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主到主公 第3章 妥协

“两位爱卿怎么看啊？”

刚才大殿上的争吵，二人都未发一言。

徐良序徐相是百官之首，只是单国连年征战，对武官更为倚重，因此单王待上将军崔恪也格外礼遇。

二人出自不同世家，又属不同派系，分庭抗礼又互相制约。

急性子崔恪看了眼四平八稳的人，率性发言：“大王深思熟虑，自有定断，臣无意见，听大王指令就是，要打就上战场；要是不打，我就继续练兵。”

语罢他颇得意的等着徐良序的回答，他抢占先机，大王不愿再听见模棱两可的回答，定会怪罪后说的人，问他要肯定结论。

单王不意外他的表现，不置一词，直接看向徐良序。

被点到的徐良序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说着，“朝臣各执一词，但都有道理。勉强应战损耗过多；公子和亲有碍颜面。”

单王眯着眼，不太满意听到的，“嗯，接着分析。”

听见单王矛头对准徐老头子，崔恪心底更是乐呵，他与这厮自小就不合，崔家徐家是竞争关系，他俩年纪相仿又一文一武，因此时常掐架。

从少年时就争抢头名，入朝为官后常有政见不合，经常互相使绊子。

但徐良序这会没有较真的意思，刚才在大殿上他没有说话，就料到大王会单独询问，恰好有些话题不适合当众说。

“点名要长公子和亲，此招甚是阴狠，且形成多处打击。最直接的，单国颜面扫地，摧毁国民心气；再来，一个继承人的出走，对于单国未来形势也会造成一定影响，甚至动摇国基。”

崔恪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听到继承人那神色凝重起来，他忍不住扭头，看一眼单王再瞅一眼还在阐述的徐良序。

方才大殿上人多，不敢往深入分析，尤其牵扯下一任国君，仅围绕着羞辱争吵，崔恪以为就那么回事。

“坏处说完了，那好处呢？”

“好处就是可以渡过眼下难关，但只要我军能扛住卫兵进攻，陛下就不必烦恼了。”

他又把问题抛回到崔恪那，对上崔将军事不关己的眼神，他很是无奈，不知他是装呢还是真傻，算了，直接点明，“具体实力如何，胜算几何，还需听听崔将军意见。”

崔恪作为大将军，最是熟悉军务，且康城坐镇应战的正是他的侄儿。

崔恪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凝重的回答，“不好说，很难，但为了单国，哪怕缺衣少食，单兵也会拼到最后一口气。”

这意思就是死战了。

“好，寡人知道了。”

“臣还有一惑，只是不知，长公子去卫国后，卫国是否真的撤兵？又或者能保证单国多久无虞？”

“此次战事艰难，最难熬的就是缺少棉衣，康城严寒无比，在野外作战，真的会冻死人的。若开春后，卫国再犯，或有应战之力。”

屏退二人后，单王独自沉默了很久，勤政殿里只留下炭火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他子嗣少，仅有二儿，老大严华聪慧机敏，是仁爱之人，老二出身武将崔家，但无半点志气，贪图享乐，成日醉酒胡闹，若有才干，其实贪玩也无妨，关键是自己立不住，还耳根子软，听信崔家之流。

因此，两儿里，他一直都属意严华，也坚持早早的培养他，带他入朝。

严华也没有让他失望，做事认真，心怀天下，是个靠得住的，单王就很得心应手的用他做事。可如今，对他的倚仗，反倒成了他被要走的原因。

卫国既想吞并单国，又想尽量节省兵力资源，便出了此招。

怎么接招？或是如何破局？

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引铣的心中，似万钧，让他不住的想要咳嗽。

咳的时候，气不得喘，手无意识的挥舞着，打掉了桌上的奏报。

一封带血的，是康城的战报。寥寥几句，写尽臣子的乞求。

一封字多的，是兆阳的征粮上书，字字句句，满是无奈。

他拦住要捡拾的宫人，“去把金羽卫叫回来”，吩咐过后，就这么与摊开的奏报一起，枯坐了许久。

熙宜这边，她与带着换人消息回来的彩兰一起揣摩单王的心思。

“公主，你说大王会答应吗？”

熙宜摇摇头，“不知我们实力究竟如何，看父王怎么衡量了，值不值得让大哥去。”

她心情复杂，一面觉得若父王不答应换人，那在他心中可以轻易舍弃的就只有他这个女儿；另一面又不禁想，若向卫国妥协，那单国的实力实在薄弱，今后的处境将更加危险，再者大哥严华在她要和亲时，向她释放善意，她有些不愿看到他落到这般处境。

“段义呢？”

“他怕公主和亲时也有金羽卫盯着，在外面和金羽卫套近乎着。”

熙宜一笑，“到是闲不住。”

“是啊，公主殿少有人来往，段义想抓住所有机会，尽量结交。”

