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庄总管毛叔神色严肃极了,“姨娘,事出突然,还请姨娘先在这里等会,尤浩,快带人去把准备好的药拿些过来!”他瞄了竹芸一眼,竹芸立即快步往一旁的抄手游廊走去,很快就带着两个搬着竹躺椅的小厮回来了,笑着请闫憬坐下。
愿喜早就拿出了一件披风,忙给闫憬披上,与愿乐扶着他坐下了,又把重新添了炭的手炉递给他,再把披风理好盖住了他的身子。竹芸又让小厮搬来了一张小桌放在闫憬身边,送上了茶水点心后,就退到了一旁。
毛叔长出了口气,看着段希维,“镇长一大早就让人把我请去,说是有了瘟疫,镇子上的大夫前夜就按照以往的经验处理,可到了昨天晚上那些病人非但没有好转,还死了好几个。大夫觉得这次的瘟疫与以往的都不同,这会正在尝试着其他的药方。”
段希维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放松,“顺平镇也有瘟疫了,也是没见过的瘟疫。”他把顺平镇那边染了瘟疫的人发病的详情说了一遍,见毛叔脸上神色变了,便心里有数了,“长宁镇这次的瘟疫,与顺平镇是一样的症状?”
毛叔点头,“顺平镇那边有药方能解决这次的瘟疫吗?”见段希维摇头,他也皱起了眉,“那我们现在也只能先按照之前的经验消毒喝药预防了。”
毛叔与段希维正说着,尤浩带着几个下人回来了,有人手上拎着木桶,有人手上端着托盘,还有人拿着鸡毛掸子与干净的布。毛叔亲自从小厮手上的托盘上端了一碗药放在了小桌上,随即自己又端了一碗一口喝完,段希维也随即端了一碗喝了。有了这两人领头,此时聚在这里的小厮丫鬟都一一上前,各自端了一碗药喝了。
愿喜与愿乐对视一眼,又都看向了闫憬。闫憬正在剥瓜子,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周围一圈人正齐刷刷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把手上那几颗瓜子都吃完后,他才拍了拍手,抬起头来扫了毛叔与段希维一眼,“庄子上有大夫吗?我有伤正在吃药,得先让大夫看看这碗药与我吃的药有没有冲突才行。”
毛叔哎呀了一声,左手成拳砸在了右手心里,一脸的懊恼,“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就想着瘟疫的事,却忘了姨娘还有伤!百里嬷嬷还没来吗?”他看着闫憬,脸上带了些笑,“百里嬷嬷祖上是杏林世家,她的医术很好,庄子里的人有病,都是她看好的。”
毛叔话音刚落,一个年近五旬的妇女神色严肃的快步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年轻女子手上提了一个药箱。妇女到了众人面前,与毛叔交换了个眼神,便看向了闫憬行礼,“老奴见过闫姨娘。”
闫憬笑了笑,“百里嬷嬷是吧?不必客气,快起来。”随着他的话音,愿喜已经上前扶起了百里嬷嬷,见百里嬷嬷不动声色的打量自己,他脸上笑意不变,“刚才听毛叔说百里嬷嬷精通医术,还麻烦嬷嬷帮我看看这碗药与我平日里吃的药有没有药性冲突。愿喜。”
愿喜应了一声,立即从愿乐手里拿过药方交给了百里嬷嬷,百里嬷嬷也不客气,仔细的看完了药方,转头问毛叔,这碗药是用哪一次药方熬成的,听毛叔说完,她才把药方还给愿喜,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着闫憬,“姨娘,这两种药不冲突。只是,姨娘现在吃的这药,”她犹豫了下,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等伤好了就别吃了,寒性太大。”
闫憬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端起碗把药喝了。毛叔此时正吩咐尤浩带人先去把给闫憬准备的院子消毒,好让闫憬早些休息。闫憬却拦住了他,“毛叔,既然已经封锁了庄子,那就先从庄子上的各个前后门开始往内消毒吧,庄子的粮食药物够全庄人用多久?我们这一行也有十来个人,暂时肯定是无法离开长宁镇,也需要大量的粮食药物。还有,水源干净吗?”
毛叔再次与百里嬷嬷交换了个目光,“粮食药物这些,姨娘都不用担心,不是我说大话,莫说只是多了十来个人,就是多上百来个人,聚仙庄的粮食药材也够用嚼用至少半年,至于水源,姨娘也请放心,庄子里的水井,平日里都按时洒药粉的。但姨娘提醒的从前后门往庄子内部消毒的确有道理,就按姨娘说的去做,尤浩,动作都快些,争取天黑前消毒至少两遍。围墙外面也不要忘了。”
百里嬷嬷补充了两句,“让人把前厅的隔间先消毒了让姨娘休息,姨娘身上有伤,不能吹寒风。”
所有人都有序动作起来,不一会就剩下段希维还留在闫憬身边,愿喜愿乐以及愿平愿安和一起过来的下人也都去帮忙了。闫憬又剥了两个瓜子后,将碟子往段希维那边推了推,“嗑瓜子吗?”
