的几个兄弟,几人嘿咻嘿咻地把莫戈抬回了沈郃的大帐,完全没察觉到回来的路上已经被陆钰恒发现了。
把他送到时,蒋肃音累得直接瘫坐在地上吐槽:“沈则弈把你养得够好的。”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都没把莫戈弄醒,蒋肃音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莫戈是正值壮年的,而且从没少过他吃的,平时跟着弟兄们上阵杀敌时,那气势也是以一敌十的,怎么会跑那么小一截儿路就累得晕过去了?
蒋肃音试探地在莫戈地脸侧拍了拍,唤道:“莫戈?”
没动静。
他又接连换了好几声,莫戈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蒋肃音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便让人去叫了军医过来。
前几日刚战毕,营里还有伤员需要照看,所以乞巧佳节,作为本地人的军医却仍留在军营里忙活。
虽然不知道军医能不能看得了猛兽,但总归先看看再说。
蒋肃音也只是出于防范于未然的心态请军医过来的,但其实他心底里并不觉得向来身强体健的莫戈会出什么毛病。
可他没想到,军医一踏入沈郃账内看到莫戈,竟蓦地皱起了眉。
他问蒋肃音:“莫戈受伤了?”
蒋肃音有点懵:“没,没啊!”除非他天生神力,轻轻按一下,这样就能给莫戈这样健壮的白虎按出内伤来。
军医走过去翻开莫戈的眼皮,将他全身都检查了一遍,又静静地听了许久莫戈的呼吸,最后告知了一个令蒋肃音无比震惊的结论。
“奇怪,莫戈的表现看起来像受了非常非常重的伤,精力也几近于完全耗尽,却没有任何皮外伤。”军医有些不解,“不是带莫戈去送送将军吗,怎么会把他弄成这样?”
“你们到底干嘛去了?”
走一走主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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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