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祸 第14章 第十四章

言以岁一旦陷入思考状态，眼睛很长时间都不会眨一下，他看起来像在发呆，实际上眼前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言以岁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冀望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李渊，知道自己怕狗的人只有冀望。

他们谁都没提过那天在李莺莺家发生的事，但谁都知道冀望发现了言以岁的秘密。

那是冀望家的小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了解邻居的固定遛狗时间，冀望只要估算好自己的到达时间，想让自己和那条狗在必经之路上偶遇就算不上困难。

这就能解释通为什么冀望连头都没回就替自己挡住了那条突然扑过来的狗，他一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等的就是在自己身体麻木后上演一出好戏。

言以岁捋清思路后，瞳孔才重新聚焦，他这才看清了手机上第三次弹出的语音通话。

李莺莺有点不高兴，开口就问：“你怎么这么慢，到底有没有冀望的消息？我哥说你们这周的课移到周末了，你总不会跟他在一起一天都没有新发现吧？”

言以岁缓缓合上眼皮，让因为长时间没眨眼而感到干涸的眼球得到休息，他没有打断李莺莺的抱怨，等李莺莺的情绪全部发泄完，才淡漠地说了一个“有”字。

李莺莺一听，立刻换了语气，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快说，打听到什么了，冀望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言以岁停顿了两秒才说：“他喜欢听话的。”

李莺莺急着问：“什么叫听话的，具体一点，成绩很好的那种乖乖女吗？”

言以岁靠着衣柜，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不是。”

“是听话的。”

言以岁用一种诡异的声音强调道：“听他的话的。”

这大概是言以岁这辈子赚钱最快的一次，不到两分钟的电话结束后，言以岁从李莺莺那儿得到了三千块的收入。

李莺莺要给言以岁转账，但言以岁说他只要现金。

李渊叫言以岁出来吃饭的时候，言以岁发现李渊不但把买回来的可乐用了，还多做了一道自己喜欢的萝卜汤。

言以岁在桌边坐下，问：“昨天谈的顺利吗？”

“嗯。”李渊解开围裙放到一边，说，“后天去签约，再之后可能要去一趟上海。”

言以岁问：“什么时候？”

李渊说：“应该是周末，还没确定，怎么了，怕我不回来吗？”

言以岁用汤匙舀起一块萝卜，放在米饭上碾了碾，平静道：“嗯，怕死了。”

李渊笑起来，勺子上的饭抖落几粒，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言以岁，说：“我最爱看你耍小脾气，但是你要敢跟别人这样，我就……”

李渊说到这儿的时候，被言以岁冷淡的目光震慑住了一瞬，仿佛不论他下一句说什么，言以岁都没有丝毫畏惧。

所以李渊话锋一转，把想说的话改成：“我就杀了那个人。”

言以岁的神色依然没有改变，他将裹着萝卜泥的米饭放进口中，嚼了两下才说：“那你到时候注意一下季节，夏天尸体味道太大，我不喜欢。”

李渊舔着牙尖儿笑了一声，随后略去回答，看着言以岁说：“言以岁，我是不是爱上你了，我现在怎么一天都不想跟你分开了？”

“是么。”言以岁随口道，“那你别去MJ了。”

李渊一愣，言以岁又说：“签约之后肯定要频繁出差，你这么爱我，没我你怎么活？”

李渊没想到言以岁能说出这种话来，他身体后仰，往椅背上一靠，随后收起笑容，沉吟道：“你最近有点变了。”

言以岁没有停下筷子，只是说了一句：“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言以岁在李渊反应过来之前，抬了下眼皮，说：“以后不要在我上课的时间给我打电话，下次我不会接。”

李渊眉头一压，问：“什么？”

“刚才李莺莺给我打电话。”言以岁说，“问我下次在外面上课需不需要提前征求别人的同意。”

李渊这才反应过来言以岁说的是什么，他解释说：“那次我不知道她能听见我说话。”

“知不知道有区别吗？”言以岁在眼底藏了点委屈，看着李渊说，“你想羞辱我，什么时候在意过旁边有没有人。”

李渊微启双唇，看着言以岁诧异了一会儿，他不知道言以岁在想什么，同样，言以岁也不知道他的回答会是什么。

但片刻后，当言以岁看见李渊那个忍俊不禁的笑容，他知道，是自己赢了。

“好了。”李渊挑了下眉，说，“下次不会了。”

他示好地往言以岁碗里放了一只鸡翅，说：“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不会再那么对你了。”

