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在化妆间门口打转了几个来回。
何胥一睁眼就从化妆镜里看见她的身影,“转什么呢?”
他突然开口把人吓了一跳,阿娇回头看着他焦急的用手机背面拍另外一只手掌“没事儿。”走过来问正在收拾台面的化妆师“好了?”
化妆师是个最甜会说话的,点点头“何老师底子好画的快。”
阿娇没顺着她的话往下夸,光这点就不符合她平时的人设,在化妆师临走前叫住她“那你等会儿走吧,一会儿再给何老师补补妆。”
听到这话何胥又看她,这才问“片场没收拾好?”
阿娇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嗯啊,黄导说等他喊呢。”
何胥也没多想点点头合上眼皮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过去,依旧没人来喊何胥上戏,他睁开眼看了眼时间,询问的眼神看向阿娇。
阿娇也觉得时间有些长了,起身说“我出去看看。”约莫十分钟后人回来还是摇摇头“没呢。”然后喊一旁的化妆师上前补妆。
何胥皱了皱眉,又闭上了双眼任由化妆师在脸上动作。
房间内静的针落可闻,化妆师百无聊赖的的抠手指,阿娇在椅子上坐不住,每次起身都要看眼时间,等到数字准确的又过了半个小时后,阿娇一抬头就看到何胥望向她“还没好?”
阿娇为难的嗯嗯啊啊点头,又招呼化妆师补妆,这次何胥再也没耐心被人在脸上摆布,手腕一抬将面前的手拂开,“今天是不打算开工了吗?”声音低沉有点生气前的预兆,。他一边说一边朝外走。
阿娇知道瞒不了何胥太久,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也到了临了。快步追上去生怕何胥看到外面的场景发脾气。
化妆间是剧组临时搭的帐篷,主演的帐篷都连在一起,帐篷前有一片草坪,过了草坪就是拍摄现场。
导演和监视器的帐篷外挤满了工作人员,个个都不在自己的岗位上,身后的阿娇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对何胥说“你别…别走那么快啊。”
听她这么说何胥隐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皱着眉继续往前。
围在帐篷外的工作人员扭头看到何胥后很快就自动零零散散的散开。这种预感很快被证实。
帐篷本应该掀开一角的帘子此刻被拉的紧紧的,显然是有人怕里面的场景被人看见,可里头发出声音的人丝毫没有收敛的自觉。
何胥听到孙至益大着舌头的声音“黄导!我说话你听见了没!”
何胥站在帘子前,此刻孙至益的声音到了他的耳朵里全成了令人心烦的聒噪。这其实不是这位主演第一次醉酒上戏,开拍短短一个周的时间七天里有四天他都是面红耳赤的被经纪人驾着匆匆而来。
为了更加进入主角的情绪是有演员开拍前小酌几杯的先例,可他这样几乎已经醉的让拍摄无法进行下去,更不可能是为了入戏,何胥第一次见他那样就离开了拍摄现场对现场导演说等人清醒了他再来。
所以开拍至今进度简直堪比龟速,照这样下去先不说质量,就是要完整的结束也得小半年。对于一部电影来说周期太长。
而今,这位主演几乎没有耽误拍摄的愧疚之心,依然喝的酩酊大醉大闹片场。
黄文鹤头痛欲裂,整日喝醉的乔绥,无法进行的拍摄都让他心烦不已,更没心情同醉鬼周旋。
门口站着孙至益的经纪人,他称职的做着守门童,即使孙至益已经晃在监视器前拍桌跺脚也没见他有阻拦的意思。帐篷内其他工作人员也是大眼瞪小眼没人敢轻举妄动。
门帘被人掀起射进一道光,起初孙至益的经纪人并没有看清人,正准备发作帘子落下却看到了何胥不耐的神情,甚至连分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看着孙至益的眼神只留讥讽。
黄文鹤抬头一见是他,眉间微微松展,其他几位工作人员也向之投以崇拜的目光默默松了一口气。心道终于要得救。
“黄文鹤!”孙至益没察觉有人进来,又将黄文鹤面前的桌子拍的啪啪作响,混沌的目光环视周围,指着其他人“你!还有你!都给我听清楚!我要演林南北听见没!不让我演林南北你们也别拍了!”
他这么说众人心里都有些不安,毕竟真正的林北南此刻就在他身后,没有人希望一部双男主的电影因为两位主演不合登上热搜。
孙至益的经纪人也是如此想的,难为他到了此刻竟然还想着维护自家艺人形象,何胥他不敢多言,阿娇他还是敢问责的“都说了黄导喊人了你们再来,这么心急让何老师过来干嘛!”
