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艾 第6章 第 6 章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在家忘了锁门……”方知艾那边正忙活完，接了她的电话愣了一下，连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你等我五分钟，我去给你开门。”

“嗯。”余澄挂了电话，垂着眼皮打开手机外卖软件。

这种小村子很神奇，看上去什么都不缺，但又什么都没有，那些什么互联网 的手机软件一到这种地方自动失灵，就跟修仙的人进了什么结界一样，任你以前有多大神通，在这里全都不能施展。

外卖点不了，车也打不了，唯一能确定的补给点就是走个两公里会有卖油条和豆浆的小摊。

余澄捡起桌上凉透的油条扒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以前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一家人住老爸单位的员工公寓，大功率电器用不了，煤气罐又不怎么安全，公寓楼下一排门头房全是小吃铺子，男女老少都扎堆儿买饭，只有老妈说不干净，不让吃，全是死老鼠肉加地沟油，坚持自己拿个小电锅做饭。

每次听别人讨论早餐吃小笼包还是油饼时余澄都插不上话，她只能啃老妈上周蒸好这周热了再热的酸面馒头。

现在倒是自由了，什么死胡同口苍蝇馆子里下了砒霜的臭豆腐，耗子肉蚂蚁腿儿的她都想买来尝尝。

可尝了又能怎么样，不是照样忘不了那酸馒头的味道。

余澄一想到那种味道，瞬间嘴里发苦，又好像被噎了一下，找半天水杯才想起来仅有的一壶热水已经拖地了。

刚要上楼找水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方知艾黑色缠胶带的电动车就斜支在门口的水泥地上。

“余澄姐？”方知艾喊了一句。

余澄想说别叫我姐，喊得我像老了二十岁，但张了张嘴发现喉咙痛的要死，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

在方知艾喊第五声时余澄拿手机敲了敲桌子，“这儿。”

她没开灯，太阳完全下山之后室内光线不太好，温度也降的厉害，不开空调也不会感到热，余澄瘫在沙发里盖着小毯子刷手机，脚趾都蜷进毛毯里保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方知艾听见声音走进来，过了十几秒，屋里静的只剩下空调外机和冰箱嗡嗡散热的声音，余澄放下手机，看看门口。

余澄只是喊她过来开门，也没说别的事，她就在门口站着，等余澄看过来她才低下头掏出手机划拉两下，“那个……帮你联系了人，明天上午来换窗，你在家吧？”

余澄脸色不太好，双眼皮都没上午那会儿有精神，说话声音哑的厉害，声调也懒懒的，随便嗯了一声又问，“附近有餐馆和药店吗？”

方知艾没多想，以为是她睡觉睡多了：“都在镇上，你能找到的话现在去应该关不了门。”

“你们这儿饭馆饭点儿关门啊？”余澄不理解。

“药店会关门，”方知艾终于意识到她的这位房客可能是中暑还没好彻底，“你是还难受吗？要不要我陪你去诊所看看，不行再打一针。”

至于药店为什么会在十点前关门这个问题余澄没有再纠结下去，方知艾的问题她也懒得回答，她现在说一句话嗓子痛的要冒火，水瓶就在眼前，偏偏懒得动都不想动一下。

余澄伸手点了点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挣扎着要起来，但屁股好像跟沙发黏在一起，根本起不来，下一瞬就被一条胳膊拎着手腕往上提了起来。

“干嘛？”余澄迷惑地瞪着那条胳膊的主人。

“我以为你要起来，”方知艾松开她，学了学余澄刚才往前伸着胳膊的姿势，“你刚才……那个样子。”

余澄晃了晃手里的的水瓶，喝了一口水勉强能出声儿，“我喝水。”

方知艾看了余澄一眼，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病了？”

余澄还没回复，方知艾有些紧张，指了指外面往外走，“我帮你喊大夫来打针。”

“站住，”余澄揪了揪她的袖子，方知艾往前一走差点儿把余澄晃倒，余澄踉跄了一下，“我还没问你昨天给我打的什么针呢，你们这里医生下药够猛啊，一针就治好了。”

“也没……你这不是还烧着吗？”方知艾转身把手搭在余澄额头上，好像比昨天更热了，明明上午还活蹦乱跳挑刺儿，睡了一觉就成这样了，怎么说也算是微信好友的关系，“你是水土不服吧。”