这么多年，多亏她们忠心又机灵，陪着熙宜度过漫长岁月。

“来来来，几位大哥，休息一会。”

“这公主殿不比其他地方，饭食条件不好，但只有一位公主在，地方宽敞，你们没必要所有人白天黑夜的守着，公主就一弱女子，跑不了，分成两队，轮班值守就好，其余人在殿内休息休息。”

“金羽卫常替大王行特殊事，最是辛苦，此次任务简单，就多休息，不然过两天安排重活下来了，身体扛不住怎么办？若因身子疲倦，坏了大王的事，岂不是还要受罚。”

那领头的金乌听见段义的一番劝说，料想娇弱公主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点头准许了。

段义见状，揽着他肩膀就往进走，“小弟准备了点饭菜，吃点酒，暖暖身子。”

“你小子，心思活络，我是真想把你招进来，带在身边共事。”

自打来来守公主殿，这段义就成天嘘寒问暖，又是给遮风又是送暖炉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贴心周到的。

他们可以说这次任务是最轻松最舒服的了，在不影响正事的前提下，金乌也愿意与段义多聊聊。

段义也很会顺杆爬，“那大哥不若提点我几句，也让小弟多点防身的本事。”

金乌看着身边文弱的段义，拳法剑招需有师承，他想了想说道，“招数不便教你，只一句，体力为先，遇着事了能跑开。”

“好，多谢大哥，我知道了。”段义打算之后就把训练安排上，毕竟他还要跟着公主一起出逃。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时，突然来人，打断了他们。

“金乌，大王有令，即刻撤回，不再守着公主。”

“是。”

看来大王有了主意，不再要熙宜和亲了。

段义见状，压下心底的高兴，识趣的对金乌笑道，“那我们来日再聚。”

换来对方拍着他的肩膀，豪气的一句，“好，来日方长。”

待他们走后，段义揉着有点酸疼的肩膀，赶忙进殿跟公主说这一好消息。

看见段义回来，彩兰还有些奇怪，不是准备了酒菜，要好好跟金羽卫聊聊吗？

“不跟金羽卫吃酒了？”

段义兴高采烈的，摆摆手，“不吃了，他们撤了。”

彩兰激动的站起来，“撤了？那就是公主不用和亲了！”

“对！”

熙宜对着两张看过来的笑颜，也开怀起来。

“那好，咱们不用冒险了。”虽然这二人都愿意陪自己一起逃，但能不牵连是最好的，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她们了。

虽然确定自己逃过一劫，但熙宜在等待的时间里想了很多东西，有些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纵然没有实际改变，她也不能捂着眼睛当那个傻不知事的公主了。

为什么？仗是他们打输了，却第一时间要我这个根本没参与决定的公主去填坑。

什么万民供养？哪个王公贵族不是锦衣玉食，作什么偏盯着没有继承权和决定权的公主。

凭什么？公主就只能任人摆布。

如果再来一次，她绝对不要做一个任人摆布只能听差遣的公主。

现在真的有重来的机会了！

要庆幸自己躲过一劫，还好不是我去和亲吗？

但这怎么能满足？

这么被动的处境，绝不能再经历一次。

哪怕没有卫国，还有别的国家，只要她还是任人宰割的公主，只要单国不改变积弱的局面，她就还有可能被送出去。

下一次可就没有这种好运，能逃过一劫了。

愤怒，不甘，在她脑中交织盘旋，化作渴望，对权利的渴望。

何不让我来做这个发号施令的人，改变这一切？

男女没什么不一样的，既然男人能和亲，那女人也能继承王位。

有才能的大哥要去卫国和亲，只剩下个草包二哥，若真让他继承王位，那么不止熙宜，整个单国都会跟着遭殃。

得一步步改变，得手握权力。

熙宜想着想着，天亮了，该到上朝的时候了，想来父王今日就会宣布消息。

她突然起身跑出宫殿，这会不需要她这个公主和亲了，不怕她逃跑坏事，因此也没人限制她的出行。

一路畅通，她骑着马来到大哥严华的府外，等他下朝。

今日朝事非常简单迅速，仅宣布一个消息。只是这昨晚就想好的决定，如今说来也格外艰难。

引铣抬起右手往前探，站在一侧的严华立马上前，两手搀扶住单王的胳膊，轻飘飘的身子压过来，带着君王威严，好似万钧重。

只见单王表情悲怆，似有眼泪流出，声音虚弱哽咽道，“我儿受苦了，为单国的付出，大家都会记得。”

“为保康城和平，令公子严华不日前往卫国和亲，相邦徐良序安排和亲事宜。”

“儿臣遵命。”

“大王英明，公子仁爱。”在朝臣的呼声中结束了这次早朝。

命运的转折就是这么戏剧。昨天严华还在思索单国这飘摇的国家能存活多久，卫国真的能否接受议和，偶尔有几分担心被派去和亲的妹妹。

现在更得担心自己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