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祸 第8章 第八章

翌日一早，冀望一到学校就趴桌子睡觉，李少昀来了之后也没敢吵他，静悄悄地坐在一边，还是冀望自己寻着声音睁开了眼睛。

李少昀吓了一跳，赶紧说：“我可没招你，别碰瓷儿啊。”

冀望一下站起来，冷着脸说：“跟我出来。”

李少昀看冀望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啥事？”

冀望没回答，光看了李少昀一眼，李少昀没办法，只好跟着冀望出去了。他一出班级后门就立刻自证：“这回可真不是我把你手机号给小姑娘的，我听老王说是三班那……”

冀望没工夫跟李少昀废话，到了个没人的墙角，冀望直接说：“上次那链接再给我发一次。”

李少昀一脸懵，问：“哪个链接？”

冀望皱了下眉，说：“开学那天的。”

“啊？”李少昀一摸脑袋，“什么内容啊，我天天给你发那么多东西，我哪记着。”

冀望抿了下唇，他下意识不想说出口，但又觉得这事儿万一是真的，李少昀就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于是冀望没有任何掩饰性措辞，直接说：“GV.”

李少昀一愣，问：“你要那片干什么？”

冀望说：“你不是问我是不是Gay吗？”

李少昀脸一僵，赶紧解释：“我那不是开玩笑么，行行，我说错话了，你别忘心里……”

冀望打断他，说：“我是。”

李少昀：“……”

冀望想了想，又改了口，说：“可能是。”

“不是……”李少昀慌不择咽了下口水，问，“那……怎么证明啊？”

冀望说：“把那片子给我看一眼。”

李少昀明白了，冀望这是想试试自己看GV有没有反应，他一脸莫名其妙，贼眉鼠眼地夹着嗓子道：“那你就晚上回家看呗，大白天上学校来看，你也不怕让人抓着。”

“我是想晚上看来着。”冀望用一双带着火气的眼睛看着李少昀，李少昀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呵呵地问，“然后呢？”

冀望咬牙道：“然后就发现链接失效了。”

“……噗。”

两秒钟后，李少昀的笑声贯彻整个走廊。

三分钟后，李少昀面色凄惨，捂着肚子回到座位。

五分钟后，李少昀把一条网址发给冀望，并伴随一句文字忠告——

【温馨提示，S级以上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慎点。】

冀望没回，只把网站转存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账号里，李少昀过会儿也忘了这事，趴桌子睡觉去了。

李少昀是体优生，上课睡觉一般没人管，他平常都是一觉睡到中午，谁知今天撞了邪，刚过不到两节课就顶着一脑门的汗睁开了眼睛。

冀望看他脸色不对，小声问了句：“怎么了？”

李少昀一脸惊恐，之后立刻重新合上眼皮，假装一切都是冀望的幻觉。

他不断在心里默念：主啊，告诉我这是一场梦吧。否则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刚梦见冀望说“把你跟蛇关在一个房间，你会怎么样”，睁眼就发现冀望正在盯着我看更可怕的事呢……

放学的时候，李少昀溜的比谁都快，冀望也没管他，光顾着自己打车回家了。

他到家后第一时间说了自己今天不吃晚饭，之后一路回到房间，锁好房门，用电脑打开了李少昀发给他的网址。

大概八点半，冀望接到了李少昀打来的电话，问：“什么事儿？”

李少昀磕磕巴巴地问：“就是……那个……你看了吗？”

冀望说：“正在看。”

李少昀紧张地一下收紧喉咙，冀望听那边没声了，又问：“怎么了？今天一天你就不对劲儿，什么事直说。”

“那……那我就直说了。”李少昀蹲在自己房间的一角，展开一张写了好几遍的草稿，然后清了清嗓子，照着念道，“冀望，我的兄弟。”

冀望：“……”

李少昀沉重道：“我与你相识于两年零六个月前，一个微风拂面的秋天。你我互通姓名，自此深交。期间我与你玩耍无数，泡妞打架也从未至你于不顾，我真心待你，想必你亦如此。”

冀望深吸一口气，李少昀知道这是他忍到极限了，于是赶紧加快语速，继续念道：“今今今今日我知你是Gay，颇为震惊，我绝绝绝不歧视任何群体，但望你念在你我往日旧情，切勿将我与任何蛇，虫，尖嘴家禽类，软骨爬行类，以及所有我不是对手的生物安置于同一房间。若你实在对我有意，我们可以详谈细节，只是千万不要以蛇威逼我，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打不过你，但——”

李少昀声音铿锵有力，情绪悲愤交加，活脱脱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模样。

光是冀望没挂这个电话，李少昀就知道自己在冀望心里的地位非同小可，他恐怕自己凶多吉少，末尾还不忘加一句：“但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

