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芳被留在了老家,选了个好位置埋了,也算是留个念想。
江风开着夜车,雨天的路又不好走,几乎是清晨才到的家。
他喊醒了副驾驶上的薛彤,拉开后座的门刚想抱起江闲,江闲就睁开了眼。
“我会走路。”江闲一头从对方的胳膊下钻出去,跳下了车。
夫妻俩看着小孩跑远,叹了口气。
江闲被当做外人拦在了小区门口,薛彤上前和门卫说明了情况后,先一步拉住了小孩的手,带着往家走。
江闲也不吵不闹,就任由她拉着。
到了家,和所说的一样,江闲自己分到了一间卧室。里面的床很软,阳光很足,书桌很大,衣柜书柜应有尽有,地上还摆了很多小男孩爱玩的玩具。
乐高积木,变形金刚,小汽车小飞机,什么都有,各式各样。
应付着听完了薛彤的嘱咐,被强行拿走了手上已经不能吃的糖葫芦,江闲趴到床旁边,想钻进去,却发现这种大床的床底几乎没有空间。
根本钻不进去。
小孩有点蔫,但长时间没有睡眠显然是扛不住了,最后窝在床上一角睡着了。
后背未处理的伤口泛着疼,提醒着他一天的经历是真实发生的。
失去了奶奶,被父母接回了家。
等醒来了,就感觉饿了。
江闲推开门,走到客厅,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球赛的江风。
前一天他刚被这人打了好几下,心里还有点发怵,不敢上前。
倒是对方先改变态度,走过来从微波炉里拿出一碗白粥放在餐桌上:“喝吧,你妈去给你办入学手续了,新手机放你屋的桌子上了,我俩的手机号都输好了,那老年机别用了。”
江闲点点头,坐到凳子上干饭。
下午,他就在屋子里摆弄手机,大多数功能都不会用,目前只会打电话发短信打字。
没书看,没事干,他就按着键盘玩,权当认字了。
当在Y开头的字母下认字时,他看见了一个字,是“诒”。
左边是言字旁,右边是奶奶的姓氏台。
可以理解为想和奶奶说话吗。
江闲仔细看了看这个字,发现有两个读音,一个读yi,一个读dai,前者表示遗留或者赠送,后者表示欺诈。
他若有所思,把这个字记到了自己带来的小本上。
——
江闲被安排进了市里最好的小学,读完了剩下的三年小学。
小学的东西简单,他的脑袋又转得快,每次考试都是霸榜第一,几乎总是三科全满分。
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每次回家,江风都要上来问成绩,问他在学校学了点什么。江闲总会面无表情的告诉他标准答案,然后回到卧室写作业,到了饭点被叫来餐厅吃饭。
除此之外,父子俩没有过多的交流。
和陌生人没有差别。
江闲刚回来不到半年,江风就飞回国外了,甚至没有和他说一声。
还记得有一天上完学校的课,他回家以后没有看到总是歇在家里的江风,以为他是找了什么工作。
直到发现一连好几天家里都是只有自己和薛彤后,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没有什么工作能一下扣住一个人这么久不回来。
他第一次主动和薛彤说话,是问消失了一周的江风。
“妈,爸去哪了。”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已经改了口,渐渐接受了事实。
他听到了薛彤的叹气,和自以为很绝妙的解释。
从那时起,江闲就知道,夫妻俩的承诺根本不算数,什么陪伴——
真是可笑。
只是一句随口说出用来诱惑他的话罢了,他居然当真了。
欺骗。
江闲被迫再次认识了这两个字。
为了钱财和势力,江风再次回到了国外。
丢下了一个四年级的小孩。
丢下了他的童年。
——
顺利小学毕业后,江闲的心智成熟了不少,薛彤给他报了直升的私立初中。
那里条件很好,宿舍有卫浴间有阳台,食堂的饭好吃又便宜,校园环境绿植多无污染。
倒是薛彤担心他半天,觉得他住宿照顾不好自己,还一心想帮他办走读。
江闲拒绝了,他乐得清闲,住宿的话就不用在家里装样子了,那副虚伪的模样看的他都想吐。
假期里,薛彤看他这几年表现很好,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都可以吗?”江闲问。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薛彤予以承诺。
江闲顿了顿,最后选择了上跆拳道班。
他想有能力保护自己。
薛彤也痛快的给他报了班,一个暑假,江闲就一直泡在跆拳道馆里,跟着好几个老师学技巧,成长。
后来初中开学,学业稍微紧张了起来,尽管如此,他的跆拳道也没有荒废,每到寒暑假总会抽出一部分时间再去馆里学习。
等到了初三的那年寒假,所有内容也是学完了。
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其他人了。
