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憬还想再说几句狠话,可没想到万祜侯突然抬手放在了他肩上,阵阵寒意顺着那只手窜入了他的肩头,他根本没有抵抗之力,双膝一软,整个人就跪了下去。万祜侯因手放在他的肩上,也就随着他跪下而微微弯下腰,笑吟吟的看着依然倔强抬头看着自己的他,“你若是完整的人间道,还有几分本钱与我谈条件,可你不过是个残次品。按照我的话去做,不然,你该明白的,这个世界里可没有鬼鬼飞那些人能够护住你了。”
闫憬呵了一声,梗着脖子,冲着万祜侯翻了个白眼,“我就不,来啊,你杀我啊。我可是被四少送过来的,到时候我没回去,你猜他会不会查这件事呢?毕竟你也说了,人间道还是很重要的,就算是个残次品,也是能打开不少门的。动手啊,怎么不动手了?怕什么呢?你可是万祜侯啊,还能因为会再次被四少追杀而害怕到不敢杀了我这个残次品吗?”
闫憬越说越起劲,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从心里涌出,让他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他看着万祜侯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嘴里也不断说出各种挑衅的话。在万祜侯另一只手掐上他的脖子后,他笑了起来,然后缓缓地抬起了手,要去摸万祜侯的脸,但因万祜侯手上发力,他的手没能再往上摸,在垂下时揪住了万祜侯的衣服。他用力的揪着万祜侯的衣服,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嘴微微张着,无声地说着什么。
万祜侯终究没有杀死闫憬,他松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握着脖子剧烈咳嗽的闫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湛琪带给我。”
闫憬咳嗽了好一会才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他双手撑地爬了起来,看着万祜侯依然笑着,“好啊,我会把湛琪给你带来的。”他说完就向大殿门口走去,虽脚步踉跄,背却挺得笔直,“万祜侯,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活着回去,不然,我一定会添油加醋的把你对我做的事,全部告诉四少。上眼药这种事,我可拿手啦。”已经一脚迈出门槛的他说完这句话,就重重地倒向了地面。
闫憬闭上了眼,侧过了头,就算是不得已摔倒了,他也得竭力避免自己的脸破相。但他没有摔倒在地面上,他被人扶住了。他睁开眼看去,一个男子单膝跪地扶住了他,正看向大殿门口站着的万祜侯,嘴唇微启说着话,可他听不见。他挣扎着要起身,却没想到那男子突然一记手刀劈到了他后颈上,他瞪大了眼,刚要骂句脏话,然后就头一歪失去了意识。
闫憬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梦里他在升阳学院里种菜,鬼鬼飞给他弄来了很多他都没听过的蔬菜种子,他打理的可开心了,师父虽还不时骂他不尽心练功,但在他忙不过来的时候,会默默给他的菜地浇水。远在朝曼莱库坦研究粮食作物的庚斯梵也时不时的与他联系,还承诺等他达到了考核线,就让他去朝曼莱库坦种菜。还有一个人,总是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他在菜地里打理时,那人就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他;他练功时,那人也是靠着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能感觉那个人对他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而且除了他,他身边的人好像都看不见那个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与那个人很亲近的样子,却从未询问过那人的任何信息。
闫憬从梦中醒来时,整个人因为睡得很饱而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窗外有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大王蹲在窗前的条案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听到他醒来的动静,它回头看了一眼。闫憬看见它的嘴鼓着,里面应该是装了什么东西。他对着大王招了招手,大王跳下条案,跑到了他面前,不等他说话就跳上床,嘴一张,吐出了一颗珍珠。这颗珍珠与他之前留下的珍珠一样大,虽上面满是大王的口水,但也能看出这颗珍珠上有划痕。
