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自己犯蠢,结果却连累得明镜收拾烂摊子的既视感。”鹿水月托腮,毫不客气地批判自己道。或者正因为是自己,才不必客气。
“但是我感觉你在骂我欸。”津岛秋里语气幽幽的。
“你当时在骂他肯定是真的。”鹿水月轻轻抬了抬下巴,指向棱镜中的画面。
【 “痛吗?”津岛弘毅以指尖碾碎血珠,瞳中金光流转,“疼痛是蝼蚁晋升的第一课。当你的泪流干时,就会明白——神龛外的世界,比针尖更狭窄。”
幼年的秋里,或者说秋次并没有流下泪珠,而是笑着:“兄长大人的血……是黑色的呢。” 】
“我不接受恶意。”津岛秋里缓缓道。
“我没有写过这些……”鹿水月闷闷地说,声音好似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
“剧本人设吗?”津岛秋里嗤笑,“其实没有这种东西,或者你写得太笼统,很多事情就不是你、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呢。”
【十指连心,指尖传来的剧痛让秋次眼前发黑,但她敏锐地捕捉到弘毅一瞬的失神——当他俯身端详镜中字符时,折扇从袖口滑落半寸。
就是现在!
她假作踉跄,跌倒,右手顺势按在神龛底部。那指尖残留的血蹭过檀木纹路,留下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梅花印。这是她跟哑女仆役学的——那人在被弘毅处决前,曾用洗碗的丝瓜瓤蘸酱油,在厨房地板画下同样的图案。
“脏了,”弘毅拎起她后领,她和服袖口扫过神龛,恰好遮住血印,“下次再跌倒,你就把地板舔干净。”
秋次垂头盯着自己的足袋,雪白缎面上溅了两滴血,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椿。她忽然想起阁楼窗外的麻雀——它们总在兄长大人经过时装死,等人走远又扑棱棱飞起。】
说来而今的津岛秋里,与棱镜中往昔年幼的秋次,颇有不同。但津岛弘毅,这墨色和服的青年却与当年一般无二,仿佛岁月不曾留痕。
那么这过往画面中的另一位当事人,津岛弘毅,此时在何方呢?
反正也被卷入了这镜面迷宫,独自一人——秋里说他不是人,所以是孤身一个,不得脱困。
这容貌颇似太宰治的俊秀青年,当然,他这种相似度还比不过津岛秋里,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血缘关系。
他周身弥漫的墨痕几乎污染了镜面,密密麻麻的丝线也像是要扎根。但是这棱镜空间对待他可不似对待其他人那般不闻不问。
光怪陆离间,津岛弘毅看着那棱镜中的秋次,看着那神龛上血浸的梅花印,看着那人类幼崽回忆中的弱小的麻雀,冷静理智却又总显得空洞的眼眸微微波动一瞬。
原来,竟然是从这时候就开始了么?她一直都是故意的。
【烛火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也开始躁动。
秋次看见自己的影子正用白发缠住大蛇咽喉,而本该属于弘毅的蛇影竟生出人脸——是上个月投井的侍女阿菊,她的脖颈还挂着勒毙时的绳结。
“哥哥……兄长大人,”秋次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像蘸了蜜,“我能摸摸那面镜子吗?”
津岛弘毅挑眉冷笑,却还是将青铜镜递到她掌心。镜柄触感温润如……人骨。
秋次在心底默数三下——
“啪!”
镜子脱手砸向地砖,原本于镜中、镜外弥漫的灰雾,其中伸出的无数苍白手臂骤然缩回。
弘毅的折扇劈向她脸颊时,秋里已蜷缩成团,白发遮住嘴角得逞的笑。】
“那是什么?”鹿水月问。
津岛秋里漠然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绝对不能让他成功呢。”
“有什么猜测吗?”
“就和你想的一样,左不过就是‘真名’这类,他、‘祂们’想得到的。”
鹿水月低头沉吟:“一种穿越者被土著解剖的既视感。”
津岛秋里冷哼一声:“从记忆层面也算不上穿越者,但是本质……更本质的东西确实无法改变就是了。”
【“废物!”津岛弘毅掐住她脖颈,金色瞳孔裂出蛛网般的血丝,“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撼动命理?”