段希维笑了起来,“姨娘有话但说无妨。”
闫憬的确是有话要问,见段希维这么说,他也笑了笑,“我听说的长宁镇是个闹鬼闹僵尸有土匪流民的地方,就想着应该不算是个适宜人居的地方,可没想到聚仙庄却与长宁镇截然不同。先不说庄子里囤了大量粮食,就说药材吧,要收集那么多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收藏得当确保药性也很难。”
闫憬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向段希维,后者脸上露出了明白的神色,“姨娘,有些事我是不好与你说的,但请你安心在这里住下,等时机到了,二爷自会与你解释的。”
既然段希维这么说了,闫憬也就不再问与聚仙庄有关的问题,“长宁镇这瘟疫与顺平镇一样来得蹊跷,也不知道现在蔓延的范围有多大。我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要出大事。”
段希维眼神沉了沉,“这瘟疫在顺平镇与长宁镇同时出现,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有二爷带人在,顺平镇应该问题不大,倒是长宁镇这里,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你刚才也说了,这里有土匪有流民,太多人流窜在各处,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染上了瘟疫。”
闫憬慢吞吞的剥着瓜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去问问你带回来的那小子,看看他是什么时候来了长宁镇的,有没有发现长宁镇上有人突然去世且死因不明。”
段希维也已经想到了闫沅,等闫憬发话后,他点了点头,“等丫鬟们回来我就去办这事。”
前厅的隔间不大,没用多久就消毒了两遍,等味散了大半,百里嬷嬷就亲自过来把闫憬接进了隔间。隔间里的味道有些奇特,药味混着香料味,再被暖炉的热气一熏,人在里面多待几分钟就昏昏欲睡了。闫憬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昨夜睡得不算好,这会困意上来了,便躺在美人榻上托着腮歪在靠枕上打起盹来。
闫憬便没有睡太久,醒来时还没到午饭时间,他睁眼扫视了一圈,隔间里只有他和愿乐,愿乐坐在他不远处正低着头把玩着什么,听到他说话,立刻抬头起身过来,“姨娘,你醒了。”
闫憬微微伸了个懒腰,“怎么是你在这,段副官呢?”
愿乐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闫憬身边的小桌上,“毛管家有事求他帮忙,他便把我叫过来守着姨娘,自己出去了。百里嬷嬷说今天事多,午餐会有些简单。”
闫憬不在乎午餐吃什么,“段副官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愿乐想了想,“他说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晚饭前会回来。”
闫憬便不再问了,起身往外走去,出了隔间才发现外面天色暗了不少。他走到前厅门口,发现云层压得极低,看来要下雨了,他看向抱着披风的愿乐,发现她的脸色很红,“愿乐,你身子不舒服吗?”
愿乐一愣,“我没有啊。”
闫憬皱眉,“可你的脸很红,你不觉得脸发烫吗?”
愿乐愣愣的摇了摇头,“我不烫啊。”她说着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脖子,脸上越发疑惑,“姨娘,我不烫也不冷啊,我的脸真的很红吗?”
闫憬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想法,“愿乐,你到隔间里去坐着,没有我的话不要出来,快去。”
愿乐听到闫憬语气严肃,心里也慌了,虽不知道闫憬为何先说她的脸红现在又让她去隔间里一个人待着,她眼巴巴的看着闫憬慢慢后退着,“姨娘,你别吓我,我的脸到底怎么了?姨娘,你说话啊。”
闫憬见她眼泪汪汪的后退,还差点被门槛绊倒,随即就站住一脸小可怜的样子看着他,他便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你听话,去隔间里等着。”见愿乐听话的进了隔间,他转头看向外面,等了一会都没有等到一个下人出现,他想了想,便提高声音喊了两声百里嬷嬷。一转眼的工夫,从院子月洞门处有人探头看了过来,是个脸生的小丫鬟。
闫憬对她招了招手,小丫鬟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进了月洞门往前走,还没走几步,闫憬就让她站住,“别过来了,你帮我去叫百里嬷嬷过来,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快去快回。”
小丫鬟疑惑的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转身就跑出了月洞门,也是很快就回来了,还跟着有些喘的百里嬷嬷,闫憬再次没让两人走太近,“百里嬷嬷,我身边的丫鬟愿乐,可能病了,她这会一个人在隔间里。她的脸很红,但她说她的脸不热也不冷。”
百里嬷嬷听完闫憬的话,眉头紧紧皱起,“姨娘是担心……”她的话没说完,就见闫憬点了点头,说了句“就是嬷嬷想的那样”。她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站在她身旁的小丫鬟,“叫毛叔让人把这个院子封了,让你杏棠姐姐带着药箱和消毒的东西过来,你没进前厅吧?那好,你出去后就不要再进来了。”
很快之前跟在百里嬷嬷一起过来的年轻女子就拎着药箱抱着一包东西进了院子,陪着百里嬷嬷进了前厅隔间,没用两分钟,她就打开了隔间的门,看着站在前厅里的闫憬点了点头,“姨娘猜的没错,你的丫鬟染上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