接下来李渊沉默着，看言以岁一口一口吃完那只鸡翅，才站起来说：“我去工作了，你吃完就放这儿吧，我一会儿收拾。”

言以岁点点头，等李渊回到工作的房间后，他又象征性地喝了两口汤。

洗漱结束后，言以岁坐在床上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

先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被李渊发现了冀望的短信。但因为冀望的配合，李渊没有发现真相。

之后自己利用冀望的消息从李莺莺那儿赚了三千块钱，接下来本该有一件坏事发生，但李渊却纵容了自己的脾气。

言以岁知道自己不该有幸运大于不幸的一天，所以他拿起床头那杯提前准备好的牛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喝进了肚子里。

冀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他妈一开始就把补课时间定在了周一，因为一方面，他昨天才跟言以岁结束了一通不太愉快的通话，但另一方面，他又确实想见言以岁。

冀望这辈子都没这么犹豫过，他本来是想跟言以岁确定一下时间，但言以岁那句“不要给我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却像一部卡带了的老式录音机一样，在他脑中不停地重复播放。

“靠！”李少昀忽然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拍，引得冀望不得不看了他一眼。

“我真服了！”李少昀把手机推给冀望看，说，“你敢信吗，明天我妈又有事，还是我陪读。”

冀望看着那条提到了“言老师”三个字的微信，眉头一皱，立刻瞥开了目光。

“真的，你陪陪我吧。”李少昀用手肘拱着冀望，说，“你去我家学习也行，我不烦你，我就是一个人太孤单了。”

冀望说：“去不了，太远。”

“哎呀。”李少昀把“烦”字大写加粗刻在脸上，“那让李莺莺去你家呢？”

冀望看了李少昀一眼，李少昀立刻抬手求饶：“行行，当我放屁。”

“你不用看着也出不了事。”冀望转着笔，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李少昀问：“为啥？”

冀望说：“他不是那种人。”

“谁不是？”李少昀懵了，问，“言以岁？”

冀望听见言以岁的名字从李少昀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反感，他蹙着眉“嗯”了一声，李少昀又问：“你不说我还忘了，上次你就让我跟他好好说话，你认识他啊？”

冀望抿了下唇，说：“我哥认识。”

“光哥认识的人？”李少昀放心道，“那我放心了，有保障。哎对了，好久没见着你哥了，他最近忙什么呢，上次那球票的事我还没谢……”

冀望耳机一插，说：“我学习了。”

李少昀见状，忙做了个“ok”的手势，自己跑一边儿趴桌子睡觉去了。

冀望五点半放学，但他五点就收拾好了书包，下课铃一响，冀望冲出教室的速度比李少昀平时抱球抢篮筐的速度都快。

学校跟他家就隔着一条马路，冀望运气好，今天一路绿灯，从大门跑到小区一共也没用上三分钟。

冀望想好了，六点半言以岁要是不到，这事就算到头了。

他是没追过人，但要是这么个油盐不进，费力不讨好的人，冀望也懒得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毕竟冀望觉得自己对言以岁的感觉顶多算是好感，连喜欢都谈不上。

冀望回到家，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身衣服，他下楼的时候是五点四十五，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

冀望先去侧门找了保安，他这辈子第一次主动给人留手机号，说的是：“有给三号楼上课的直接放行。”

年轻保安愣了一下，之后张大嘴，说：“啊！你是冀总的……”

“是我。”冀望少见地利用他爸走了个捷径，他替保安存好自己的手机号，然后说，“不确定随时给我打电话，谢了兄弟。”

小区有四个门，但言以岁上次只来过这两个，冀望觉得他今天如果会来上课，应该不会选择没去过的大门。

冀望的这个想法在逼近六点时产生了第一次动摇，他开始琢磨，万一呢？万一言以岁知道这两个门门禁森严，非要去走一个没走过的门呢？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保安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保安说：“哎，兄弟啊，这有个人，我看穿个衬衫，挺像老师的，但是他站半天了也没说要进，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

保安话还没说完，冀望的脚步已经朝着侧门去了。没用上两分钟，冀望就在那道门前看见了言以岁。

言以岁站在那儿，远处的车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冀望踩着言以岁的影子过去，很快就走到了言以岁面前。

言以岁看见冀望，什么也没说，只是抓紧了自己的包带。但冀望终于意识到，他对言以岁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感兴趣”这么简单。

因为这条路看似很短，但实际上不管多长，他都愿意走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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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