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都凝固了。
姜晚意力气小,哪怕这一巴掌已是她用力拍下,在顾迟屿脸上,仍只有一个非常浅的手掌印,呼吸之间,那手掌印便慢慢消褪。
在姜晚意拍下的一瞬,顾迟屿已经反应过来了,只是他实在没想到,姜晚意竟真的打了下来。
待到巴掌打在他脸上时,顾迟屿甚至都是懵的。
直到痛感唤回他的理智,顾迟屿这才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晚意,说道:“晚晚?”
姜晚意人也懵了。
她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顾迟屿用的力气又大,再加上他身上的逼迫感,将姜晚意逼到狭窄的角落里,三面都是墙,面前又是顾迟屿高大的身影。
姜晚意实在没有办法,在加上顾迟屿用力的这一拽,她才不受控制的打上了这一巴掌。
可打都打了,又没有收回的法子,姜晚意垂下头,对顾迟屿的长期的顺从竟让姜晚意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乌黑亮丽的长发划过肩头,眼神闪躲,避开了顾迟屿的直视,像是知道犯大错的白猫,知道做了坏事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反倒让顾迟屿的心先软了下来。
顾迟屿安慰道:“没事的,晚晚。”
姜晚意无可奈何的叹气道:“我并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顾迟屿安抚的说道,“没事的,不疼。”
这倒是真话,除了最开始那一下,顾迟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笑道:“平时让你多吃点饭,看你瘦的,连打人都不痛。”
姜晚意平日里有锻炼,只是她这点力气,在顾迟屿面前着实有点不够看。
姜晚意问道:“疼吗?”
“不疼。”
姜晚意说:“我不是故意的。”
顾迟屿笑了:“我知道,也是我太用力了。”
他有心在姜晚意面前讨好,轻握起姜晚意的手,看着上面的红痕,也有些自责:“晚晚,对不起。”
这么一闹腾,姜晚意就算想继续先前的话题也有些困难。
顾迟屿说道:“我给你上点药吧。”
他心里都在唾弃自己。
本来姜晚意脚踝上的伤口迟迟不好,就是因为自己,结果他倒好,还又把人手腕给弄红了。
姜晚意用力收回手,说道:“不用,伤口都没有,不需要上药,更何况这只是有点红,我如果被撞到,都比这红的厉害,真的不需要。”
她将道理揉碎了,讲给顾迟屿听。
顾迟屿只觉得姜晚意还在生闷气,不肯让他碰,柔声道:“别闹,这里都红了,我帮你揉开。”
姜晚意紧紧抿唇,将手放在背后,说道:“我没有闹,你什么时候才能……”
顾迟屿神色严肃道:“这还没有闹吗,你在这儿等着,我拿药来。”
顾迟屿自然知道这红肿是姜晚意天生皮肤娇嫩的缘故,第二天醒来就好了,可他不是刚刚才把姜晚意惹怒嘛,自然得献殷勤点。
他正要打开房门出去,姜晚意便跟在他身旁,重新合上门。
姜晚意将先前的话继续接完:“什么时候才能听懂我的话。”
每一次都是,反反复复的,任凭她如何说,都听不进去。
有时候,姜晚意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沟通方式有问题,亦或者是,顾迟屿就不愿意听。
姜晚意从不否认顾迟屿的体贴,但有时候,又可从他行事作风中窥探出他的几分霸道。
顾迟屿说:“我在听呢。”
“我不用。”姜晚意眼神格外坚决地看着顾迟屿,不肯退让。
顾迟屿眉头紧锁,不赞同的看着姜晚意。
姜晚意也未退让,盯着顾迟屿的视线。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后,顾迟屿才开口说道:“晚晚,我也是为你考虑。”
姜晚意说道:“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就像……”
她说到这儿,嗤笑一声:“就像我想和你离婚。”
顾迟屿说道:“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姜晚意摇头:“就算今天不提,还有第二天、第三天。”
顾迟屿有自己的霸道,姜晚意又何尝没有自己的坚持呢。
她不是没给过顾迟屿改的机会,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姜晚意心凉了下来。
姜晚意也在反思,是因为她变了,没有那么爱顾迟屿了,所以才难以容忍这些以前容忍下来的事吗。
无数个夜里,姜晚意看着顾迟屿的侧脸,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后来,姜晚意也想开了。
只是在两人的婚姻中,姜晚意已经习惯了忍让,所以当事情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姜晚意就会承受不住。
她不是没有跟顾迟屿反映过。
只是顾迟屿太忙了,忙到连听的时间都没有,姜晚意渐渐就丧失了说的兴趣。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尽管姜晚意在努力保持着和顾迟屿分享大大小小的事情,譬如今天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感兴趣的事。
可这些都没有得到回应。
久而久之,姜晚意觉得,自己就跟机器人似的,只是在机械的完成这些任务。
姜晚意不想变成这副模样。
此事已无关风月。
姜晚意说道:“我有些累,我觉得我们分开,会好些。”
顾迟屿朝前一步,不解道:“可我又没有逼迫你做什么,为何会觉得累?”
