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他茶里茶气[无限] 第113章 吉卜赛游乐园（三十九）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桑榆根本不避讳，甚至会隐隐为看到孔蔓生因为愤怒而失去控制感到兴奋。但她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孔蔓生只是沉默两秒，问：“曾涵为什么要杀我？”

桑榆静了静，旋即又浅浅地抿起嘴来，天真的残忍浮现在她的脸上属实惹人生厌。“我怎么知道，只不过他说你是个虚伪的人，答应他的事并没有做到。”

想起曾涵发疯时的胡言乱语，桑榆已经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觉得孔蔓生在欺骗他了。“原来他的怨恨都给错了人，好可悲啊，都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答案从一个假货嘴里是问不出来的。”

“我要是曾涵，怎么也怪不到小孔哥你的头上吧。”她挑衅地望向徐非弋，后者如看猴戏一般就看着她表演，两个人的目光如有形质在空中碰出激烈的火花，发出刀剑相击的鸣金之声。

“你不用在这里挑拨离间，当务之急想办法弄清为什么攻略会出现在这种强腐蚀性的水下。”孔蔓生制住桑榆的话头，又瞥了一眼徐非弋，那人还在盯着桑榆，目光却凉得吓人。

“快来看这个！”眼尖许劲草忽然发现被孔蔓生挖开的土层中有一些夹在泥土里的闪光点，映射着不甚明亮的日光发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等孔蔓生把它们全都挖出来以后才发现那竟然是几块漆面几乎剥落的警示牌，而上面的字却是激光刻上去的。

“危险……此地已被高度污染，不适宜生存，请居民们尽快搬离本区域。『拟态表演协会』。”孔蔓生念出上面的字样，没想到这块牌子竟然是『拟态表演协会』立的。

警示牌的背面书写着一些零零碎碎的简介，孔蔓生仔细辨认，发现那是一段对这片大陆的过往描述。

在吉卜赛游乐园巡演之前，这里曾经是一片人与动物和谐共存的土地，直到有一方发现驯养与狩猎可以征服另外一方时，冲突不可避免的爆发开来。

人类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获得了胜利，动物们沦为了阶下囚——宠物、玩具甚至是食物。脚下的荒原既可以说得上是意外，也不算完全的天灾。

当人类取得彻底胜利后开始进行广泛的建设，在这个过程中又有无数的动物被当做工具使用，最终在魂归这片土地。问题就出在这里，远离大路的那座孤岛最初并没有被人们发现，所有的生产与生活都在这片土地上进行，同样的，所有死亡的动物也被埋进了这片土地之下。

日复一日，层层累积。

在这荒无人烟连杂草都不愿意倔强生长的土地上，它并不一直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埋葬了太多动物的残骸导致地貌塌陷引起了地下水倒灌，这里也本可以鸟语花香的。

被引过来的水源却是一座天然的剧毒卤水湖，原本布满了结晶十分牢固的湖底被垮塌的地面撕裂。剧毒的湖水彻底渗进了土层之中，被污染的土地很快寸草不生，在这里生长繁衍的动物们不得不重新寻找新的居住地。

人类在这一场灾难中损失惨重，动物们便奋起反抗，两个族群再度发生了冲突，这一次，是动物赢了。

曾经的家园不能再待了，一代又一代的迁移最终形成了如今这个四处流浪的游乐园，他们就像永不停歇的履旅鸟，在每一个扎根的地方呆不上半个月就又会离开。

而流动的游乐园成为了重建家园的动物们最热爱的慰藉，它们终于可以看见奴役自己的人类也像它们一样变成靠表演谋生，甚至表演得不好还会送命的小丑。游乐园越受欢迎，就越是会提高这些人类表演者的难度，直到他们承受不住为止。

戴着人皮的动物，在某一瞬间变成了它们曾经最憎恨的人类。

而现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最初塌陷后重新被填埋起来的荒原。融化了猕猴之后仍旧蓝到发绿的水坑底下，那几行像手写体被泡糊的字迹影影绰绰仿佛随时都会被泡开。

“这个水比牌子上写的毒啊。”想到猕猴的下场，徐非弋道。

“但是必须有人下去。”孔蔓生看了一眼水坑，就算没有之前的意外，光这一池子水不正常的颜色就在不停地告诉所有人它问题很大。

先前被焚烧的烟尘掩盖，适应过木头烧焦的气味后他们才发觉这个池子里冒出的怪味也同样令人窒息。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不一定就是需要人下去啊。”许劲草连忙出声阻拦，但同孔蔓生对上目光，他又退缩了。

