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景帝在窦太后的埋怨中忧思交加时,忽听得馆陶长公主领着梁王到阙下请罪。
“快,快使人将梁王带过来。”景帝闻之大喜,忙吩咐宫人道。自己则是进去内殿禀告窦太后。
窦太后闻之亦大喜,“果是梁王?快扶我起来,我的儿啊......”
在窦太后与景帝的翘首以盼下,梁王很快被宫侍引进殿内,“罪臣拜见陛下......”
还未等他叩拜,就被疾步走下来的景帝扶了起来,欣慰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引得梁王既感动又愧疚,“是臣弟令兄长忧心了,这些时日,臣弟无不一日在后悔,实是无言面对兄长。”
“你我兄弟不必多言...快来见过母后......”景帝边说,边领其至窦太后身旁。
“母后,不孝儿令您忧心了......”
窦太后摸着跪伏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泣涕不已,“若你有个好歹,可叫母后如何是好。”
“母后......”
母子两人,外加景帝又是一番哭诉衷肠。后面,景帝叫来人摆酒庆贺,甚至留宿梁王在宫中。
一切似乎都恢复如故。
凌月却见从宫中回来的馆陶长公主虽有喜色,但又缺少了那么几分喜意。
忍不住问道:“难道事情不顺利?阿母何故看着...多了丝忧虑?”
馆陶长公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时辰不早了,还未就寝?”
“不等到阿母归来,儿哪里放心的下?两位舅舅与外祖母可还好?”
“都好。”
“那阿母......”
馆陶长公主叹了口气,就着侍女端来的水净了手,又擦拭了下脸,才挥退一众人,坐下说道:“我这会儿才得知,你梁王舅舅方才不见时,你外祖母竟说出‘帝杀吾子’这样的话。哪怕是再心焦,焉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你皇帝舅舅不好与你外祖母计较,可对造成这一切的你梁王舅舅,能不生嫌隙?如今看着一片繁花锦簇,似乎都过去了......可我瞧着......”
馆陶长公主摇了摇头,未在继续说下去。
凌月此时开口道:“在梁王舅舅谋刺大臣,又疑皇帝舅舅有杀其之心时,这关系就有了裂痕,如今的修补不过是,不让裂痕继续扩大,您莫不是还盼着能恢复如初?”
“怎么,你在嘲笑你阿母过于天真......”馆陶长公主没好气道。
凌月也摇头叹气,“阿母其实心中早就有数,否则也不会回来时带着隐忧。只不过仍有幻想。要我说何必多想,哪怕是不能恢复如初,梁王舅舅仍旧坐拥膏腴之地,享华服美饰。皇帝舅舅再气,能拿他如何,外祖母还在呢。最多不过就是疏远。可疏远也未必就是坏事。能让梁王舅舅认清自己的位置。他啊,就是没摆清位置才会做出谋刺大臣之事。希望这次的教训能令他谨慎行事吧。”
馆陶长公主轻咳一声道:“你怎能如此编排你舅舅,看来是我把你宠坏了。你也摆不清身份了。他是你的长辈,莫要在人前胡说。”
凌月知晓馆陶长公主并未真的生气,且是认同她的话的,并不害怕,笑嘻嘻地蹭过去,“儿是在宽慰阿母,也只在阿母面前才放肆。阿母且莫气呀......”
馆陶长公主先是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觉得好笑,笑着道:“你梁王舅舅私下悄悄同我说,你有我当年的风范,因此见你同他讲道理,恍惚见到我在同他说话,少时被我教训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哪里再敢反驳其他。以后怕是在你这个外甥女面前再也挺不直腰背了。”
“那是梁王舅舅同您玩笑呢。”
“虽有玩笑之意,也未见得不是真心之语。”说着叹了口气,“你梁王舅舅再有千般不是,可对你外祖母极尽孝顺,对阿母我诸般尊敬,总是念着少时护着他的情谊,百般真心。我又岂能见他落魄不顾?经了这一遭,但愿他能真的晓事了吧......”
然兄弟之间的疏解亦可从些许事情中窥探到,如景帝不再与梁王同辇,不再与其彻夜饮酒,相聚甚欢。甚至后面,梁王再入朝,上书请求留长安侍奉太后,景帝也未有准允......
就在凌月生辰过后,十三皇子刘乘被封为清河王。
而他的两位兄长十一皇子刘越和十二皇子刘寄在去年四月里,分别被封为广川王与胶东王。
只是那时正值临江王自杀新丧,又有朝臣被刺杀之事,这桩喜事难免被忽略了,两人也未敢在朝廷多事之际表达太多欢喜。饮宴更是全无。
私下里,如刘彻与凌月这般亲近的人倒是都送了贺礼,两人的王宫也在各自的封国开始营建,除此倒真称得上一句悄无声息了。
如今风波已过,诸事既定,景帝便想着小儿子封王也是一件喜事,值当庆祝一番。便吩咐了下面人去筹办。
虽有自家事一切从简的吩咐,留待长安的宗亲里还是因此事热闹了起来。
待刘乘得知消息,再想阻止时,已是来不及。琢磨了稍许,悄悄请来两位兄长,向其赔罪,“父皇为弟弟操持封王之喜,是弟弟万万想不到的。若是一早得知,必会阻止父皇。焉有越过两位兄长的道理。弟弟心中实在难安。特此向两位兄长告罪。”
年长的刘越忙说道:“说告罪岂非是太严重了......”说着与刘寄对视一眼,随后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如今你亦封王,我与十二弟为之欢喜尚来不及,岂有嫉恨之理。”
刘寄附和道:“是矣,你之封王与我和阿兄那时不同,大兄方才新丧,身为人弟如何能置酒宴饮,丝弦声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父皇大抵也是需要一场欢宴驱除旧年的阴霾。你莫要多想。”
见两位兄长是真的未有丝毫芥蒂,反而安慰起自己,刘乘既感动又羞愧,“弟弟多谢两位兄长......”