姜晚意说道:“我说过,我不需要上药,你为什么不能听听,我需要什么。”
“我下次注意便是。”顾迟屿说,“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和我说了便是。”
姜晚意问:“我难道没有说过吗?”
顾迟屿刚想说没有,可对上姜晚意的眼神,蓦地又沉默下去。
这句话确实耳熟,似曾在哪里听过,顾迟屿记忆力向来不错,一时间却竟然想不起来。
但顾迟屿却又觉得,好似听过无数回。
因为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不记得。
顾迟屿只能反复说道:“我下次注意便是。”
“我不是在指责你什么。”姜晚意说,“我只是觉得疲了乏了,分开,或许对我两都好。”
她想过,或许等到顾迟屿不忙,就能变好了。
顾迟屿说:“我这回真的记住了。”
罢了。
离婚毕竟是大事,还关乎顾家和姜家的合作,还有……姜白羽。
姜晚意想,如果真要离婚,她得离姜白羽也远远的,省的姜白羽在她耳边唠叨。
兴许,姜白羽或许还觉得,这是顾迟屿脱离苦海的好事呢。
姜晚意自嘲的笑了笑。
*
姜晚意第二天模模糊糊醒来时,听到外面两人在交谈的声音。
混着药味。
等下,药味……?
姜晚意清醒过来,掀开被子,果然,脚踝和手腕上都被上了药。
手腕上的痕迹明明已淡的不能再淡,还是被上了些药。
想也知道,定是顾迟屿想了一晚上后的讨好法子。
她明明都说了。
莫名的烦躁在姜晚意胸口,偏偏又无处发泄,她洗漱完,出了房,外面交谈的声音瞬间就停了。
“晚晚?醒了?”顾迟屿抬头看到。
姜晚意慢腾腾的从楼梯上走下,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另一人背对着她,一听到动静立刻就闭了嘴,姜晚意还是一眼认出,喊道:“弟弟,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除了姜白羽,还能是谁。
听到姜晚意的声音,姜白羽这才不情愿地转过身,看了一眼顾迟屿后,这才拉长了声音,喊道:“姐——”
顾迟屿说:“嗯,今天没事,刚好好久没见白羽了,喊来聚聚。”
姜白羽道:“要不是顾哥喊我,我……”
被顾迟屿扫了一眼后,姜白羽讪讪的闭嘴。
顾迟屿体贴的将空间留给两个姐弟。
姜晚意早上喝的粥。
姜白羽坐在旁看了会儿,受不了姜晚意每次一小口温温吞吞的样子,转了个身。
“你要喝点吗?”
“不用,我吃过早饭了。”姜白羽说道。
顾迟屿不在,姜白羽说话就随意多了:“本来我只想找顾哥谈事的,结果顾哥说他今天休息,又说我好久没看过你了,把我给喊过来了。”
不用姜晚意问,姜白羽的嘴就已经快速把底给漏光了。
也许是姜白羽在顾迟屿面前装的太乖的缘故,顾迟屿还真以为姜白羽除了偶尔说话冲点,其他都挺不错的。
喊这么个人来劝她,姜晚意心想,谁说顾迟屿看人很准,这不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吗。
姜晚意哦了一声。
姜白羽凑近了,八卦地问道:“你和顾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晚意道:“他没跟你说吗。”
姜白羽撇撇嘴,说道:“我问了,就是不肯告诉我,就让我陪着你,我寻思关于你的事,顾哥都是有事直说,什么时候还这样藏藏掖掖过啊,我猜你们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顾哥才不肯告诉我。”
倒是聪明了一回。
姜玩意问:“你觉得是什么事?”
“你别让我猜来猜去的。”姜白羽说话毫不客气,“我才不吃你这套,肯定就是你闹脾气,要我说啊,顾哥人那么好,又体贴又温柔,你非要使小性子干嘛。”
姜晚意笑笑:“是啊,我在使性子,你要劝我吗?”
姜白羽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劝你呢,反正过几天就好了,顾哥就是心好,才费这个心思,反正你总不能跟他离婚吧。”
“嗯,你猜对了。”
“我就知……”姜白羽猛然顿住,眼睛瞪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晚意,甚至都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好半晌,他才大声道:“你疯了?!”
他敢这样埋汰姜晚意,就是知道,姜晚意必然不会离婚。
那可是顾迟屿啊。
姜晚意怎么敢提这个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