秋次透过指缝望向神龛。月光穿透格窗,恰他好照亮那枚干涸的血梅花——此刻它正渗出极淡的金光,如冬眠的蛇缓缓苏醒。】
“没有这个人。”太宰治道。
江户川乱步点头,以陈述的语气,甚至不带负面情绪:“他不是人啊。”
太宰治揉了揉眉心,之前接触“书”时接收到的,那属于无数同位体的记忆浮上脑海,他有些心绪不宁,却笑问:“乱步先生认为他是……”
“让世界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这位名侦探如此定论道,又在心里补充,是之一。
【……
惩戒持续到寅时。当津岛弘毅甩袖离去后,秋次趴在地砖上,舔舐着唇角的血渍。被银针刺破的指尖已经止血,可神龛底的血梅花却越发灼热,烫得她心脏狂跳。
她爬到青铜镜碎片旁,在其中一片里看见倒转的世界——烛火在下,血痂在上,而自己那一头白发仿佛正逐渐染黑。镜中忽然传来轻笑,有个声音以津轻的摇篮曲曲调哼唱:
“雪女的孩子啊~
剪下月光做襁褓~
神灵在冰棺里哭泣~
说春天偷走了他的刀~”
秋里将碎片藏进腰带夹层。离开禁地时,她最后回望一眼——墙上的影子不再是囚鸟,而是一只喙衔银针的麻雀。】
“你幻听幻视吗?”鹿水月突然问。
津岛秋里:“……”
津岛秋里非常认真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眨眨眼睛,难得语气飘忽:“……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说,你真的是巫女吗?”鹿水月继续问,“我做设定时根本不了解霓虹神道教诶。我当时,呃,最初的话,想的其实是……”
“桔梗?”津岛秋里接口道。
“……”鹿水月捂脸,“你不是说不记得以前的事吗?”
“现在又不是那个时候呀,过去很久了耶,”津岛秋里对她此言不以为然,“总能想起来的,事实上遗忘才是难事啊,我学不会,什么都忘不了。”
“那有再穿越到战国什么的吗?”鹿水月并不接她的话,反而如此问道。
“无论你最初的想法是怎样的,”津岛秋里微微勾唇,笑意不达眼底,“反正总是会面目全非的。更何况你根本没考虑过剧情之类的东西呀。”
“……那还是有考虑过的。”鹿水月嘀咕了一句。
津岛秋里摇头:“笼统到不知所云的一两句话,唯独的故事线是,十岁离家出走到横滨捡乱步再捡中也,然后所谓‘邪神巫女’……你觉得将‘命运’交给‘祂们’自动生成补完,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这个你也知道啊。”但鹿水月不想就此发挥想象力。
“倒也不必以为现在的我跟你有什么区别啦,只是记忆完整程度差异而已啊,Luna。”表面看来与鹿水月各方面都毫无相似度——最大的共同点大概是看上去还都是人类,但这都有人种差别——的卷发少女歪头道。
“记忆完整程度……”鹿水月略略思量,“这是怎么剪切的?”
“最初自愿屏蔽,因为记住的没有意义的东西太多了,记忆宫殿也不好用,总是头疼,”津岛秋里轻叹,“后来就是形势所迫了。”
“嗯,”鹿水月点点头,大概懂了,“就很羡慕Gin可以说忘就忘。”
而此时,另一边的琴酒,是的,作为彼时距离鹿水月最近的人,他当然也被卷入了这棱镜空间。然后成功落单。但至少没有受到津岛弘毅同等待遇。
这方空间是呈迷宫状的,并非无路可走,但是在一块块演绎着同样画面、只角度不同的棱镜包围之下,银发杀手拒绝迷宫游戏。
事实上被困在封闭棱镜中的只有津岛弘毅,但是除他之外,众人也都抱着与琴酒相类的心态,静观其变。
倘若他们走一走,或许此时也已经成功集合了。可惜,归根究底,这一群其实……各自之间都没那么熟悉。
于是琴酒就这样蹙眉看着棱镜中津岛弘毅虐待儿童,又像是霓虹的“禊祓”仪式,但扭曲为暴虐。
他看着那碎裂得那般轻易的铜镜,薄唇轻抿。他记得很久以前,在他也不比津岛秋次大多少的年纪,是卡尔,还是邻居?总之有人告诉过他,不要打破镜子,碎掉的镜子如同灵魂破碎。
嗯,不是迷信,不违背唯物主义,只是约定俗成,一种文化习俗。
严格来说他真的算不上与津岛秋里有多熟悉,相较而言……
算了,不比了,总之希望她能早日拼完镜子。
反正能给“祂”添堵的事,那可真是多多益善。假如这可以算给予“祂”的致命一击,或者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的,就更好了。
至少这一定能给予“祂”重创。那也够了。量变总有一天能成质变,总是不能让“祂”好过啊。
在斯拉夫文化中,镜子具有深厚的象征意义和宗教背景。
首先,镜子被视为神圣的物品,象征着灵魂的象征。斯拉夫人认为打碎镜子意味着灵魂的毁灭,会带来不幸和疾病,甚至可能导致接下来七年的厄运缠身。因此,在不小心打碎镜子时,他们会采取一些仪式来避开灾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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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神龛中的血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