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投奔于北地洛阳旧朝摄政王宋和锦,不知景少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把谢景鼓动成功之后,知秋进一步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现在光凭她一己之力,是完全无法守护红叶夫人的,现在的她,别说是守护了,光是想靠近一点都不能。这些天,丹阳郡及其周围城镇显眼处均是贴满了她的通缉画像,若不是怡红院是淮阴地头蛇县令家的灰色产业,没有人胆大包天到敢进来搜捕,她或许早已身份暴露,被逼到远走他乡避祸。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投奔红叶夫人的旧东家,那个已经成为旧朝摄政王的宋和锦,只有拥有这种体量和权势的人物,才有可能让她从南方世家大族的手里把红叶夫人抢过来。
谢景一愣:“旧朝?洛阳不是被原大晟将军沈千奴所占据?这宋和锦是何人?他竟然比沈千奴还要厉害吗?”
原来他这些日子以来醉生梦死、糊涂度日,对于北地的时局变迁全然不知,对北地的政局形势还停留在几个月前沈千奴率军对垒匈奴,后匈奴败兴而起、沈千奴大获全胜一事上。
知秋看他茫然的神色不似作伪,就把近来探听到的北地时局粗略说给他听,说完之后,叹息一声,道:“尽管不知这宋和锦是用什么手段得到了沈千奴的信任,将北地旧朝权势全部掌握在他手中,但夫人还等着我去解救,无论多难,我都得想方设法接近他,为他重用,只有这样,我才能把夫人从谢家救出来。”
谢景从她口中得知了红叶夫人遭梅夫人迫害几乎一尸两命的“内情”,对谢家人的龌蹉更是深恶痛绝,同时对于知秋这个忠仆好感大增,闻言很是同情,安慰道:“知秋姐姐莫急,会有那一天的。”
知秋勉强笑笑,眼神悲苦:“景少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投奔宋和锦?”
谢景身体一僵,像是逃避什么似的,顾左右而言他:“我身体被恶奴毒打,还未好全,得继续修养一些时日……我跟宋和锦此人非亲非故的,北地如今势力众多,不独他一个,你投奔他吧,我就算了。”
洛阳……一想到那个男人此时的所在地就是那里,他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脑海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以及那些在他午夜梦回里萦绕不绝的咒诅似的话语:
“你就是一只棋子而已……”
“没有了‘谢’字这个姓,你什么都不是……”
“你这个废物!”
即使知秋说在旧朝王都洛阳权倾朝野的是那个什么摄政王宋和锦,谢景也对这个地方避之唯恐不及,按照那个男人的城府和心机,他怎么会被人轻易击败,进而取而代之?这个宋和锦绝对只是他推到台面上的挡箭牌而已,为的是堵住天下对他谋朝篡位的悠悠众口,摄政王之类的绝对是那个男人的计谋……
那个叫宋和锦的人,恐怕还在洋洋自得,完全不知道那个男人设了无数陷阱等着他往下跳,只要那个男人自己想,随时都能把洛阳收回手里……
这个宋和锦,活不久的。
他已经完全忘记一年前那个拿着《射雕》守在书院后街专门等候他的那个青年了。
知秋一直在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态,她发现此时的谢景的眉眼处处透露着一种恐惧,他很努力在掩饰着这种情绪,但是他的掩饰功夫显然还不到家,或者说他内心的这种恐惧太过强烈,强烈到占据他的整个心神,以至于这种掩饰显得愈发欲盖弥彰。
恐惧?谢景在恐惧什么?
北地有什么东西,会让谢景如此害怕?
知秋把这事记在心里,也不硬逼谢景面对,免得他对自己起了恶感,转而谈起其他:“听闻北地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等六镇农民起义,关陇、河北各族纷纷起兵响应,其中尔朱荣实力最盛。你若不想投奔宋和锦,不如投奔于他?”
谢景神色一动:“好,我跟你北上。”
知秋眼中笑意加深——刚刚还说身体旧伤未好,转眼就答应随她北上,显然谢景方才在撒谎,他确实在逃避着什么。
“既然如此,景少爷你稍事休息一下,这个房间我已嘱咐楼里的妈妈,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有什么事你就叫过往的奴婢,知秋先行联系北上的行商和船家,两日后我们出发。”
知秋说完,便离开谢景的房间,关上房门。
“给我看好他!”她阴沉着脸色,对院门口的两个壮汉说道:“他若是离开怡红院外出,给我盯紧了,把他做了什么、遇到什么人全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两个壮汉一身的肉,袒露着的皮肤黝黑粗糙,像两只蛮壮黑熊似的,在知秋面前,却硬是缩成个鹌鹑模样,瑟瑟发抖:“俺们晓、晓得!”
