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觅不是个特别擅长做饭的人,这段时间偶尔做饭,她自认为进步神速。
傅危楼身上有伤,暂时不适合走动,周觅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了他的病床前。
屋子里原本有翘头长案,周觅将长案拖到床前,饭菜放到桌子上。
一碗简单的白米饭,一盘炒豆腐一盘炒青菜,是他之前从未吃过的饭菜。
傅危楼看向准备退出去房间的人,温和开口道,“周娘子,一起用饭吧。”
不涉及利益与原则,她没有拒绝。
周觅坐在桌前,注意到傅危楼拿着筷子却不动筷。
她以为对方嫌饭菜简陋,解释,“你身上有伤,吃得要清淡些。”
“明天我多买点肉,给你补补。”
周觅向来奉行一个原则,亏了谁都不能亏了自己这张嘴。
自己做饭不好吃,她自己当然知道,所以除了偶尔做饭外,她都是出去买饭,虽然价格更贵,但生活已经够苦了,她努力赚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天天吃自己做的饭菜她很难开心起来。
今天会自己做饭,还是老板娘给了她块豆腐,为了不浪费,她不仅买了青菜,还买了块肉。
为了一盘醋,特意包了一顿饺子。
今天没想到傅危楼会醒过来,就只准备了自己一人份的肉,两个人一起吃,是有点少了。
“客随主便就好。”
但他还是不动筷。
周觅想,难道不是嫌弃饭菜,是不好意思?
她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肉,连带着几块豆腐,“多吃点,对身体好。”
“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当然了,不要太贵,太贵的买不起。”
忙了一天,周觅早就饿了,说完这句话就埋头吃饭。
周觅没有注意到,在看见她将食物咽下去后,傅危楼才终于动筷。
吃饭到一半,抬头看见对方慢条斯理地吃饭,她心中点头,果然是害羞。
幸好傅危楼很好伺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这也让周觅心中稍稍松。
这人如果难搞的话……嗯看在金子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忍,不过得加钱。
饭后,周觅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
他昏迷的这几天,周觅都是给他灌进去。
现在他总算清醒过来,省了灌药的步骤,她当然愿意。
傅危楼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警惕,“这是?”
“你受伤了,这是治病的药。”
他犹豫片刻,才将药碗放到嘴边,缓慢优雅的将药一饮而尽。
在咽下药不久,周觅拿着空碗准备离开,看见他捂着胸口干呕。
这表现不太对啊。
她飞身闪到窗边,抓过对方的手腕,然后愣住了。
这是食物中毒的脉相。
周觅沉默了许久,傅危楼在此之前水米未进,就只喝了她煮的药,周觅对自己的医术有自信,她开的药方和煮药的方法都没问题。
那唯一的问题,可能是她做的饭了。
不动声色的摸上自己的手腕,她的脉印证了方才的猜测。
她也中毒了,不过她身体好,轻微食物中毒在她身上没有任何表现。
傅危楼就比较惨,受伤严重,还有一身暗疾,身体就像是豆腐渣,一碰就散。
轻微的食物中毒作用在他身上,自然反应严重。
她干笑两声,隐下自己做的饭有毒这一情况,只道,“这是身体恢复的正常表现。”
正常表现吗?
傅危楼观察入微,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修长的五指紧紧攥成拳,又悄悄的松开。
原本的三分怀疑,转变为九分确定。
被她所救,绝非偶然,必然图谋不轨。
周觅:…也没说错,确实别有目的
只是他现在连对方的身份与目的均不知晓,更遑论拖着一身病体离开此处。
周觅去煮了一碗药解毒药,这次傅危楼没犹豫的接了过来。
他坐在床上低头安静喝药,周觅让他伸手,她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
“你恢复得很快,好好静养即可。”
确认对方如今身体一切都好,只除了轻微的食物中毒。周觅放心了,她养花种草药都是养什么死什么,第一次养人,非常担心把男主养死。
对方素白的指尖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傅危楼垂下眸子,“周娘子留我住下,不知家里人是否同意?”
“我一个人住,不需要有人同意。”
什么样的女子会独自居住?
傅危楼沉默了两秒,“抱歉。”
周觅很快明白对方是误会了,她解释说,“我未婚夫逃婚,我是追着逃婚他一路来到这里,所以家里人不在身边。”
这借口离谱中又透露着几分荒唐,偏偏她说得一脸认真。
旁人听见这悲惨的经历,都自觉不好意思在人家伤口上撒盐,都没有深入询问这个问题。
傅危楼心中疑惑更深,却没有再问,似乎让她糊弄了过去。
在周觅退出房间之前,傅危楼叫住她,他支着胳膊就要下床。
“周娘子,请问哪里方便沐浴。”
在刚才的询问中,他已经知道自己昏迷了好几天,想到几天没有洗澡,即便此刻身处险境,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周觅止住他的动作,“你身上有伤口,不能碰水。”
傅危楼面容苍白,神色却异常坚定,“我会小心,简单擦洗,不让伤口碰水。”
周觅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能理解他的坚持。
只是她还是个大夫,要对他的身体负责。
于是在百两黄金和自己的职业道德之间,她没有底线地选择了,“要不我帮你擦,以免你不小心扯到伤口,或是让伤口进水。”
清越的声音中带着丝慌乱,“男女有别,不可。”
“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上过药,给你擦身跟上药没差别。”
傅危楼坚决不肯周觅替他擦身,“住在贵地已经是无奈之举,既然我已经清醒,怎可再添麻烦。”
他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强求。
周觅妥协道,“那好吧,你自己擦身。”
端来温度合适的温水,她不放心地叮嘱道,“我在院里看书,有什么不方便叫我。”
夏季白天时间长,吃完晚饭外面还很亮堂,周觅晚饭后喜欢在院子里看会书。
院子里看书省煤油,只有一点不好,外面蚊虫多。
不过这对周觅没有影响,她身上有自制的驱蚊药包,效果极好不怕蚊虫。
周觅许久没等到屋里人喊自己,担心这人别擦到一半昏了过去。
她不放心地问,“傅危楼,你擦好了吗?”
等了很久都没人出声,就在周觅要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终于出声,“擦好了。”
“那我进去把盆端走。”
“别!”
周觅在等着他的下文,半晌,“我的衣服脏,我顺手把衣服给洗了,你进来,不方便。”
周觅一拍脑门,忘记给他买换洗的衣服。
“要不你今天先这样凑合一晚,我明天给你买两件衣服。”
同时她还提出了另一方案以供选择,“我还有两件干净的衣裙,你可以暂时当睡衣穿。”
周觅觉得自己真是诚恳极了。
如果不是看在一百两黄金的份上,她才不愿意把自己穿过的衣服借给别人呢。
傅危楼快速选择了第一种,周觅没有任何意见。
药的助眠效果很好,傅危楼昏昏沉沉一觉睡到第二天。
再睁眼的时候,阳光顺着窗户间的缝隙照进房间。
床边的四方桌上放了两个碗和一个小碟,碗里分别装着药和白粥,小碟子中装了一个红鸡蛋。
原本昨夜放着木盆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不难想象,在他还没醒的时候,周娘子都做了什么。
他沉默地喝粥吃药,抬起药碗,发现碗底压着一张皱皱巴巴的小纸条。
纸条上言简意赅只有两个字:赚钱
傅危楼盯着简单的字条陷入沉思,她为什么救他,她有何目的,是谁派她来的,皇后、德王还是万丞相?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坐起身,每走一步就会撕扯到伤口,故而他走的很慢,许久后他脸色苍白的将空药碗放回原处,正正好好压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