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荔枝刚才下楼时跑得很快,舟舟没看到她从二楼的另外一扇门拐了出去,还以为她直接跑下了一楼,因此他直接从一楼的大门口冲了出去。
“这么快就谈完了?”柚子和秋月熙在一楼门洞守着,见只有舟舟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便诧异道:“荔枝呢?”
“啊?荔枝没下来吗?”舟舟朝四周望了一眼,确定门口只有他们三个人。
柚子眼睛瞪得滚圆:“我和月熙一直守在门外,根本没人出来!”
舟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似有一团火堵进喉咙里:“我和荔枝在六楼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然后她忽然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就冲了下去,她跑得太快了我没跟上,我以为她已经跑出来了……”
“所以你把荔枝弄丢了?!”秋月熙慌了神,一边掏手机一边喃喃,“糟了,不会被绑架了吧?我们在泰国人生地不熟的……”
柚子已经抢先一步把电话拨了出去,也急得直跺脚,“怎么不在服务区啊……”
天气炎热再加上内心焦急,舟舟额头上的大颗汗珠直往下掉,他僵着身体对柚子说:“你忘了……我们没办电话卡,只租了两个移动WIFI,一个在你身上,另一个在我身上……”
秋月熙急得快要哭出来,罕见地对舟舟吼道:“你怎么能让荔枝一个人行动?!她现在打不了电话,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也怪我,我应该让大家办电话卡的,至少也该一人一个移动WIFI啊……”
“报警吧。”柚子指了指旁边的报刊电话亭,“我去打电话,你们在原地不要动。”
正直中午12点,阳光直射在三人的身体上,湿热的水汽扑在脸上,身体又燥又热,像被一块烧红的铁锅扣住。
小区门口的煎饼摊已经摆了出来,大叔脖子上裹着白色的湿毛巾,铁板上的煎饼滋滋作响。
三人没有胃口吃午饭,也没有心情喝冰饮料。
柚子正要拿起电话拨打191,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叫她。
“不用报警啦!”舟舟站在小区门口挥着手朝她喊。
只见棠荔枝从小区旁边的一条窄巷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棉质的白色短袖衬衫和浅咖色的休闲裤,脚踩一双白色的运动板鞋。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棠荔枝疾步上前解释道,“我刚才跟着白屿的助理从二楼平台出来,二楼有一扇门直接通到了小区后面的小巷子,没想到在那里碰见了白屿。”
秋月熙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那就好,那就好,刚才真吓死我了。”
舟舟委屈道:“你刚才跑得也太快了,一眨眼我就看不到你了。”
秋月熙撇了撇嘴,“怎么不说是你跑得太慢?”
舟舟低着头,没吭声。
“都是我不好,”棠荔枝知道大家非常担心她,不想让舟舟难堪,“我当时看到了白总的助理,一时着急才追上去的。好啦,我现在不是平安回来了?”
“白总的助理怎么也在这?”柚子看了一眼白屿,疑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人还站在大太阳底下站着,每个人的脸都被阳光晒得通红。
白屿帮忙解围:“大家都辛苦了,外面太热,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边吃边聊。”
——
曼谷饭店。
一进门,空调的冷气如一缕冷冽的清泉,拂过肌肤,让人顿觉身心舒畅。
五个人要了五杯冰镇椰青。冰凉清甜的饮料从口腔滑入胃部,全身上下都变得轻快起来。
冬阴功汤的酸辣口味刚刚好,汤里有五只大虾,正好一人一只。
“快给我们讲一讲刚才发生什么了?白总你怎么也在曼谷?”柚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白屿解释:“张勇和他的妻子昨晚被带走了。他们的女儿在清迈读大学,所以也不在家。”
“被带走?被谁带走?”柚子追问。
白屿神色凝重,他喝了一口饮料,没有回答柚子的问题。棠荔枝感觉,他针对这个问题,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说,或者,不能说。
白屿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出其他信息,用词很明显是斟酌过的:“根据目前收到的消息,张勇已经承认当年有人找过他,那个人让他喝酒后开着货车用60码的速度在花城北区的盘山路上撞一辆私家小轿车。条件是100万现金和给他女儿治病,他女儿患有先天性白血病。”
棠荔枝回想起,当时警方通报的信息中司机确实只开了60码。但因为那条路是非常陡峭的盘山路,而且当时山路靠悬崖的那边没有护栏,所以即使不是高速行驶,也导致了那起惨烈的命案。
棠荔枝的胃口并不好,香喷喷的蟹肉炒饭在盘子里久久没有动。她听白屿说着,忽然冷笑了一声:“三年大牢换100万和女儿的命,这个交易不算亏。”
舟舟、柚子和秋月熙都不响,他们知道棠荔枝的内心并不好受。
白屿垂着眸,不带温度地说:“和魔鬼做交易,怎么可能会赚到?张勇坐牢期间,那个人虽然找了好医生、又帮她女儿出了治病的钱,但是他出狱后,那个人只拿了5万块打发他。那个人还威胁他,让他赶紧买机票飞去泰国,不然就天天去他家骚扰他的妻女,让他不得安生。”
“100万变5万?呵呵,他一定后悔死了吧!”柚子翻了一个白眼。
“为什么要让他去泰国?”秋月熙问,“难道那个背后的凶手在泰国有势力?”
