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莉莉丝发现和各色衣物一起滚落到角落的船长。她吓了一跳,将凶手归结为自己身上的毛毯,索性取下来,蹑手蹑脚地向那人靠近。上衣有些皱,被彻夜的火炉烘干后还滞留着雨水的不适感,她无奈地以一笑置之。
地板有些凌乱,看得出亚.珀丝是尽力想让这屋子变得很暖。莉莉丝想不明白水盆,未剥皮的马铃薯,堆好的一摞摞整齐衣帽和毛毯是怎么聚集到一起的,对角落里那个用书堆成的以假乱真的小壁炉更为不解——它正与真的那件隔着地板相望,其态势如同英吉利海峡两侧的沉重陆岛。但这些悬案般的情形并不妨碍她抱着愧疚的心情走过去,在亚.珀丝的身边蹲下来。
书柜的阴翳投在那人漂亮的珀金发丝上,无意识增添了圣白的光芒,来源于莉莉丝眼中她无所不能的模样;她的衣服还是工工整整,即便蜷在角落也一丝不苟保持着优雅。她是睡着的,几分随意地靠在书柜上,像猫一样。莉莉丝把脸凑近,可以精准捕捉到她的鼻息,也能清晰观赏到那张白净脸上的淡淡雀斑,两颊蒙上的半扇绯红色彩。
可能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太响,亚.珀丝往里缩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揉揉眼睛。
“早上好…洗漱完就去吃饭。”她睁开眼后如是说道,不经意暴露了她打理好后又过来睡回笼觉的事实。莉莉丝感到她的语气有点凶,带着几分伤心准备悻悻服从,等她刚走到门口,又听到那人的一声叹气,“等一下,”她坐在原地,从书柜后面探出头,“好点了吗?”
莉莉丝雀跃地来到餐厅,像一个孩子得到应有的嘉许。她不知道的是,亚.珀丝还站在房间里,面对一大堆东西要整理。亚.珀丝才不会承认她昨天做了一系列必要照顾后又干了些什么傻事——先是试图用水盆升温,又在地板上堆满整理好的一叠一叠衣服,构成一种诡异的秩序,有几摞还带着帽子。
“这是什么巨石阵吗?”昨晚的她无奈放弃举措,想起英国民间的那个古老传说。最后甚至还玩心大发将书堆砌成壁炉,陪伴着房间里真正释放热量的那个庞然大物——里面还烤着马铃薯。
她将它们都放回原处后看向书桌上的涂鸦纸,上面画着几个人依次站立,“其实这样并不能给船长室带来温暖,”亚.珀丝拿起来细致端详纸上小人的神色,将他们和船员一一对应,“只不过这样我会开心。”她随便地想道,不经意勾起了嘴角——老实说,那天晚上大家一起挡雨,回想起还有几分默契。或许她也有点发烧。
尽管她干了这么多傻事,但不妨碍亚.珀丝还是在人前表情淡漠的船长。她富有表演性地尝试了几个冷脸,被自己逗笑出来;还是放松点,和以前一样就好。
当可靠的船长还是如往常一样晚了几分钟到餐厅时,任谁都能感受到餐桌旁泛起一阵欢乐的涟漪。每个人都为他们齐聚在这里而由衷地高兴,齐声问了好——看吧,在海上,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期待的。
“感觉如何?”亚.珀丝拉开莉莉丝身旁的椅子,带着调侃地询问两位异乡人。
两人立即明白过来她指的是盘子里的血肠,无一不对那黑色的薄片感到恐惧,“我还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口味。”火红头发的小姐真诚地摇摇头,看见鲍勃低头强忍着笑意,短短的眉毛靠在一起。
“说得对,我也是。”亚.珀丝不留情面地附和道,表示赞许。
“在我的家乡,他们一般是红色的…”霍布斯沉默后开启了一个有趣的话题,三双眼睛带着好奇看过来,“有甜口和咸口的区别,放进水里煮熟后会有一层油光…非常美味!”他一向有些内敛,好不容易说完后涨红了脸。听到他们都十分向往,霍布斯颇为自豪地将手并在一起。
“船长,你们还去过别的地方吗?”莉莉丝转头望向身边的人,语气乖巧得仿佛在乞求一个美丽的故事。
“嗯?当然。我的船常年在欧洲到处跑,如果这次去普罗旺斯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回英国。”顿了顿后,亚.珀丝还是提起了后面的计划,暗示般的邀请下又留足了余地。
……
“鲍勃,你看见甲板上的水渍了吗?”这顿饭快接近尾声时,亚.珀丝有意地问道。
“哦,那简直一团糟。”
“或许我们可以带它去晒晒太阳?”面对亚.珀丝不着边际的高调回答,鲍勃早已司空见惯地表示赞许——他知道她的意思是把船靠在岸边停留半天。可亚.珀丝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始终不太符合常理,餐桌上迎来一片调侃的声音。
笑归笑,该干的拖洗工作一个都少不了。
“不过这时候停下来真的没问题吗?”
两个新船员听到歇息半天的消息后干得更加卖力,因此鲍勃特意趁着空隙溜出来,敲开船长室的门表示质问。
“追不上的,毕竟水路要快得多。”听到对方的回答后他还是有些担心,只好紧锁着眉头选择相信,“保险起见,我们在这里转航,从迪朗斯河到利勒。”亚.珀丝见状笑起来,给出了预备的逃跑路线。他们都没忘记船上的危急,带着心虚地探讨下去。一味地赶路毕竟不是办法,何况在法国还要待上一段时间,“普罗旺斯会不会挂满我们的通缉令?”
“你异想天开了吧。”两人的思绪都走向了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