刘寄拍了下弟弟的肩膀,与刘越相视而笑。
气氛正好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笑的可真令人...不舒服。你们背着我在说何?”
三人转头见是十四,立刻收起了笑容。
刘越蹙着眉道:“十四,我们到底是你兄长,你该收起你目中无人的态度。再有,未经允许便闯进来,你的教养呢?”
十四漫不经心道:“我可不像你们有母后的用心教养,可不就是如今这副模样?看不惯......”
说着嘻嘻笑了一下,马上又变了脸,“去找母后抱怨啊......”
“你简直......”刘越气的不知该用何词来形容,好一会儿才道:“......朽木不可雕也。”
“我是朽木,那你们是何?是......倚老卖老?”说完,摇了摇头,“不对,是老而无德?”说完,又摇了摇头,这次脸上带上了苦恼,“似乎也不对,你们也还未老到这个程度。算了,等下次阿姐进宫来,我再向她请教该如何形容好了。”
不知是提到凌月,令他觉得愉悦,还是想到了何令人愉快的事,十四再次扬起笑容,“告诉你们一件...嗯...笑话,或者说滑稽更合适。方才曲周侯向父皇求娶...噗哈...盖侯太夫人,也就是...你们的外祖母...哈哈哈......”
看着眼泪都快笑出来的十四,三人不由怒从心起,“难道不是你的外祖母吗?”
十四冷哼一声,继续笑的嚣张。
恨得刘乘都握紧了拳头。
刘越见状,忙使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而是事情的后续,在他们听来皆觉匪夷所思的事,父皇怕也如此。生怒恐在所难免。
就是不知是曲周侯的自作主张,还是外祖母...确有心思......
瞬间各种念头闪过后,刘越忙不迭地问,“父皇态度如何,可有问罪于外祖母和舅家那边?”
“想知道?”十四眼珠一转,一副非常欠打的模样,“求我啊......”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会知道了吗?况且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十四不仅没被激怒到,甚至一副看蠢货的样子看方才说话的刘乘,“你当这是何光彩的事?若你从他人嘴里听到,你,你,你......”十四对着三人一通指,“你们...还能有何脸面。我无所谓啊......”
本就一肚子窝火的刘乘被如此嘲讽,脸涨的通红,偏偏还拿恣睢又骄纵的弟弟毫无办法。只能一甩袖子,怒道:“我去问太子阿兄。”
话一出,引得十四脸上的鄙夷越发明显,“一点小事便要请阿兄,你可真是无用。且告诉你,曲周侯请见时,我正在父皇那里。太子阿兄在何处?在跟着太傅读书。焉能有我知晓的清楚?”
刘乘终于不说话了。
刘寄忙问道:“此事,你未有说与任何人吧?”
十四眼皮一瞭,“你们不是人?”
刘寄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那股想揍弟弟的冲动压下去,“我是说我们以外的人......”
十四直接怼道:“我又不傻......”
刘寄实在没忍住,“你就不能改一下你那令人窝火的态度吗?”
“不能,你不愿听我还不愿说了呢。”说着哼了一声,就欲往外走。
刘越忙拉住他,浅浅揖了一下,“还请弟弟告知兄长,父皇是如何处置此事?”
刘寄和刘乘见兄长向可恶的十四低头,皆不忿地开口,“十一兄......”
刘越示意他们莫要多说。
十四觉得满意了,也不介意多告诉他们一些内情,“父皇自是生气,案上的奏牍都被他扫落到地上了。当即就说要夺了曲周侯的爵,还令他管好自己的嘴,若是嚷嚷的满城风雨,他也就不必再开口了。”
配合着说出的话,十四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笑嘻嘻道:“你们也莫要多嘴哦,否则......”
十四给了他们一个你们懂的眼神。
刘乘拿话堵他,“那也是你先透露给我们的。”
“过河拆桥啊......”十四先是神色一凛,瞬间又变成那副散漫的样子,“无所谓啊,大不了一起被父皇厌弃嘛,父皇总不能只罚我一人吧。再奉劝你们一句,莫要在父皇气头上找不自在,为太夫人求情的蠢事最好别做。父皇大抵也不会追究太夫人,毕竟要看在母后与太子阿兄的面子上嘛。”
“怕我们说出去,那你干脆一开始就莫要提及。”
“我偏要提,要不自在自然是大家一起不自在。”
三兄弟还欲说什么,十四却拍拍屁股走了。
刘乘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对两位兄长道:“他再不收敛,早晚会将自己折进去。”
刘越对此也感到无奈,“莫不是我们兄弟的反骨都长在了他身上?”
三兄弟无从得知,只知此事的确不能为外人道,只知不过一日,曲周侯被降旨夺爵,令立先曲周侯他子坚为缪侯,续郦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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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