“不下去的话，还能怎么办呢？”孔蔓生并没有责问他，许劲草听到了就是十分难受。

“水池……”刘呱唧脑中猝不及防具象化地闪现过一片碧蓝色的湖水。

几个人说话间，桑榆在坑边探头探脑比划着自己怎么入水姿势更加优美。

“你要干什么？”孔蔓生厉声道，桑榆扶着肩膀起身走到了水池边，在刚才的打斗中，她不慎伤到了上臂，现在用一根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把手臂绑了吊在脖子上。

“没有完成任务我本来就没脸再回去，不如让我来当这个好人，反正在你们眼里我十恶不赦，牺牲我换取其他人的生存机会是最好的结局。”冷酷到骨子里的话和她新鲜水灵如刚破土的嫩芽般娇艳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但许劲草和刘呱唧都低下了头，至少在得知通关攻略可能在那种地方的那一瞬，确实有那么一刻，他们产生过类似的想法。

从今往后他们就再也忘不了她了，他们的命都是被一个坏人救的，是这个坏人舍生忘死才换来了他们的通关。以后的每一个副本中，他们通关的时候“桑榆”名字都会响彻在他们的脑海，成为躲不过抹不掉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们都是踏在这个人用性命铺出的道路上走向通关出口的。

桑榆会被人记得，她的过往包括在游戏中的一切都会被人拿出来用放大镜逐帧鉴赏，人们会为了这个牺牲自己保全他人还如此美丽的女孩子感到真情实意的惋惜，随后，那些人会站出来说，人死为大，她就是做错了什么，都应该烟消云散了。

不就是杀了一个曾涵吗，曾涵那个时候已经陷入了不正常的癫狂之中，桑榆是在帮他解脱，她没有错。

桑榆是个英雄，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游戏的世界，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算什么错？

桑榆保护了所有人，她是拯救者，不是凶手，拒绝污名化桑榆，在所有人都不愿意牺牲自己的时候是她站了出来拯救了其他玩家。

桑榆脸上露出一抹如愿以偿的笑容，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死后那些人会为给了她正名而不断为她说好话，他们会记得她，缅怀她，会永远把她放到一个原本不属于她的高度。

一条命就可以换来身后的无上荣誉，对她而言太划算了。

孔蔓生很难想象她是在以一种什么精神状态说出的这种话：“你是受了什么刺激？”前脚还要杀他的人忽然要为他们主动牺牲，孔蔓生不得不怀疑桑榆是不是又在憋什么坏点子。

“看吧，这就是谎话说多了想当个好人都没人信了。”徐非弋道。

“你闭嘴！”桑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向孔蔓生：“你看，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你心里也清楚，必须有人沉到水里去。”

她说得没有错，孔蔓生很清楚要想看清水里的攻略就必须下去，但因为桑榆是个坏人就让她去送死，这种事孔蔓生做不出来。

“小孔哥……”许劲草觉得难以启齿，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所有人，“我们的时限就快要到了。”

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过零点了。

抑制不住的笑意从桑榆脸上倾泻而出，她甚至等不及要成为一个英雄，成为拯救者。桑榆扑向那一汪亮成荧光蓝绿色的剧毒水坑中，只需要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就可以看到攻略了。

她甚至恶劣地想，要是自己告诉他们一个假的攻略会怎样呢？但是她不会这么做，比起让其他人持续地恨自己，桑榆更想看到孔蔓生这种从小被正义感泡大的人既不能容忍她干掉了曾涵，却又不得不被她拯救的样子。

被一个他所厌恶的人拯救了生命，而其他人还会对这个人歌功颂德，甚至他还不能表露出半点对这个人的不满，这样其他人就会指责孔蔓生枉顾了桑榆对他的救命之恩。对于孔蔓生这种人来说，一定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所以谁也不能阻止桑榆决定跳进水池里，就算是孔蔓生也不能。桑榆翻身一跳，她知道孔蔓生会扑上来救她，但是桑榆不怕被他拦下，就在孔蔓生的手快要靠近自己的手腕时，一根已经稀薄到快要看不出形状的丝刃从桑榆白净纤细的手腕上弹出，横扫着割破了孔蔓生扑向她的掌心。

落入水池瞬间桑榆看清了水下的字：沐浴着焚身的烈火，门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