阿娇正欲出声反击,一声轻笑却惹得大家看向声源。
这笑来自于何胥,“你算哪根葱指挥起我的人来了。”他慢悠悠的出声,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任谁都能看出来这笑里含着嘲讽。
孙至益终于意识到有人出现,晃着身体扭头,看到何胥气势更旺,“我说我要演林南北你有意见?”
何胥如同看笑话一般盯着他,“我没意见啊。”
“我帮你想了个好办法,你可以分饰两角呢。”何胥又说。
显示器后的黄文鹤看着他被气的牙痒痒,乱成一锅粥了他还要往里轻飘飘的丢石子。
孙至益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更加狂妄的看向黄文鹤“听见没有!他没意见,立马改剧本,我要演林南北。”
黄文鹤清了清嗓子,表态“何胥是我定的,没人能换。”接着又白了孙至益一眼“还有,主角叫林北南。”
此话一出旁边的副导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声笑顿时成了连锁反应的导火索,帐篷里顿时全是工作人员憋笑的抽气声。
孙至益经纪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将人拉着离开了帐篷。
等到吵闹声渐渐远去,何胥摇摇头道“臭的人待不下去,快通通风吧。”
孙至益“逼宫”的行为在剧组传播范围很广,尽管黄文鹤将组里从上到下都下达了封口令,可依旧有消息走漏,傍晚的时候营销号就已经开始发布“孙至益片场耍酒疯”的报道。
甚至有一段15秒的视频,只有背影和那几句“我说了我要演林南北你们听到没有!都去给我改剧本!”威力便已足够。
黄文鹤对作品的认真严肃也是众人皆知的,这样一个享有威名的前辈竟然能被一个出道仅一年的小演员在片场吼着要改剧本,而黄导却只是无奈的扶额,光是这个场面就惹得网友们不满,再加上有知情人爆料其实原定的乔绥并不是孙至益,他甚至连试戏都没去,顺着一层一层扒,得出结论原来他是带资进组,孙至益正是《念南北》出品方之一金域影视旗下的艺人。
黄文鹤挂断了金域打来的第三个电话,让公关编辑好文案,事情发酵的三个小时后,《念南北》发布声明,解除与孙至益的合作。
金域成了被动方,如此便也可以顺理成章的解除与他们的合约。
这招极险,好在胜算也大。
黄文鹤看向何胥“走到这一步,没人敢演乔绥了。”
“你得赔我一个。”
何胥掀起眼皮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要赖我?难道不是你早看他不顺眼。说他玷污了你的乔绥?”
黄文鹤不置可否“又要重新选了。”
何胥静默两秒,“有个现成的你怎么不用。”
“你是说许未闻?”黄文鹤有些忧虑“不是我不想用他,我是怕广告商不同意。”
房间内两人的酒杯轻碰,清脆的玻璃声荡在何胥的耳旁,酒是黄文鹤拿来的,度数不高的果酒,清香可口甚微的酒精不至于让任何一人醉倒,两人喝下半瓶,黄文鹤离开时,何胥指了指桌上的酒瓶“你的酒。”
黄文鹤头也没回,摆摆手“送你了,听说有助眠的效果,你试试有没有用。”
房间门打开又被关上后,何胥将酒杯放在茶几上,杯中已见底,透明的玻璃映出他的半张脸,晦暗之中,温柔的桃花眼浮泛着一丝忧郁,他回味着酒香,靠在沙发里睁着眼望向天花板,有点怀疑是黄文鹤是诓他的,怎么这酒下肚反而思绪却越来越清明了,这里面真的含有酒精吗?
他拿起酒瓶,却才见上头光秃秃的一个字都没有。
他似乎是有些不信邪,又将杯子倒满,黄褐色的液体随着动作在杯中晃动,何胥喝下一口,手掌盖在杯口,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抑或是盯着杯中的液体,最后从胸腔内叹息一声一口气将杯中剩余全部咽下。
捞起外套边给司机打电话边往玄关走。
夜已深,小楼却从庭院到屋内都亮着灯。
进门时,家里的阿姨已经得到消息在厨房热饭,何胥看着二楼书房门敞着和阿姨打过招呼后,拐上了楼梯。
书房里,何尊行站在书桌前握着毛笔写字,房间内的墨香让何胥忍不住的摸了下鼻子,喊了声“爸。”
何尊行没抬头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何胥站到书桌另一角给砚台里滴了两滴清水,然后拿着墨锭轻按在砚台上缓慢的斜推。
“进组多久了?”父子俩沉默了大越五分钟,何尊行终于写完四个大字,抬起手腕,问一旁的人。
“一个礼拜了。”何胥回答。
“拍的怎么样?”何尊行又问。
何胥抿了下唇回答“不太顺利。”
闻言,何尊行抬头看向他,何胥伸手替他将滑倒鼻翼的眼镜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