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教师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何怀宁站在众人中间,他的面前是他的老师、同学的家长以及警察,他的身后是文泉。
他像是早就适应这般众星拱月的状态——哪怕是眼下的场合里,被众人环绕直视并不是一件传统意义上的好事,但他仍然是稳稳地站在那里,面带微笑等待回应。
最终,还是对何怀宁最为陌生的警察之一开口了。
“这位同学,你……我能理解年轻人对好感对象的维护,但是看情况你也是一名高三学生吧,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了。如果只是为了这份喜欢,头脑发热地说谎声称自己参与校///园///霸///凌,对你可半点儿好处也没有。”
自以为自己反应迅速,及时地把事情往原先剧本的方向挽回,男警察的话语从一开始的迟疑变得越来越流利,甚至开始侃侃而谈起来:
“放心,我们会进行详尽的调查,力求还原事情的全貌。我能理解年轻人一时冲动导致的口不择言,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过刚才的那一段话,这件事情也不会跟你有所牵连——不过,要是你仍然固执己见的话……”
他看向金父,却落空地没有得到金父赏识的眼神,不由得讪讪地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那我们只好让你也跟我们回去做一下笔录了。要知道金昭烈的父母正为金昭烈同学的事情而悲痛不已,我们是一定会彻查这次校///园///霸///凌事件,给受害者的父母一个交代的。”
“我没有说谎哦。”
何怀宁皱了一下眉,看上去有点儿困扰,但很快,他就重新恢复了刚才笑吟吟的模样,语气听上去诚恳万分:
“如果需要调查的话,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地配合的。不过,据我浅薄的法律知识所了解,我们未成年人都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吧,按理来说,这件事情也应该通知到我们的监护人。”
说到这里,何怀宁终于重新看回面色铁青的金父,两人的身份像是完全倒转了过来:
“金叔叔,虽然家父事务繁忙,但毕竟这件事情关乎人命,我相信他肯定能抽出些时间来亲自处理这件事情的,还请您放心。”
这下子,男警察就有些不悦了,毕竟刚才是他向何怀宁放出了梯子,没想到面前的学生居然直接把梯子一脚踹翻,他不由得再次开口警告:
“同学你最好……”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金父脸色难看至极,迫切地需要发泄出口的他直接朝男警大声吼道,被吼到的后者缩了缩脖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靠了回去。
最终,还是年级主任重新担起了和稀泥的任务。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只是来帮忙走个过场,运气好点儿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中讨到些好处,结果何怀宁的这一搅局让他的打算彻底落空,白跑了一趟。
心累再加上睡眠不足让这位中年男人脸上的褶皱都显得更深了一些,他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同时向金父和何怀宁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要不然这样吧,今天也晚了,大家先休息。何况金昭烈同学现在还在昏迷,等他醒过来之后,我们再继续也不迟。毕竟,何同学还是考生,在没有完全调查清楚真相之前,我们还是尽量保证不要影响到高考考生。您看,这样子行吗?”
听到这通装模作样的好话,文泉很想翻个白眼。
何怀宁是高三考生,难道她就不是了吗?
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只是又压低了自己的头,掩盖住自己嘲讽的表情。
众人没有异议。
一出有剧本的既定演出就这么草草落幕。
见到文泉悄无声息地最先离开办公室,年级主任后知后觉地问道:
“对了,生活老师呢?等等,我打电话喊她回来,让她送你们回宿舍。”
“多谢老师,不用那么麻烦。”
半只脚扶住门框的何怀宁转过身,微笑道:
“我送文泉回宿舍。”
20
入夏的夜间并不凉,偶尔吹过面颊的微风甚至带着仿佛来自空调机内的燥热,让心情复杂的文泉反而觉得有些闷得透不过气。
安静地先一步离开办公室,她本来是想自己走回去的,但没想到,何怀宁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赶上了她。
所以,文泉现在心情十分复杂地与这位不速之客肩并肩地走在夜间的校园内。
她还没有蠢到相信何怀宁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子,对她怀有好感,但她又确实想不出来,为什么对方要一脚掺和进这件烂事——哪怕他确实有能力从这件事情中全身而退。
没有人见到路上有泥坑还会主动往里面跳。
除非……是小猪佩奇。
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不合时宜的联想让文泉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开心吗?”
耳旁突然传来温和的男声,文泉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之中,何怀宁居然已经快要跟她靠到了一起。
被声音吓到的她立即敛起了笑容,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迈了一小步,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她的行为还是被何怀宁发现了。
见到面前的人一脸警惕地躲开自己,何怀宁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不开心吗?”
