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庄里一时间里如临大敌,毛叔在前厅的月亮门前来回踱步,不时瞄一眼前厅那紧紧关上的门。尤浩带着人把聚仙庄里已经全部消毒了一遍,他让下人们吃饭休息半个时辰,准备再消毒第二遍。他与竹芸一人捧了一个托盘到了前厅的月亮门前,劝毛叔吃些东西。
毛叔实在是吃不下,便摇了摇头,示意两人把托盘放在月亮门里的小桌上,“你们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进了院子,百里嬷嬷需要什么,你们就帮忙拿来放在小桌上就行。这些用过的碗筷,一定要单独清洗单独摆放,给这里拿饭菜的人必须是固定的两人。”
尤浩点头应下,“毛叔,我们都经历过好几次瘟疫了,该怎么做都是知道的。您快些去用些东西休息会,我在这看着。”
毛叔刚走,跟着百里嬷嬷进了前厅隔间的被称作杏棠的年轻女子就把前厅的门打开了一小半,快步向月亮门走了过来,一抬头看见了站在月亮门前的尤浩与竹芸,她立即停下脚步,“你们两个怎么还敢靠这么近,东西放下就快些走。”
尤浩与竹芸都笑了起来,忙连连点头一起后退,竹芸指着小桌上的饭菜,“杏棠姐姐,这些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姨娘的胃口,麻烦杏棠姐姐帮忙问问,若不合胃口,我下午还会过来,到时还请姐姐告诉我。哦,姐姐与嬷嬷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们准备的吗?”
杏棠想了想,一口气说了好几样东西,见尤浩与竹芸都点头表示记下了,就一手举着一个托盘转身就走,“记住了,东西拿来放下就走,别忘了用桶里的药水洗洗手。”
杏棠进了前厅,正要放下手里的托盘,听到旁边有脚步声,便转头看去,只见闫憬从另一个隔间里出来,还不等她说话,他就快步到了她身边,伸手帮她拿下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你下次再去拿什么东西叫上我,愿乐现在怎么样了?”
愿乐发病很快,从闫憬发现她脸色不对到百里嬷嬷确认她染了瘟疫再到发病,只过了短短一个时辰。这速度让闫憬暗暗心惊,百里嬷嬷一时也慌了,还好她有应对瘟疫的经验,忙就用之前治愈瘟疫的法子先试试。
杏棠轻轻摇了摇头,把另一个托盘也放下,“她身子骨还不错,只要用药得当,还是有极大可能痊愈的。”
闫憬当然知道有对症的药就能治好愿乐,可现在没有对症的药不是吗?虽然他知道愿乐也与其他三人一样,都是带着目的待在他身边的,但毕竟没害过他,让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受尽煎熬的死去,他是真的做不到。
闫憬听到杏棠叫了他一声,回过神看去,杏棠指着一个饭菜很丰盛的托盘,让他拿回房间里去吃。闫憬瞄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想让杏棠与百里嬷嬷这个时候还担心他,便从那托盘里拿了米饭与一碟清炒芦蒿,“我不饿,也不想吃荤菜喝汤,这就够了。”
闫憬一手米饭一手清炒芦蒿回了另一个隔间,把饭菜放在榻上的小桌上,就坐在榻上呆呆出神。好一会后,他自己回过神来,先把饭菜吃了再把碗筷拿出去,随即回到隔间关上了门,用水盆里的水在门上画了符后,还用凳子抵住了门,回到榻上后放下了帘子,又把小桌竖起将窗子挡了一小半,才下榻绕过帘子到了隔间另一面墙边的桌边,低声的唤出了闫悦。
闫悦在隔间里转了两圈,回到坐在桌边的闫憬面前,秀气的眉毛紧紧皱起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感叹,“哥哥,你住的地方越来越不好了。”
闫憬哑然失笑,若不是突然出了愿乐染上瘟疫一事,他现在住的地方应该是比之前住过的几个院子都要好的。他没跟闫悦说这些,而是直接问她木庙里有没有药物,见闫悦歪着头想,便提醒她药物都有哪些样式。
闫悦想了好一会后,摇了摇头,肯定的回答木庙里没有闫憬说的药物。闫憬心里早有准备,听了这话也不失望,又接着问木庙里有没有医书,见闫悦再次摇头后,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鬼鬼飞就算再能算也不可能算到此时的他会遭遇一场这世界的人从未遭遇过的瘟疫,又怎么可能会事先在木庙里放上药物医书呢?