余澄没理她，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偏又窝进沙发里。

“你吃饭了吗？”方知艾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便自作主张开了灯，看了一圈屋里，桌上只有半根油条和马上见底的矿泉水，还有地上坏掉没来及扔的暖瓶壳，“你不会一整天没吃东西吧？”

早就听说城里的孩子不会做饭，没见过不会吃饭的。

余澄又没理她，粉色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也看不清睡没睡。

方知艾看着余澄半死不活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又走过去把余澄的拖鞋往她身前踢了踢，“起来，我带你看病。”

余澄只能听到有人很聒噪的在耳边念叨，过了一会儿感觉这声音又隔了很远，直到自己半张脸被压麻马上要流口水了才猛地抬头抹了抹嘴。

睁开眼又看见绑着两根羊角辫儿的毛茸茸的大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余澄觉得自己不是穿越和重生，是陷入了一种狗血的循环套路。

“哟，醒了？”

余澄还是躺在那张跟案板似的木床上，床尾的老太太见她醒了赶紧抱走小孩儿，拿一双糙手摸她额头和手，再往自己头上摸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还有点烫。”

老太太面相很和善，应该是刚做完针线活，眼睛里含着泪看着余澄，递过去一杯水，“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小艾说你一天没吃没喝，你们这群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吃饭呢，再减肥也不能把自己饿晕啊……我家甜穗儿都知道饿了要吃饭。”

“跟你说几遍了，她是因为发烧，发烧，”方知艾拿着毛巾在门口擦手，冲里边喊，“您别老听话只听一半，过来帮我弄饭。”

“知道了。”老太太应了一声，走之前还叮嘱余澄抓紧把水喝了出来吃饭。

余澄端着杯子已经不会思考了，看了眼墙角堆了满满一簸箕类似鞋垫儿的东西，有些茫然地转头，跟旁边玩儿手指的甜穗儿对视一眼，肚子有些应景的叫了一声。

甜穗儿本来好好地玩儿着手指，听到她肚子叫愣了一下，短暂地思索过后拽着她手指把她领到院子里。

很标准的农村自建房小院儿，标准到连一颗花草都看不见，全家唯一的水龙头也在院子里，水龙头旁边就是石头桌子。

甜穗儿拉着她坐在桌子边上的马扎上，自己搬了个塑料小板凳坐她旁边，手指缠着她的一缕头发玩儿。

老太太端着一锅汤越过她头顶，余澄连忙站起来：“我帮您……”

“你坐下你坐下，”老太太弓着身子扯了一步，等余澄坐下才稳稳当当把锅撂桌上，踢开小马扎坐下，指挥方知艾把刚刚热好的荤菜往客人那边摆，“都是家常菜，平时我们在家也吃这些，想吃啥就吃啥，别客气。”

“太麻烦了，”余澄接过筷子，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太麻烦您了……”

这辈子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坐陌生人的饭桌。

“这孩子带你回来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你得在家吃饭……”老太太又把那盘剩菜往余澄面前推了推，都快抵着她的碗沿儿了，“吃肉。”

“这是我外婆，”方知艾简单介绍了一下，也踢开面前的小马扎坐余澄对面，“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汤呗。”

“外婆。”余澄有些拘束，但这仨人眼睛都盯着她的动作，她只能捧起碗小口抿了一下，看见老太太笑了她才放下。

能看出来这家人平时也不招待客人，她们娘仨用的碗跟她的颜色都不同，筷子也是新的。

饭桌上老太太好几次都想开口聊点什么，眼睛看见方知艾之后又为难地闭嘴。

晚上在院子里吃饭挺凉快的，就是这个季节蚊子飞虫挺多，她们头顶上悬了一盏节能灯，周围盘了一窝蚊子嗡嗡乱飞，坐的马扎穿绳密度不高，蚊子能顺着绳子缝叮到屁股，余澄不得不频繁挪动屁股免收蚊子侵扰。

“打针的地方不舒服吗？”外婆问了一句。

“？”余澄瞪了瞪眼睛，觉得屁股有点抽筋。

“退烧针啊，”外婆喝了口汤，“哎呦你都烧到四十度了，晕乎乎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小艾把你背回来的时候浑身烫的哟……”

余澄眼睛又大了一圈，幸亏嘴里没饭，不然这桌上的菜都得遭殃。

“三十八度。”方知艾说。

“就你懂，”外婆嗔怪了一声，“那也难受啊，想给你家里打电话来着，你那手机有密码，我们都解不开，只能先给你打个退烧针。”

“你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病呀？两天晕两次，明天……”

“外婆。”方知艾看了老太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