闫憬一把揪住大王的脖子把它放倒,抓着它的毛把那颗珍珠上的口水擦干净后,才拿起来细细查看了一会,随即把小衣口袋里的珍珠也拿了出来,两棵珍珠靠在一起时,有些划痕能拼凑起来,但因为还缺少其他有划痕的珍珠,现在还不能看出这些划痕到底是什么。大王翻身起来,伸爪子好奇的拨弄着两颗珍珠,闫憬也不拦它,而是把闫悦叫了出来,询问三个小废物有没有好些。
闫悦之前跟踪木森离去后,直到半夜才回来,闫憬隐约中有点印象,她回来时与自己说了些话,可当时半梦半醒的自己随口应付了几句就再次沉沉睡去,此时醒来也不记得那时她到底说了什么。闫悦出来后就趴在大王身上,用一把牛角梳子给它梳毛,“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它们醒着,还跟我说了不少话,看起来是好多了。哥哥让我跟着的那个姐姐,她去了老太太的院子,然后也出不来了,她和老太太与太太吵了起来,被人劝住后,她就一直坐在角落里,等到谁都不注意她了,她就抓起茶杯走到老太太身边,把老太太的脑袋砸破了。”
闫悦说到这里,揪着大王的脖子让它翻个身,“那里的人都吓坏了,忙把那个姐姐关了起来,然后就来了两个医生,一个穿着白大褂,一个没穿,白大褂医生是先来的,他看了老太太的伤口,给老太太打了针,还跟太太低声说话。没穿白大褂医生后来的,太太说老太太睡着了,没让他见老太太,可也没让他走。到了中午,白大褂医生带着护士又看了老太太一次,没穿白大褂医生也看了,都说老太太问题不大但要静养。”她说到这里,歪了歪头,脸上浮出疑惑的神色,“白大褂医生带走的那个护士,和他来的时候带来的护士,感觉长得不一样,我感觉跟那个姐姐很像。”
闫憬已经起身下床,这会倒了一杯凉茶站在窗前喝,听到这里,他也觉得不太对,再加上闫悦是半夜才回来的,只怕后面还有不少事。他回头看着闫悦,“先不去管护士的事,接着说。”
闫悦哦了一声,再次把大王翻了身,让它四脚朝天,给它梳着肚子上的毛,“下午时,老太太那里的很多人都走了,只剩下太太和那个姑奶奶,太太就一直坐在堂屋里,姑奶奶一直坐在老太太床前面,然后天黑了,老太太就死了。”
闫憬端着凉茶正要再喝一口,听到这话不由得手一顿,“老太太死了?你确定?”
闫悦连连点头,一把揪住大王耳朵,两腿缠住它的身体,不让它跑了,“我确定呀,我一直守在那里看着的,没穿白大褂医生还给老太太扎针,又来了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又给老太太打针了,还用很大的针筒从老太太的头里抽血呢。但是没有上午来的那个白大褂医生。”
闫憬抬手示意闫悦停住,“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把珍珠收起来。”他说完就放下茶杯,打开卧房门出去,堂屋里没人,对面的屋子里也没有声响,看来愿喜等人都不在。他掀开帘子出了堂屋,远远地看见假山处有七八个人聚在一处正在说话,其中就有愿喜。愿喜正好对着堂屋门站着,一眼就看见了走出堂屋的闫憬,忙向众人示意了一下,自己随即快步走了过来。
愿喜到了闫憬面前,“姨娘,老太太去了,这会与大帅一齐停在前院大客厅里。大少二少都赶回来了,在前院带着其他少爷们待客,大姑爷带着董姑爷处理丧事一切事宜,崔姑爷带人维持秩序。后院的事宜,是太太和姑奶奶共同处理的。”
闫憬点了点头,“我睡了多久?”
愿喜正回头吩咐跟上来的小丫鬟快去端早饭,听了这话,她立即回头看着闫憬,“姨娘昨天快晌午时回来,就喝了一碗稀饭,便说要睡觉,然后就一直睡到了现在。我几次从窗户缝里看过,你睡得很沉,我就没有叫醒你。”她见闫憬转身,忙跟上去,抢先一步掀开帘子,随即跟在闫憬身后进了堂屋,“姨娘,你今天脸色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闫憬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饱了,这会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精神很好。他坐在凉榻上,拿起扇子轻轻扇着风,“没人来找我吗?”见愿喜点头,他微微低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不停轻摇扇子,等小丫鬟把早饭端来,在小桌上摆好退下后,他才抬头看向愿喜,“你叫人把怀宏叫来,我有事要交代他去做。”
闫憬吃完了早饭,端着茶杯漱口时,怀宏进来了,先向他行了个礼,随即将一封信放在小桌上,“主子不能回来,便烦请姨娘替她给老太太与大帅上炷香,并全程监督丧事一切事宜,直到老太太与大帅入土为安。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再考虑到现状,主子已经下了口谕,让丧事不得太过铺张,停灵七日后就入土。”
闫憬拿起那封信拆开,从里面倒出一块玉,这块玉雕成了牡丹花模样,中间是一条活灵活现的文鳐鱼,在鱼的前鳍部位,刻了一个霜字。他把玩着那块玉看向怀宏,“我会按照帝上的话做的。那现在有多少小城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