文泉看着何怀宁的侧脸。
两人都没有什么交集,她对何怀宁的接触仅限于他帮自己换椅子的那次。
能直接盯着他的脸看,同时又不让对方觉察到的场合,只有何怀宁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但那毕竟隔着遥遥的距离,除了大致的轮廓以外,连五官不能完全看清。
再加上文泉向来独来独往,所以,即便是同班同学,她对于何怀宁的长相也是模模糊糊没有什么概念。
此时,近距离看下来,她才发现,难怪许多连话都没跟何怀宁说过的同学都对他印象不错——仅仅只看脸,也很难不对他有个好印象。
跟金昭烈那种张扬俊朗的帅气不同,尽管何怀宁的长相也同样出色,但是他的五官却更加温和,双眼更是偏圆的下垂眼,看上去毫无攻击性。再加上他周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很难让人对他的接近产生抗拒的想法。
正当文泉也差点儿要被他那副苦恼的模样所迷惑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因为金昭烈的事情而变得反应过度时,何怀宁的下一句话就打消了文泉的自我怀疑。
月光撒在何怀宁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让他干净得恍若皎皎明月,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文泉觉得毛骨悚然。
“难道说,是因为金昭烈没死成,所以你不开心吗?”
文泉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脱口而出道: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她本来还以为何怀宁只是出于看戏的心态来搅局的,没想到,听他现在的语气,金昭烈的死居然真的跟他有关。
何怀宁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越来越想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了。
“当然是真的呀。”
见到文泉终于肯开口跟自己说话,何怀宁很开心地笑了。
“我刚才所说的话里面没有一句是谎言——包括我对你的好感也是。”
何怀宁真的对自己怀有好感。
好到足以让他刺///激金昭烈让对方自///杀。
然而,文泉丝毫没有为这份喜爱感到喜悦。
她只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更加棘手了。
“啊呀,到女生宿舍楼的楼下了。”
少年停住脚步,体贴地向文泉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上楼。
不管怎么样,现在文泉再怎么担忧也无济于事,还是睡觉最有意义。
所以,她再次低下头,脚步匆匆往宿舍楼门口走。
进入宿舍楼大门前,她若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接到她的目光,何怀宁站在夜色中,再次向她绽开爽朗的笑容:
“晚安,文泉。”
21
第二天早晨,无事发生。
文泉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跟往常的每一日没有任何区别,仿佛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不太安稳的梦。
然而,当她走到教室,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后,她还是发现了变化。
按照原本的计划,文泉今早主要是来收拾东西的,打包要带回家的书本资料,中午趁着午休再回去收拾一下宿舍,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她没想到,有人的速度比她更快。
文泉看着自己桌旁已经清理一空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金昭烈的东西全部消失了。
收拾得非常干净,一点儿东西都没有留下,甚至连他放在后排储物柜里的东西也一并清空。
怎么回事?
她觉得比起金昭烈的东西消失不见,自己的东西被人打包扔到学校后面的垃圾回收站反而更加可能发生。
班上的同学显然也注意到了。
不知情的同学小声讨论着金昭烈的突然消失,也有几个消息灵活的同学想起了金昭烈是住宿生,便向他的宿友打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怀宁!”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围到角落里的位置旁,其中一个男生开口向座位上的少年询问:
“金昭烈那家伙呢,他跑哪儿去了?话说昨天半夜你们宿舍是不是发生了啥事,我半夜听到你们宿舍那边似乎有好几个人跑来跑去。”
有人这么一说,瞬间大家的回忆就被勾了出来。
“是噢,我好像也听到了。”
“原来是不是做梦啊。”
“我还以为是谁拼到大半夜在走廊背书呢!”
大家转头向彼此确认着,甚至有人看向了金昭烈的另外两名宿友。
然而,剩下那两名宿友只是沉默着,面对吵吵闹闹的同学仍是没有出声,表情中带着些许不自然的僵硬。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并不是不知如何回答的迟疑,而是不知道是否该开口说话的犹豫。
最后,还是何怀宁开了口。
他抬起头,对上同学们好奇的目光。
“你们别唯恐天下不乱了,一会儿班主任会说的。”
何怀宁面露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往金昭烈座位的方向微微一瞥,视线准确无误地与文泉相触后,又恍若无事发生般收回。
文泉听到何怀宁的声音越过人群传来。
明明他的音量并不大,却依旧无比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仿佛是在跟她说话:
“别着急,等会儿你就可以知道了。”
天气好冷,文也好冷(裹紧被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