初中,新增了好几门科目,很多学生学不好的物理,在江闲眼里却是小菜一碟。
他的物理水平遥遥领先,甚至还被老师拉去学了竞赛,给自己未来的高考加分铺路。
但是历史,是他的薄弱项目,每次堪堪及格的分数总让他很苦恼,带着他的总排名往下一跌再跌。
薛彤也给他报过补习班,只是文科这种东西很难补,补了半天,最后也没有什么效果,该差的地还是差。
——
中考题简单,考的都是基础,历史的偏科并没有很大的影响,江闲以优异的成绩公费考上了全国最好的高中。
但他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想着,这种程度,是不是可以再有一个奖励。
不出所料的,薛彤在一天晚上找到他,问他想要什么。
江闲这次告诉她,他想改名。
薛彤没有急着拒绝,而是问他想改成什么。
他在纸上写了三个字,笔画锋利流畅,带着握笔之人都未察觉到的一丝坚决。
纸上写着。
江诒闲。
再就是,家里的隔音并不好,他听见薛彤和江风打了个电话,吵了一架。薛彤说什么对不起孩子,要补偿,江闲隔着一层门笑了。
原来是补偿,不是奖励。
最后,他的心愿实现了。
江闲看着身份证,户口本上崭新的姓名,如释重负。
从今天起,他重新活过来了。
他是一个全新的自我。
他叫江诒闲。
挂念台芳,被人欺骗,被人遗弃,却又渴望着上天的馈赠。
这就是他,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的概述。
——
江风在国外有一家不算小的企业,是前些年陪薛彤修养的时候一手建起来的。
本来只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赚点钱,却没想到越做越大,盈利也越来越多。
为了企业,他没有在薛彤修养好了就回国,而是又停留了四年,这四年,他把公司的潜在危害全部铲除,看着它做大做强。
公司一大,人员就多,事务更加繁忙。
江风的这个假期,经过董事会协商了好几次,才答应在不除名的情况下,放他半年长假。
但要求他每周视频工作两天,处理一些必须由他负责的工作。
这半年间,他试过和江闲好好相处,但每次一见了小孩,就会想起自己公司,自己的成就。
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也要优秀,脱口而出就是问成绩,问学习。
江闲每次都会好好回答,让他欣慰不少。
公司后继有人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让江闲考个好大学,学个金融专业,毕业了来公司实习,逐渐接手他的工作。然后再找个好姑娘家结婚,生个胖小子。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可是每次一把这些想法告诉薛彤,对方总会说他控制欲太强,要给孩子选择,让江闲走自己想走的路。
江风又会说:“我给他选的就是最适合他的路。”
固执又己见。
自大又自狂。
不听别人想法,眼里只有自己和利益。
江风每年的假期很短,就只有过年的时候会一下把年假休了,飞回国内待一周,过个新年再飞回去工作。
薛彤虽然理解,但也总会累,一年又一年,在等待中度过。
尽管知道对方很爱自己,但还是想着相距这么远,江风会不会有了新欢?
——
知道江闲的性取向和常人不同时,薛彤很惊讶,但又忍不住反思。
开始想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带坏了孩子。
开始想是不是自己这些年教育欠缺,让孩子走了弯路。
但她缺席了江诒闲的童年,她没有资格说一些阻止的话,也忍不下心说。
回国的这些年,她也早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看淡了很多事,认为对江诒闲,只要对方开心就好,幸福就好。
她欠的太多,根本无法挽回。
只能尽可能的支持他以后的生活,决定。
薛彤花了十分钟编纂短信,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支持者,花了六个月,消化这件事情。
等她真心实意的祝福孩子时,却看到了一个落魄的江诒闲,走进了家门。
一向不会向他示弱的孩子走到她面前,跪在地上,流着眼泪说。
我把他弄丢了,他不要我了。
乱七八糟片段。啥也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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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P.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