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团转头瞪了黄胡子一眼,回过头安慰江芷道:“江姐姐你别听他胡扯,要真进得去出不来,每年哪还有那么多稀世珍宝流到外面?它们都是从人来客栈出来的。”
江芷点点头,两只眼睛在黄沙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
范团心一动,低了低头,看到她腰上挂着的水壶,伸手把她身上一大半的水壶提到了自己手里:“我帮你拿着吧,你毕竟是女孩子。”
江芷:“我力气比你大。”
范团:“……”
少年心里头那头刚刚复活的小鹿,没蹦跶两下,“啪”一声,又撞死了。
天边夕阳即将全部没入东海,橘红色的光芒笼罩整个戈壁,连恼人的风沙都被镀上层灼眼的光。
街上人虽多,但都是骑着骆驼往家里去的,要去人来客栈的汉人早在头几天便已出关,像这么满打满算赶到最跟前的,只有江芷和范家堡四人。
玉门关下站着的士兵也是胡人,不过他们似乎并不关心要入关的是什么人,草草扫了一眼户籍便将人放进去了,接着便研究手里的羌笛该怎么吹出声。
随着粗糙嘶哑的羌笛声入耳,江芷在橘红色的夕阳中放眼一望,望到绵延无尽的苍茫戈壁,如巨人的脊背窝伏在地。
“江姐姐你别担心,我爹特地挑的发情的骆驼,它们跑起来很快,大约不到一个半时辰就能进沙漠。”
范团见江芷望着前路发呆,还以为她是在为路程遥远烦恼。
江芷:“无妨,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这个时候回去花钱找个人带路。”
出了玉门关才只是路程的刚开始,塔克拉玛干离玉门关有一百五十里,无论如何,天黑之前想进大漠是不可能的了。而进了大漠,想在茫茫黄沙中精确找到人来客栈,更是难上加难。
江芷忙活了一下午,什么都准备了,就是把带路的给忘了。
范团悠哉地一甩手:“这你不用担心,孙伯年轻的时候去过人来客栈,他有过路不忘的本事,把我们带过去不是什么难事。”
江芷讶异地瞪大了眼,不可思议望向孙伯。
老孙被黄沙糊了嗓子,咳嗽一声道:“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人来客栈的老板娘,都还是个没板凳腿高的小娃娃。”
江芷没骑过骆驼,以为跟骑马一样呢,“驾!”了一声小腿一夹骆驼腹部,哪想骆驼因此受了惊吓,差点把她从身上甩下来。
孙伯哑然失笑,骑着骆驼到江芷身前道:“江姑娘,骑骆驼和骑马是不一样的,骆驼胆小,受不住那些,它抬头看见前面有同类,自然就跟着走了。”
果不其然,有孙伯的骆驼在前面开路,江芷的骆驼也跟着往前走,然后慢慢的,走就变成了跑,最后就成了狂奔。
眼看就要天黑,四周风沙极大,张嘴便是一口沙子。
奈何范团好奇心旺盛,顶着风沙也要大声往前头喊:“孙伯!人来客栈的老板娘是什么样的!”
孙伯没想到这小冤家都这时候了还有好奇心问这些,不回答也不行,便耐着性子回喊:“人样!”
江芷直接笑出声。
发了情的骆驼跑得确实快,江芷觉得自己都成了一阵风,眨眼就被吹到了塔克拉玛干。
因为当时天已黑透,整片大漠给她的视觉冲击没有那么强烈,她眼睛又不好,只有骆驼踩进沙子传来的绵软触感,才让她意识到,前方便是去者众多归者寥寥的塞外大漠了。
想到这里她还真有点佩服范成阳,就那么一个崽子,说走镖就走镖,说出关就出关,一点不带心疼的。范团现在虽然脾气恶劣了些,不过对比之前丝毫不扛事的样子,确实进步很多。
再想想同样身为镖局继承人脑子里却只有逃课打架的江盼宁,江芷的眼前便要再黑上几度。
随着往大漠中的深入,骆驼脚下的沙子也越来越软。
孙伯感觉到不对劲,下了骆驼用提前备好的手杖探路,道:“这个时节大漠里流沙严重,大家一定跟紧我,一脚踩进去可就不好拔/出来了。”
江芷随着几人下了骆驼,牵着骆驼小心跟着孙伯。
沙漠里的夜晚并不十分黑暗,范团还能看到光秃秃的沙丘上突起的植物阴影,忽然问:“孙伯,咱们走在沙子上没问题吧,会不会突然钻出来条毒蛇给我们来上一口。”
范成阳转身对着儿子天灵盖便是一巴掌,气得咬牙:“你这小子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范团还委屈,揉着头嘟囔:“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
范成阳更气了:“你还敢跟我顶嘴?”说着又要过去一巴掌。
孙伯在这时忽然开口:“沙漠里头的蛇虫鼠蚁多数有夏眠,应该不会轻易钻出来。”
范成阳的一巴掌被打断,哼了一声收回手。
江芷却狐疑起来,用着不太好使的眼睛眺望四周道:“那我为什么听到一阵沙沙声?”
孙伯一听,诧异地抬起头:“沙沙声?”
