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鸢尾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第二日的清晨，当托马斯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的时候，玛格丽特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托马斯没好气的打了一个哈欠，双眼无神的搅动着碗里的早餐。

“看在上帝的份上，玛格丽特打你了？”理查德难得走下房间，被托马斯眼上的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吓了好大一跳。

“少说两句吧。我们还有事儿呢。”玛格丽特憋着笑，和身边同样憋到颤抖的布里奇特对视一眼。

在那片被晨曦亲吻过的土地上，一条河流宛如银色的丝带，蜿蜒曲折地镶嵌在大地的怀抱中。河水清澈透亮，犹如一面镜子，映照着天空的蔚蓝和云朵的洁白。阳光洒落其上，波光粼粼，闪耀着点点金辉，像是无数颗星星坠入人间，点亮了这片宁静的水域。河岸两侧，翠绿的植被簇拥着，它们或高或矮，或密或疏，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自然画卷。微风轻拂，带来阵阵花香和泥土的清新气息，河面上的涟漪随之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宛若大自然的心跳，平静而又充满活力。

“这就是那条河，是吗？那条把你带到我身边的河？”

玛格丽特领着托马斯一路走来，散着步便来到了玛格丽特多年不见的河畔。托马斯蹲下身，手指轻轻拂过水流并不湍急的水面，指尖上的丝丝凉意让他心情舒畅。

玛格丽特微笑的看着男人抚摸着河流母亲，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她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一面镜子，用鱼线紧紧的缠住镜子的手柄。

“拿着线，让镜子浮在水面上，记住，绝不能让它沉下去。”

托马斯听话的接过线。玛格丽特抽出剪刀，从自己和托马斯的头发上各自剪下一缕，系在一起，放在漂浮着的镜子上。

“现在在做什么？”托马斯小心翼翼的操控着镜子。

“选一根线。”玛格丽特神秘的笑了笑，走到河边的大树上，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树上还缠着几根鱼线。

“第三根。”托马斯思索了一番，非常慎重的选择了一根。只见玛格丽特剪断鱼线，一寸一寸的往回收。很快，鱼线上绑着的东西便从水中拖出，闪过一丝银光。

那是一个极其漂亮的珍珠，浑圆的身体即使在世也恐怕找不到能与之相媲美的。即使在白天，珍珠上漂亮的湖光也难掩其色。只可惜，这样超凡的绝品珍珠上，有一个极为突兀的小小黑点。

“看起来不像是在表面的样子。”托马斯腾出一只手端详了一下。“这又是什么寓意呢？”

玛格丽特抚摸着圆滚滚的珍珠，看的有些痴了。

“谁知道呢。事在人为。”托马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很快，玛格丽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请了整个英格兰最好的工匠，在珍珠的瑕疵处钻了个洞，用鱼线穿成了一条项链，亲手带到了玛格丽特的脖子上。

即使你拿起来反复仔细的查看，也再也看不到那个黑点了。

“它真漂亮。”玛格丽特站在铜镜之前，反复的抚摸着圆润的珍珠，“我们的未来一定和它一样完美无缺。”

托马斯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理查德敲定离开的日子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玛格丽特看着东西一点一点的从家中搬出来，心里空落落的。

登上马车之前，玛格丽特最后一次回头看向了低矮的庄园，恋恋不舍的一次又一次描摹着房屋的形状。恍惚之间，一个小姑娘正高兴的笑着，一下又一下的挥手送别。

那是7岁的玛格丽特。

关上车门，玛格丽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手指拨弄着颈间的珍珠。

正直初夏，玛格丽特顽固的咳疾终于慢慢的淡出了她的身体，她终于开始有力气去思考几个月不见的宫廷里的血雨腥风。

“听说王后即将分娩。”布里奇特清点着玛格丽特的随身首饰，一边挑起了一个话题。

“还有两个多月。她每天都在给我写信。希望我能够回去陪她。我二姐安妮也在她身边，她丈夫的过世对她打击很大。她很聪明，没有任何地方比王宫更适合保护她和她的孩子么。还有她继承的一大笔财产。当然。”