知秋满意地回了他们一个皮笑肉不笑地笑容,两个壮汉抖得更厉害了,头颅恨不得低到尘埃里去,像只鸵鸟一般埋起来。
……
接下来两天,知秋便忙于筹备北上的盘缠和干粮。她一面联系北上的行商捎她和谢景一程,一面辗转找到流窜在丹阳与淮阴一带的土匪流寇,以金钱为诱饵,托他们把梅夫人送回丹阳郡谢家。
“这个女子是谢家小妾,却与后院奴仆偷偷私奔,谢家为了防止家丑外扬,一直在私下悬赏捉拿这对狗男女,亏得我们舅爷与丹阳郡的县令交情好,才知道这等隐秘之事——男的已经被我们的人错手打死,女的被我们活捉!我们公子近日要邀请贵客莅临怡/红院,我们人手不够,抽不出人手处理这事,这个女的你们代我们舅爷将她送回谢家,所得赏金你我两家三七分,如何?”
那四个乔装打扮成良民混入城中的土匪彼此对视一眼,脸上透露着□□之色,嘴里却惺惺作态:“我们晓得,我们最讲诚信了!妈妈信得过我们,把这等好事交给我们去办,那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向来最懂得知恩图报,我们办事你放心,等我们领了赏银,就回来与你对分。”
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个土匪心里却是嗤之以鼻,得了赏钱,自然是独吞最合算,谢家那样的大户人家,从指头漏出一丁点东西就够他们一辈子不愁吃喝,谁还会傻傻分给别人,他一个子儿都不会给眼前的老鸨。
等从谢家所在的丹阳郡回来,他们往城外山林一藏,谁也别想把进了他们口袋的银子掏出来!
画着浓妆的老鸨像是对土匪心里的小九九一无所知,脸上的表情很是吝啬地强调:“三七分已是让你们占了极大的便宜,莫要讨价还价!若不是近些日子院里实在太忙,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你们?!老姐儿我是看在桂老头的面子上才肯给三七,旁的人,顶了天就一九!”
“是是是,老姐肯赏脸给我们一口饭吃,那是看得起我们,我们晓得的……”土匪嘴里一叠声地感谢,脸上很是惶恐,唯恐她改变主意把这种好事给了别人,不住地恭维讨好着。心里却在大骂:死老骚鸡,臭不要脸的!
一堆好话反复来回地说着,土匪口干舌燥,面前的老鸨马屁被拍得舒服了,总算愿意领着他们去带人。
那个谢家与人偷情私通的小妾躺在床上,表情麻木,听到推门声转头看来,见到老鸨,整个人疯了一般跳起来,却被绳索牢牢桎梏在床边,像只瘦弱的小老鼠进了鼠笼,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着,撞得身上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土匪们过来砍断一指粗的绳索,用粗布堵住小妾的嘴巴,抗在肩上往外面走。
老鸨站在屋里里,目送他们远去,笑眯眯地朝土匪肩头的小妾笑得和善慈爱,嘴巴开合:
好——戏——才——刚——刚——开——始!
……
两日后,知秋与谢景背着包袱,各自带着两个奴仆,跟着北上的行商,开始往北迁徙。
路上迁徙的流民并不算少,许多贫困流民依附在他们的同族大户车队后面,双腿不知疲倦一般快速跋涉着,唯恐在路上掉队,就此与族人走散。
知秋找的这个商队同样依附着不少流民,知秋他们交了钱,可以跟在驴车后面,累了能坐到上面歇歇脚,流民们却是不能,他们紧紧地缀在车队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车队停下搭炉做饭了,他们才敢停下来,四散进周围的山林里找食。
知秋身为女子,尽管身边有谢景与奴仆,大户人家养出来的通身气派却依然十分惹人注目,商队里的一个小管事借机频频到她跟前晃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些下/流的荤段子,还时不时想要动手动脚,把奴仆和谢景视如无物,气得谢景伸手就要拔出匕首,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的手却被知秋按住,她朝他摇摇头,眼神里明显写着不赞同。
他们现在有求于人,还是不要过于惹是生非为妙。
谢景郁闷不已,只能忍气看着那个小管事走远。
“等我功成名就,我要把那些胆敢冒犯我们的人都杀了!”
谢景在心里发下誓言。
知秋对此事却是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管事容易对付得很,只是他们现在要借助商队的庇佑,不能与他们明面上对着干,虽然无法与他们撕破脸,但不代表她就得继续忍受骚扰,杀人动静大,容易被发现,她躲开就是了。
那日之后,知秋在休息时间里,就不再接近商队那边,而是往流民扎堆的地方靠。
她气度温雅,态度从容,做事大方,那些流民对她的靠近很是受宠若惊,一个个结结巴巴的拘谨得很,也有些会来事的试着攀附,慢慢巴结上来,知秋趁机从他们嘴里套出了不少事情。
例如左边的这个李姓宗族的男人本来随着世家已是南下定居,却在侨置之地与本地宗族起了冲突,双方死了不少人,这个李姓男人因为杀了对方族里的一个后辈,一直在被追杀着,迫不得已只好返回旧地老乡家中躲避仇杀。
右边这个有着小肚子的秃顶男人则是小有家财的商人,身边不仅携老带幼,还配了两个护卫,打算回北地经营生意买卖。
她正听着秃顶男人侃侃而谈,前方的人群里突然爆发了一阵惊呼,传来了几道尖叫声。
“杀人啦——”
我今晚居然忘记了设发表时间,还以为自己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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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