江芷:“对,就是那种,好像沙子在往下陷的声音,像有动物爬过去,也像……人很浅很浅的脚步声。”
话音刚落,范团忽然伸长胳膊指向沙丘:“那里有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夜幕中的沙丘上,探出了一个又一个鬼魅似的脑袋,手握弯背大刀,如过江之鲫朝他们几人急速奔来。
范成阳一声怒喝:“是沙匪!大家抄家伙!”
沙匪就是混迹沙漠中的悍匪,靠抢夺入沙漠人的财物为生,都知道汉人六月入大漠,这时候遇到沙匪并不稀奇。
这些家伙穷凶极恶的很,一年里就指望在这一个月里开张,自然会拿出看家本事。
江芷刚穿上厚重的羊皮袄,拿剑砍人还有点不太适应,不过对付几个沙匪是绰绰有余的。
范团从过去一个看见血就打哆嗦的小少年,变成了现在一刀砍掉人脑袋,还能面不改色地冷嗤一声:“去你的!”
范成阳和孙钱两位老将更不将区区沙匪放在眼里,不过觉得耽误时间,晦气罢了。
而那些沙匪也是个没脸皮的,虽人多,但眼见着打不过,便不再奔着取人性命,而是千方百计和人贴着打,手再如游蛇似的往人身上一探,捞着个什么是什么,到手以后也不纠缠,撒开腿就跑,地老鼠一般眨眼消失在沙丘后面。
范成阳的钱袋子就这么被摸走了,追了两步没再追,气得在原地骂娘。
骂完转头问:“你们还有谁身上少了东西?”
孙伯少了盘了三年半的核桃,钱伯少了随身带的金疮药,范团少了他娘给他求的护身符,气得正在骂骂咧咧。
江芷摸了摸身上,摇头:“我身上没少。”
毕竟敢近她身的爪子都被剁下来了。
可等把剑收好,她下意识的一摸手腕,心中警铃顿时大响。
红绳还在,铃铛没了。诸葛空给她留下的铃铛被顺走了。
江芷后头皮一麻,几乎想也没想就上了骆驼,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腿在骆驼肚子上就是一夹,把本就情绪焦躁的骆驼直接气暴走了,朝着远处的沙丘便狂奔而去。
范成阳大惊失色,追着大喊:“江姑娘!别追了!赶快回来!”
可江芷现在哪听得进去这些。
她脑子里就充满了一个念头——追上那个顺她铃铛的混蛋沙匪,把铃铛夺回来,把人宰了。
依靠分外好使的耳朵,江芷轻易判断出了沙匪逃跑的方向,任由他们脚力好懂地形,也奈何不了发了脾气的骆驼。她基本没费多少功夫便将人追上,连宰了三个人才从对方手掌心把铃铛扣了出来。
剩下几个见得罪不起,临逃跑把顺来的东西全部扔地上了,此行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等江芷心满意足地把东西都捡起来打算回去,沙漠中却忽然起大风,她的耳朵里全被风声所充斥,根本听不见范成阳诸人的呼唤。
抬头四望,黑暗中的沙漠一望无际,似乎无论从哪走都永远走不到头。
江芷心中有一闪而过的惶恐,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回想着刚刚跑来的方向大约是哪,骑上骆驼慢慢地往回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安慰自己不要害怕,会找到人的。
但现实很残酷,她不仅没找到人,还好像彻底迷路了。
江芷这回是真气馁了,下了骆驼便狠踢沙子泄气。可无论怎么踢,路也不会自动出现在她面前。她再次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准备继续想想办法。
想了有片刻,办法没想到,把嘴想渴了。
好在腰上还有随身挂着的两个水壶,省着点喝,撑上几天不成问题。
江芷拔掉塞子喝了一小口,觉得嘴巴没那么干了,便用塞子把壶嘴塞好。
下巴就这么扬起又落下的功夫,她的视线落到了远处沙丘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上。
看形状,挺像个人。
江芷自言自语:“难道除了我之外这里还有第二个迷路的倒霉蛋?”
她没犹豫多久,牵着骆驼就走了过去。
过去一看,发现躺着的确实是个人,身形很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着似乎入漠必配的羊皮袄,半张脸都被蒙面布遮住了,眼睛也隐在帽子里,看不清个长相,只瞧见鼻梁骨高挺。
风实在太大,还奇冷无比。江芷嫌用手探鼻息墨迹,直接手伸男人脖子里去摸了摸他的喉结,感觉到喉咙尚在用力吞咽,才确定这人是个活着的。
她蹲下用牙咬掉塞子,准备给这人灌上两口。
哪想到手刚碰上对方脸上的蒙面布,这家伙便如一头沉睡的狼突然苏醒,抓住江芷的胳膊便是反手一折,力度之大,可以直接掰断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腕。
江芷也不是好惹的,被抓住的手顺力往上一抬,手肘照着男人的头盖骨便砸了下去。
哪想对方还挺机灵,头往旁边一转瞬间让江芷的肘击落了空,上身又忽然一挺,反客为主朝江芷扑去。
二人你一拳我一脚,最后厮打着滚下沙丘。
小江:这混蛋玩意是谁。
作者:你官配。
小江:?
小江:可以退掉吗?
还有就是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我忙着面试找工作,学业也得顾着,有点分身乏术,所以明天开始回归日三,时间还是下午六点。
给你们画个大饼先,等有朝一日写小说能养得起我了,我一定天天加更顿顿日万(沧桑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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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沙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