“您才刚好没多久，就又要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布里奇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说道，“每次去到王宫，总是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这些事情都可以按下不提。”玛格丽特歪着身体倒在松软的靠垫上，“我这一次倒很想要见一见那一位传奇的情妇。简·肖尔。我倒是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伊丽莎白如临大敌。仅凭三言两语就让失宠多年的黑斯廷斯重归朝堂。”

“听说黑斯廷斯还迎娶了凯瑟琳·内维尔夫人。她是已故的沃里克伯爵的妹妹。自然也是克拉伦斯公爵那边的人了。”

“乔治……”玛格丽特勾起一抹笑容，“我还差点把他给忘了呢。”

“伊莎贝拉公爵夫人终于又怀孕了。”布里奇特笑着说道，“听说她正在日夜祈祷这是一个男孩。”

“可怜的伊莎贝拉。”玛格丽特摇了摇头，“她一辈子都要困在这个循环里头了。没有儿子，乔治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是我，恐怕我都要疯了。”

伦敦。

“你今天要主持狩猎吧？”安东尼形色慵懒，拖着步子走到伊丽莎白的身边。

“我连走路都得要人扶着呢。”伊丽莎白听到弟弟的话，忍不住自嘲起来。

“国王松口不送小王子去威尔士了吗？”安东尼顺着姐姐的目光看去，正巧见到爱德华半环着一个身材娇小，脸蛋柔美的姑娘，爱德华正手把手的教着小姑娘怎么射箭。

“没有。他不会松口的。”伊丽莎白心中郁结，烦躁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你对乔治的看法。”安东尼安慰道，“他不会违背你的意愿指定乔治作为王子的监护人的。至于理查德……”

“我要你来做我儿子的监护人。安东尼。你是我唯一可以放心的人。”伊丽莎白打断弟弟的话。

“约克派的人不会接受的。”安东尼摇摇头，“只有等到你的儿子成功加冕，我们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王室成员。”

“我才不管他们接不接受，你只管告诉我你愿意吗？”伊丽莎白不屑的偏了偏头，却惊喜的发现正远远驶来的马车，“玛格丽特！”

安东尼连忙偏头看去，只见带有阿伦德尔和里弗斯两个家族的旗子的车队缓缓的驶入宫廷，玛格丽特正在托马斯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啊哈！难怪你们两个的信总是同时到！”亨利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从城堡的楼梯上一跃而下，大摇大摆的走到两个人的面前。

“我可收到不止一个人的告状信。亨利。”玛格丽特看着在这几个月里迅速健壮起来的亨利，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王宫都快被你搅得天翻地覆了吧？小麻烦精。”

“可不是。乔治·金雀花都快恨死我了。”亨利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他只是嫉妒我而已，毕竟我比他还受国王的宠爱。”

“玛格丽特夫人。”

一位女人走近了三人，打断了亨利与玛格丽特的寒暄。

她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她的鼻梁挺拔，嘴唇红润，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总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的身姿曼妙，步履轻盈，每一步都像是舞者在舞台上跳动的旋律，优雅而有力。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散发着自然的香气。

“简夫人。”亨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面色有些古怪，姿势变扭的鞠了一躬，“您有什么事儿吗？”

“夫人。我有一些问题想和您请教。”女人并没有被亨利怪异的动作所干扰，反而是依旧带着恬静柔和的笑容，“单独，请教。我是简·肖尔。我相信您一定有所耳闻，”

“国王的情妇想和国王的妹妹私下交流？”托马斯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挡在玛格丽特的面前，“夫人，还是请您先回去吧。”

“我们私下再找机会谈。”简·肖尔也不生气，而是静静地行了一个屈膝礼，礼数周全侧开了身体，为玛格丽特让了个道。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玛格丽特不免感到奇怪。

“她很奇怪。”亨利一边跟着人走开，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她一进到宫廷当中，就直奔着国王而去，其他人一眼都不曾多看，每一步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

“她恐怕也算准了我一定会被她吸引。好聪明的姑娘。”玛格丽特的忧虑泛上心头，“难怪伊丽莎白一直闷闷不乐。”

