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双大眼睛是谁的,虽然看起来很瘦小,几乎皮包骨头了,但是它一样还是野兽啊,食人的野兽啊!
荞麦迅速又闭上眼睛,本来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这时候突突突的加快了速度,她感觉身下压着的雪开始融化了,她的双手不知不觉深深的伸进了雪里,努力地屏住呼吸。
她想不出任何的对策,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地里,大雪封山,大地失去了生气,狼也没了猎物,看样子它应该是很久都没吃了吧。阴沉的天有点泛黑了,算起来荞麦也有二十四小时没吃了,在这冰天雪地里被寒心痛绝与饥寒交迫折磨的晕过去又苏醒,她觉得自己本不该命绝于此,所以刚想起身的时候谁承想竟又被饿狼盯上了。
苦荞啊苦荞,你确实不应该叫荞麦,你应该叫苦荞啊!
忽而,她眼前浮现出一个白净的小姑娘,不言不语笑眯眯地瞅着她。她想,这一定是她那死去的妹妹,想到这里她放下了紧张,她觉得就算今天沦为狼口食那也不过如此。没有了害怕没有了饥饿与寒冷,她甚至有点期待狼来吃掉她。
她睁开眼睛,眼里泛着快乐的光,冲着跪卧在她头顶上方死死盯住她的狼淡淡的笑了笑。银狐色的狼鼻尖有个黑坨坨,瘦小使得它的眼睛越发的大而空。
就这样她一动不动的放松下来,她等待狼张开它那锋利的獠牙来撕咬她,她甚至想要开口告诉狼她身上哪一块好吃,先从这一块开始吧。但是,狼应该听不懂她的话,也就只能遗憾的叹息着。
在寂静无声的西沟沿上,白茫茫刺眼的雪地里一匹饿疯了的狼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相互注视了好久好久......
夜幕降临,雪地里并不黑暗,狼突然转身朝着西方长啸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留给荞麦一行深深浅浅的兽类脚印与吱嘎吱嘎蹄子摩擦雪的声音。
荞麦一骨碌翻身起来目送饿狼离开,那只饿狼竟然放过了她!
她变得口干舌燥,抓起手边的雪往嘴巴里狠狠地塞了一口,她怎么就还活着呢?
不管了,她拍拍衣服上凝结的雪块,迈开几乎不会走了的双腿。
她打算回去。
她命不该绝于此!
荞麦踉踉跄跄的回到家,院子的大门早已被上了锁,她趴在门缝上往里看,正对着门缝的西屋灯是灭的。她蜷缩着身子在门前停驻了很久,隐约听见打更声。
她起身来到西墙角的草垛下,踩着矮一点的草堆爬上草垛,借势爬上了墙头。她坐在墙头上望着院子里的雪,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很明显,他们一家还在等她回来收拾院子呢。
荞麦向院子里面的墙根下瞅了一眼,墙太高了,她好担心自己跳下去的话没被摔死却残疾了,那她这辈子就真的成了苦荞了。她脱掉鞋子别在裤腰上,转身两手抓住墙头,脚先溜下墙,她的腿太短了根本就触不到地面,等到她所有的身体长度都被同等长度的挂在墙面上的时候她松手,脚轻轻地落地了。
还好,她落地的脚步声没有惊动任何人。她从腰间抽出冰凉的鞋子拿在手上,蹑手蹑脚的推开西屋的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她不由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开始享受瞬间上身的温热感。
轻轻掩上门,她弯腰将自己的鞋子轻轻地放在门槛边上,王大全的鼾声一长一短,长的时候似乎要背过气去了。
地炉子的炉盖缝隙里炉火明亮刺眼,荞麦觉得她要是再看一眼地炉子的话眼睛就要花了。于是,她转眼摸索着想要上炕。她对这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知道走几步就到炕跟前了。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荞麦一个趔趄摔倒了,她的胳膊肘被地上的东西撞得生疼,眼前一片星星闪闪发亮,冰凉的身体在一瞬间似乎要冒汗了。
荞麦不敢出声,她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胳膊,咦,臀下软绵绵的温热疙瘩是什么。
她憋着痛挪了下大腿,摸到了两块土豆,是熟的,只不过应该凉了吧,但是荞麦觉得是热的,因为她的手早已僵硬的失去知觉,就算是冰的,但是也是屋子里的东西,那自然温度要比她的温度高上些。
她不假思索的两口并做一口吃完了两块土豆,是熟的,只不过外皮有些烧的碳化了。
黑暗里,她爬上炕不敢扯王大全边上多余出来的被子。她躺在自己的丈夫身边,想着来时的计划,她是回来收拾东西的,天亮她就要走了。
去哪里?她还没想好,但是她一定要离开,因为她知道她命不该绝,她不叫苦荞。
王大全呼的一声翻了个身,他的腿压在荞麦的肚子上,他一激灵问:“谁?”
“我”。
“荞麦啊,吓死我了,你回来就好。”他将刚刚迅速收回的腿又搭上去,开始打鼾了。
过了良久,荞麦轻轻推开王大全的腿。
王大全被推醒了,“荞麦,你是不是睡不着。”
他摸到荞麦冰凉的肩膀一把拉进他的被窝。
荞麦心生颤抖。
果然,王大全没有那么好心给她盖被子。
他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冰凉的荞麦僵硬的想要反抗,但是理智告诉她,她只有配合才能早点结束这一劫牲口般的糟践。
他蠕动的速度突然哈赤一声降下来了,荞麦就知道她终于历劫结束了。
她盖着王大全施舍的一掖被角,心里盘算着要带走什么东西,想来想去这个家里也没有找到一件属于她的物件。那就当刚刚是她对他的最后一次偿还吧。
娶她的时候王大全牵了一头牛作为聘礼,秦兴德才放了她。
她来这个家两个月零七天,做牛做马也算偿还干净了。
当初,龅牙的王大全看上天生面庞皙白的荞麦,便经常在村东荞麦家附近蹲她,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要好好待她。
十六岁的荞麦被吓得魂飞胆破,‘情爱’二字于她就是个笑话。
因此,十六岁的她在邻里间长舌妇的嘴巴里是‘放荡’的代名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