闫悦见闫憬叹气,上前抱住了他,奶声奶气的问他出什么事了。闫憬拍拍她的头,转开了话题,询问起蜚舞进入木庙后的情况。闫悦哎呀了一声,神色有些紧张,瞄了他一眼后飞快的转开了眼,“哥哥,那个奇怪的东西,躺下不动了,我叫它推它,它都不动。”
闫憬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蜚舞死了,可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对,毕竟木庙里住了一个鬼闫悦和一个活生生的狞猫大王,到现在啥事都没有,蜚舞好歹也是个上古凶兽,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他让闫悦把蜚舞拖出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闫悦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蜚舞拖了出来,直接扔在了地上。蜚舞那张死人脸依旧惨白,独眼睁得大大的,颇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闫憬抬脚踢了它的长脖子一脚,也没用多大力气,竟将它的长脖子直接踢的滚了出去,拖着那张巨大的死人脸穿过了帘子,直直撞在了榻上。
闫憬看此情景心里一惊,猛地起身快步过去查看,刚弯腰就与蜚舞那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的独眼对上了,三目相对了数秒后,蜚舞嘴一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只是它语速太快,絮叨了半天,闫憬愣是一句都没听懂。
闫悦坐在榻边晃着腿,“哥哥,它说它想回家了。”
闫憬惊讶的看着闫悦,“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见闫悦有些心虚的低头,轻轻嗯了一声,闫憬微眯了眯眼,“你在木庙里对它做什么了?”
听出闫憬语气里的不悦,闫悦忙抬头,“我什么都没做,都是大王做的!”她咽了口唾沫,声音又低了些,“大王、大王也没做什么,就是叼着它的脖子拖着它到处跑,让它撞了几次脸。一撞它就哭,就说要回家。大王看它哭就跑得更快,就又撞了,它就再哭再说要回家……”
闫憬已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看还在嚎的蜚舞,看看低着头心虚的闫悦,再看看听到蜚舞哭而主动从木庙里探出头的大王,无比糟心的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拎着大王的后脖颈把它从木庙里拖出来,丢到闫悦身边,闫悦立即一把搂住大王按住它脑袋让它不要抬头。
闫憬眼角抽了抽,“清清,大王,你们两个给我脸贴着墙罚站,过去。”等闫悦拖着大王到了墙角站着,他蹲下-身看着哭得无比凄惨的蜚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好一会后他才轻咳一声开口,“那个,对不起啊,我没管好孩子和宠物,让你的身体受到伤害了。”
蜚舞的嚎哭顿时停了,它费力的想抬起它的大脸,四只手折腾了好一会,终于让大脸靠着榻抬起来了,眼珠子咕噜乱转的独眼盯着闫憬看了好一会,又瞄了瞄站在墙角的闫悦和大王,“倒也不是因为身体受到了伤害才想回家的。”
闫憬挑眉,“不是因为身体受到伤害?那是因为什么?自尊吗?”他话音刚落,就见蜚舞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随即摇摇晃晃的要倒,独眼里瞬间就充满了泪水,嘴一咧又要开始嚎。他当机立断从袖子里滑出百年,反手一转就把刀柄塞蜚舞嘴里了。
蜚舞愣了,独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闫憬,闫憬冲它笑了笑,“你先别急着哭,我有话问你,等我问完了你要是还想哭,我会让清清和大王把你带回木庙里哭个够的。”
蜚舞觉得自己被威胁了,应该愤怒的抗议才对,可看看塞在自己嘴里的百年,再看看站在墙角偷偷回头看着自己捂着嘴偷笑的闫悦以及跃跃欲试的大王,它不敢愤怒了,老实的点了点头。
闫憬也不兜圈子,“我虽不清楚你为何会出现在我身边,但应该与我之前戴在手腕上后来又还给你的链子脱不了干系,由此可见我们之间是有缘的。那我求你帮个忙,你应该能做到吧?你别摇头,等会脸摔地上又起不来了。你是蜚兽,主瘟疫,那是不是所有的瘟疫都对你无效?”
闫憬问完见蜚舞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不由得眉头一皱,正要再说什么,就见蜚舞抬手指了指它嘴里的百年。闫憬忙拿下百年,“对不起,忘了你嘴被堵了。”
蜚舞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重复了好几次才把已经冲到嘴边的咆哮咽了下去,老实的回答了闫憬的问题,“主瘟疫的除了凶兽还有神,我们主的瘟疫各不相同,并不能对彼此的瘟疫都无效,只有与自身能力相关的瘟疫能抵消。”
闫憬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他想了想,“现在外面有瘟疫,我想让你帮忙去看看,是不是你主的瘟疫。若是,你能不能解决;若不是,你能不能解决?”
蜚舞瞪大了眼看着闫憬,显然是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好一会后,它才嗫嚅着小声开口,“主瘟疫的凶兽只能引来瘟疫,并没有解决瘟疫的能力。”
闫憬顿时不满,“你刚才不是说了能抵消与自身能力有关的瘟疫吗?”
蜚舞也急了,“对啊,我自身啊,若是外面的瘟疫是别的主瘟疫的凶兽引来的,恰好又与我的能力相关,我就不会被染上啊。万一不是,我肯定也容易被染上的,不死也要脱层皮的。还有主瘟疫的神的引来的瘟疫,就算我是主瘟疫的凶兽染上了也会死的!我不去,就不去!死都不去!”
蜚舞说到这里生怕闫憬会强迫它出去,情绪越发激动,从长脖子上噗噗往外冒手,每冒出一只手就死死扒住地面,没一会工夫,榻前那不大的空地就扒满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