“麦琪！到这儿来！”伊丽莎白见妹妹迟迟没有发现自己，忍不住出声喊道，玛格丽特偏过头去，看到挺着肚子的姐姐，终于重展笑颜，跑到伊丽莎白的跟前，亲昵的吻了吻姐姐的脸颊。

“简夫人和你说什么了？”安东尼微笑着看着姐妹两的互动，压低声音问道。

“没什么。”玛格丽特耸了耸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亨利轰走了。妈妈呢？”

“等下再说吧。”伊丽莎白打断玛格丽特的话，“我想让你替我主持狩猎。”

“当然。”玛格丽特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但见到两人始终面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

皇室狩猎是每年春末夏初皇室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几乎所有的贵妇人和爵士们都会出席。表现傲人的往往会受到国王的嘉奖。更是有人一步登天，借着机会跻身贵族的行列。同时，也是男女之间相互观察、了解的好契机。

“终于舍得回来了？”国王作为领头人，自然而然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玛格丽特则跟在她的旁边，原本的简也就被挤到了一边，“身体好些没有？”

“总不能把公主们都抛下了。”玛格丽特对简避而不谈，只是微笑着和爱德华分享着格拉福顿的见闻。

但显然爱德华对于狩猎明显的更感兴趣，没和玛格丽特说上一会儿，注意力就被突然出现的小鹿吸引了。

“累吗？看你刚从马车上下就过来了。”

“理查德！天呐！你从哪来的！”玛格丽特被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回过头去看，之间理查德·金雀花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老早就跟在你们后头了。”理查德弯曲手臂，示意玛格丽特挽上，“希望简·肖尔夫人没有对您造成太大的困扰。”

“她倒不至于。”玛格丽特笑着摇摇头，“不过我倒是了解了为什么爱德华会这么着迷了。”

“她是一个很识时务的女人。”理查德点了点头，“每次她说出来的话都有很高的水平。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商人的女儿。”

“还有心情闲聊呢？我亲爱的弟弟妹妹。”乔治背着手，一脸不怀好意的走上前来，他今天的样子不像是来打猎的，反而是像来散步的，“玛格丽特，我对您母亲的身体感到十分遗憾，我都能感受得到你的心痛。”

“什么？”

玛格丽特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耳鸣，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理查德看出玛格丽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连忙放下弓箭走上前扶住她。

“哎呀？你不知道？”乔治扬起一丝恶劣至极的笑容，“哎呀呀，这下我可是好心办坏事了！”

“闭上你的嘴！乔治！”理查德闻言，一把推开乔治，愤怒的吼道。

玛格丽特只觉得五雷轰顶。没了理查德的支撑，她踉跄着倒退几步。

“玛格丽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托马斯及时出现，一把托住玛格丽特的腰。

爱德华和亨利姗姗来迟，却见到此处一片混乱。

“爱德华。”玛格丽特看到国王，眼里生出一丝希望，“爱德华，请你务必告诉我，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她……”

爱德华一下子明白过来，可看到玛格丽特的样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上帝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玛格丽特几乎已经无法呼吸，她悲痛的大口喘着气，托马斯费力的托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亨利几乎不用想，便知道这件事是因谁而起，挥手就是一拳，正中乔治的脸颊。

“停下！”理查德连忙上前，横在两人中间。

“我带你走。”托马斯无暇顾及缠斗的两人，“我带你去见她。”

“她迟早有一天要弄明白的。我不过是帮她一个小忙！”乔治吐出口里的血，恶狠狠的瞪着人。

“乔治，你真见鬼。”爱德华无语的叉着腰，看着弟弟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呸！”亨利一口口水喷出去老远，精准的降落在乔治的脚边，“作为母亲最宠爱的孩子，竟然还能嘲笑即将失去母亲的可怜人，什么恶魔才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理查德闻言一愣，僵持在两人中间的手一松，亨利立刻找准机会扑上前，把乔治摁在地上。

“够了！”爱德华示意周围的人拉开两人，捂着额头叹气，“别多想，理查德。母亲是偏爱乔治，但不是不爱你。”

“当然。”理查德扯了扯嘴角，手却握紧了拳头。

乌托邦究竟是什么呢？

可能对于玛格丽特而言，父母双全的格拉福顿才是她的乌托邦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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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