白屿说:“张勇的泰国签证和店铺都是那个人帮他搞定的。他来泰国的头几年,那个人偶尔会来确认他是不是在曼谷老实待着,顺便警告他别想打回国的念头。但后来又过了几年,那个人似乎消失了,没有人再来查他。但因为那些年张勇已经在泰国把小生意做起来了,国内也没有其他亲人,就算回国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工作,所以便在泰国留了下来。”
“这样看来,是仇杀没错了。”棠荔枝怔怔地望着一桌子美食,胃部却一阵恶心,“一定是我爸爸当年做记者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我听外婆说过,爸爸的报道经常揭露社会的黑暗面 —— 污染环境的工厂、卖假药的企业、用地沟油的饭店、雇佣童工的黑煤矿……所以,爸妈一定是被报复的……”
“白总,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舟舟问。
白屿不响,只缓缓摇了摇头。
棠荔枝相信白屿刚才说的一切。但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他只说出了部分真相,还有一些事,他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有说。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爸妈明明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的,却突然无缘无故地跑到那么远的山上去?”棠荔枝自言自语道,“如果是他杀,那么很可能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故意引诱或者威胁他们上山。”
“是有这个可能……让叔叔阿姨上山的人,跟买通司机撞车的人,肯定是一伙的。”秋月熙嘴里念叨着,表示同意棠荔枝的想法。
柚子也推测道:“荔枝之前说过,叔叔当天没有打出租车,而是匆匆向邻居借了一辆车亲自开上山。一方面是因为出租车去不了花城北区的山里;另外一方面,叔叔虽然没有私家车,但他因为经常开报社的车出去采访,所以是会开车的。因此,当天引他们上山的人,一定知道他会开车,甚至知道他是记者。”
秋月熙顺着柚子的话继续往下说:“**不离十,凶手一定在荔枝爸爸生前报道的那些负面人物中间。但是……凶手当天是拿什么引诱他们上山的?这个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事能比和女儿一起吃饭过生日更重要的?”
秋月熙最后的疑问,忽然点醒了棠荔枝。
“有什么事能比和女儿一起吃饭过生日更重要的?”
白屿在同一时间也想明白了这个疑点。他望向棠荔枝,语调慢而低沉:“对于父母来说,天大的事都比不过儿女的事,因此只有一种可能……”
棠荔枝低着头,失神道:“凶手一定是以我的性命相威胁的。当年大家都没有移动电话,凶手很有可能拿了一些我的随身物品或是我的照片,威胁爸妈上山去救我。爸爸很有可能知道有人在蓄意报复他,那个人的要求八成是一命换一命而不是金钱,所以当年爸妈上山的时候并没有带钱上去,不是绑架勒索案,警察也就无从查起。”
秋月熙点点头:“很有可能是这样。当时叔叔收到荔枝有危险的信息后,没有多想就匆忙借车上山,货车司机已经提前在那里准备好了。”
大家边吃边聊,美食已经被扫荡地差不多了。但是棠荔枝面前的猪颈肉和春卷,她都没有怎么动,只有手旁的冰镇椰青见了底。
棠荔枝之所以没有胃口,一半是因为父母的旧案又被翻了出来,另外一半是因为,她隐隐感觉白屿和此事有关。
他和助理先后出现在曼谷,难道只是帮她查司机的下落?他与她非亲非故,何必如此上心?再者,他怎么知道司机被人带走了?谁带走的?凶手带走的?带去哪了?还会放人吗?他刚才说的那些信息又是从哪里知道的?难道是司机亲口告诉他的?那么司机会被怎么处置?
白屿那么聪明,他明知道她十分关心这些信息,却只字未提。
舟舟抹了抹嘴,看着其他人都还没有起身,他也不敢说话,默默望着秋月熙。
柚子看了一眼棠荔枝,似乎在问: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还查吗?要带着白屿吗?
白屿中途去洗手间的时候已经默默结了账。现在,他也没有起身,而是在等棠荔枝先开口。
秋月熙的心思一向最细腻,她看出棠荔枝有话想单独和白屿说,同时她也察觉到棠荔枝心里的疑惑 —— 白屿应该还有没说完的话。
她轻声对大家说:“下午我预约了曼谷出名的马杀鸡,快到时间了,要不我和舟舟还有柚子先过去?荔枝是不是还需要和白总再聊一下?”
棠荔枝点点头,“马杀鸡帮我取消吧。我有话和白总说,我们晚上再汇合。”
“好,那我们先走。”
秋月熙、柚子和舟舟按照计划去马杀鸡店按摩,棠荔枝和白屿则转场去了另一家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