冀望闭了闭眼，冷声问：“念完了？”

“……嗯？”李少昀慌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念的？虽然是念的，但全是我自己写的，字字真心，苍天可鉴。”

冀望摇了下头，说：“挂了。”

李少昀一听冀望要挂，又忍不住上赶着问：“哎哎哎，别挂啊，你就没别的要说了？”

冀望抬手滑动鼠标，关了电脑上的页面，问：“说什么？”

李少昀暗示道：“就……那……观后感啥的。”

冀望说：“没有。”

李少昀问：“没有？”

冀望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没感觉。”

“啊？”李少昀自己接触警备，也从地上站起来，喃喃道，“那你不是Gay啊？”

冀望想了想，没承认也没否认，他看了两个小时GV是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也是真的，所以冀望总结下来，得出的结论是：“分人。”

李少昀听到这话，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是一紧，他忙道：“那我再给你念一遍……”

“你闭嘴吧。”冀望仰躺在床上，说，“我喜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李少昀一听这话还不乐意，非要追着问：“我怎么了，我多好啊，为什么不喜欢我？连我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冀望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牵动着唇角笑了一下，说：“我喜欢聪明的。”

李少昀为了力证自己聪明，当即给冀望默背了两首古诗，冀望也没挂电话，等李少昀心中没被自己看上的哀怨疏解的差不多了，才听他磨磨唧唧地问：“那你到底喜欢谁，我认不认识？”

冀望一手摸着自己的眉骨，轻声道：“认识。”

李少昀走到房门边上，说：“那完了，你要说我不认识，我还能寻摸寻摸，我认识的那可就太多了，就咱们学校吧，少说得有个……哎我去，吓我一跳，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李少昀拉开房门，正好看见李莺莺站在自己面前。

“路过。”李莺莺转过一张明显说了假话的脸，飞快地往自己房间跑去了，李少昀还想再跟冀望套两句话，冀望那边却不愿意再说了，他只说，“行了，该你知道就知道了，成不了告诉你也没意义。”

“放心吧望望，我都差点被你拿下，这世界上就没你拿不下的人。”李少昀说完，又加了一句，“只要你肯用钱砸。”

冀望笑了两声挂断电话，随后两只手垫在脑袋下边，开始琢磨李少昀的话。

其实李少昀的话不无道理，追人么，花钱是应该的，但现在一来冀望没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的性取向，二来，冀望也不觉得言以岁是个能用钱砸来的人。

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身去桌边抽出了昨天夹在其他书里的手写题。

言以岁的字迹很好看，好看到能让讨厌的化学方程式都变的吸引人，冀望不知觉将纸张凑近鼻尖儿，用力嗅了嗅。

墨水味瞬间灌进冀望的鼻腔，冀望才发现第一张题是用钢笔写的，也就是说，在冀望看不见的地方，言以岁会穿着白衬衫用钢笔写字。

冀望想象着那个画面，感觉身体忽然一阵燥热。

两个小时的GV都没能带给他的感觉，言以岁仅用一张钢笔字就做到了。

冀望冷静了一会儿，之后将两张手写题做了对比。

水性笔写的那张跟钢笔写的那张字迹有些许不同，很明显，冀望更爱言以岁用钢笔写的字，所以第二天晚上一放学，冀望就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只万宝龙的钢笔。

冀望不懂钢笔，专柜小姐向他推荐系列的时候，冀望也懒得了解维多利亚和格林兄弟的区别，他随便拿了一只就要付款，结果掏手机的时候想起李少昀昨晚说的那句话，又停下付款的动作，问：“这是最贵的吗？”

专柜小姐说：“不是，请问您是送男生还是女生呢？这只致敬维多利亚女王和这支致敬阿尔伯特亲王是目前价位最高的，如果您需要的话，还可以定制语音卡片。”

冀望想了想，觉得定制还是有点夸张了，所以他只在专柜小姐推荐的两只钢笔中选了适合言以岁的颜色买下来。

回到家后，冀望将钢笔套盒放在桌面一角，接下来他会运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然后洗澡，做题，有空的话看一会儿球，没空就直接上床睡觉。

原本应该如此。

直到冀望洗澡时，不可控制地想起言以岁。

冀望想起言以岁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又想起言以岁跪在别人脚下，用给他讲课的嘴做他不该看见的事。

冀望从没有这么兴奋过，他想象着言以岁绯红的眼角，凸起的腕骨，和背对自己时分外明显的肩胛骨……

他回忆着言以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所有模样，最终靠在氤氲的浴室内做了个很深的呼吸。

诚然，冀望觉得自己对言以岁的感觉称不上喜欢。

但他就是……发了疯的想要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