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离孔蔓生的眼球只有一寸的距离,千钧一发之际,原本信心满满的园长忽然发出一声惨烈的呼叫,好像被冷箭扎中的不是孔蔓生,而是他一样。
叫声尖锐凄厉,许劲草立马蹲下捂住耳朵,但耳膜还是震得生疼,久久都只能听到耳膜自己鼓动的噗噗声。
他茫然仰头,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猕猴瞪着跟许劲草同款的费解的双眼,茫然无措畏缩地看着四周,就像凭空出现的猕猴幽灵。
“啊,刚才一不小心忘记了,动物本来就比人等级高。”徐非弋拍拍猕猴的圆溜溜的脑壳,无辜又歉意地冲着孔蔓生一笑。
是不小心忘了吗?根本就是故意的吧,离去世只差一点点的孔蔓生麻木到不想再生气了。
废墟外几步远几个战战兢兢地小演员用推车推着一只笼子,笼门正大敞四开,看笼子的大小高矮刚好可以放进一只猕猴。至于这只猴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被徐非弋抓住又是什么时候安排其他人带来的,孔蔓生不得而知。
只知道在徐非弋赞赏的目光之下,几名推车的小演员都露出了羞赧而坚定的面容,也不知道徐非弋到底是怎么忽悠他们的。
“跟我走!”桑榆在抓住刘呱唧后丝刃是彻底不能用了,这一次她仅存的最后一点保命的技能也消耗干净。
“现在你就是我的护身符。”她拍拍刘呱唧的脸。“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桑榆把手横在刘呱唧脖子上,她面色无比冷静,三番几次的使出一根丝刃,以至于孔蔓生他们不知道桑榆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即便现在自己的技能真的彻底玩完了,但只要另外三人不清楚,她就仍然拥有最有利的威慑。
“挖开地面。”桑榆冷冷地命令孔蔓生,手在刘呱唧的喉管上轻轻一抚,仿佛温存的恋人之间轻柔地抚慰,却带着一股冷厉的杀意。
怕她会对刘呱唧不利,孔蔓生只能维持着棕熊的形态,刨起之前挖出水来的地面。看似已经被水泡软,但真的挖起来也十分费劲。刺痛的指甲下很快就冒出了血花,但只要他有一点停下的迹象刘呱唧的惨叫就会回响在园区上空。
挖了不知道多久熊爪子忽然一轻,前面薄薄的土层很快就被挖穿,猕猴园区之下蓦然多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洞,下方几米深的位置是一汪浅水。磨破的手掌上滴落的血液掉进水坑中,很快就看不见颜色了。
发蓝发绿的水坑地,不甚清晰地浮现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黑色线条组成的斑痕。
攻略!孔蔓生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他奔到最前面,却被桑榆呵斥回去:“退回去,让开五米远,不然我就抹了他的脖子。”说着还真做出一个横在刘呱唧脖颈上的动作。
孔蔓生依言退出五米,但他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桑榆现在离攻略最近,她完全可以在自己看清楚后就毁掉攻略,不让其他人顺利通关,并且看她现在这种不近人情的冷漠态度,完全是有可能做出来的。
“桑榆,有话好好说,我们应该先齐心协力通关。”孔蔓生试图劝说她。桑榆也从善如流:“好呀,你现在去死我就马上放开刘呱唧。”
用最轻佻的表情说出最绝情的话,直觉告诉孔蔓生就算现在自己立马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放过刘呱唧。
“蓝芩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这……”
“不许提她!”忽然被戳中的桑榆愤然暴怒起来,她松开刘呱唧朝着孔蔓生扑来,蓝芩的死亡变成了她不可碰触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孔蔓生猛退好几步,桑榆疯了一样用拳头猛垂孔蔓生的肩膀,丢开刘呱唧后,桑榆的攻击力才真实展现出来。作为一个女孩子,在没有特殊技能加持的情况下哪怕她用尽了全力去揍人,悬殊的体力也让桑榆轻而易举就被捉住了双手。
本来还对桑榆的特殊技能心存戒备的孔蔓生下意识抓住了桑榆的挥舞的双手,才发现她的手腕是如此纤细无力,一股困顿而消极的情绪通过女孩微微颤抖的触感传递到孔蔓生的掌心。
红了眼眶的桑榆见自己被挡住便不顾一切扑上去试图用牙齿撕咬孔蔓生露出袖口的手臂,孔蔓生早已解除了拟态,桑榆一口咬下不肯松口,很快她牙齿接触孔蔓生皮肤的部分就见了红。就像所有陷入绝望的玩家一样,疯了一样的桑榆手脚并用又抓又挠,但那几下落在孔蔓生身上又实在算不了什么。
打着打着桑榆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松开口恨恨地捶打着孔蔓生的前胸,流着泪呜咽。她不顾一切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恨,为孔蔓生的姗姗来迟,为自己没能劫住那颗射向蓝芩的子弹。桑榆步步往后退去,像是要退出眼前的梦魇。
“小心!”孔蔓生一惊,桑榆已经快要退到了那个深坑边,他赶忙伸手去拉他。桑榆闻声转头发现自己已经踩到水坑的边缘,也忍不住尖叫一声。
他伸手抓住桑榆,但转眼间孔蔓生却发现天地调转了一个个儿,他忽然仰面朝着天空背对水坑落下,桑榆出现在他上面。
脸颊上还挂着一滴已经冷掉的泪珠,虚弱的伤感瞬间就被抹平,掩藏在这些激动的不理智情绪之下,是桑榆眉梢上清浅的笑意,他听到她在无声地翕动着口唇。
“再见了,孔蔓生。”她手中蓦然出现一根只比头发粗上一点的细丝,凌空被拉长成一条紧绷的弦。
那根弯成的贴合身体模样的那根钢丝,才是桑榆真正保留到现在的最后一点特殊技能——假装一无所有,最后送上的致命一击。
本能让孔蔓生下意识扒拉住坑洞的边缘,桑榆的丝刃毫不迟疑沿着他四指撑住的边缘割下。但下一瞬,尖叫的猴子突然从背后蹿到了桑榆的头顶。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的桑榆不得不拉着脸把抱住她脑袋的猕猴往下扯,趁着这个空隙,孔蔓生一跃从坑边跳了起来。
桑榆的丝刃横扫过去,猴子“吱吱”高喊起来。它丢下桑榆就想往废墟中跑去,慌不择路甚至没顾得上眼前,一只用来支撑帐篷的轴承滚到它形似手掌的脚下,猕猴一个低扑往后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坑里去。
落入冰冷的水坑里,猕猴的慌张只持续了短短数秒,它野兽般的嘶吼就从水坑里传来出来,蓝绿色的废水忽然变成沸水一般开始鼓出大颗大颗的气泡,只是气泡中掺杂着令人不适的暗红色。
猕猴的骇人的惨叫回荡在园区上空,很快叫声小了下去,等到孔蔓生奔到坑边,坑里的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有一些破碎的土棕色皮毛漂浮在水面,很快这些皮毛也溶解散开,混杂在了水坑里的蓝绿色积液里,连渣都不剩。
窒息般的安静弥漫在五人之中,攻略在水下,而沾到水的必死无疑。
“是冒出水面后才……大、大约只有两三秒的时间。”刘呱唧结结巴巴地说。猕猴不是掉下去立刻就化掉的,它在水中时平安无事,冒出水面只有几秒,刚好够把一句话喊完的时间。
极其险恶的卡点,但凡再多一秒钟说不定都能把人给救上来。
“不一定非得下去,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许劲草试图缓解这种压抑的气氛,但收效甚微。
独自离得老远的桑榆嗤笑一声:“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许劲草头上青筋直冒,但他知道桑榆说得没错,游戏会这样设置,一定是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
“既然你们说不出口就让我来说呗。”桑榆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褪去木头美人的伪装,桑榆的一举一动都极有风情。
“选一个人下去,让他看清楚里面的字,然后趁着还没化掉的时候告诉我们。”桑榆一说出口,几个人的氛围就更加奇怪了。
许劲草看看徐非弋又看看孔蔓生,刘呱唧的头低得快贴近了胸口,只有桑榆在冷漠地观察着众人。
她冷笑一声,对着几人喊道:“不如我给你们出个主意吧,现在只有我们五个人,你们四个是一伙的,就只有我是个坏人,不如你们把我丢下去,正好你们没有任何损失。”
孔蔓生:“我们不会这么做。”
桑榆嘴一撇,她挥挥手没好气地道:“知道了,我不是被强迫的,我是自愿下去的。”
“我们并没有要求你这样那样,你不用在这里自话自说。”孔蔓生也被她搞得心头火起,谁知桑榆竟然真的走了过来:“我说了,我真的是自愿的。”
“是我杀了曾涵,我用我的特殊能力把他一刀了结,怎么样,恨我吗?”桑榆大笑起来,与面容极度不符的阴郁从眼底渗出,“他去杀你,我也要杀你,不过这个白痴以为床上的铁皮人就是你,他在把铁皮人扎得凉透了以后又躺在床上伪装成你,既然他看到了我的能力,那我只能送他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