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材房里,殷善婼挑出要用的药材,挑出来的药材放在李闻端着的竹篮里。
屋内药味浓浓,架上的药草却已经为数不多。
李闻此时突然开口:“公主,你这么放心把我放在身边,不怕我报复你?”
空气中针落可闻。
默了许久,殷善婼把最后一株药草丢进竹篮里,转身头也不回地说:“你一不会武功,二没有眼见力,你拿什么跟我这个从小在满是武将身边长大的大漠人打?”
一针见血,殷善婼是会擅长观察人的行为,第一眼见李闻,便知道李闻身上没有内力,行事莽撞粗暴,定是身后有人撑腰才敢如此恣意妄为。
此地较偏僻,人声少,路过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大夫。
李闻道:“那我要是有人呢?”
殷善婼推门的手一顿,一阵风吹动她的发丝,她没有放下手,依旧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淡淡道:“你只不过是一个清鸢国的卑职,而我是大漠的公主,是未来的太子妃,我要是死在这儿,你觉得这儿的人包括你,脱得了关系吗?”
“再者,你身后的那个人能保得全你吗?”
此话一出,李闻也是沉默许久,手不可察觉地在抖。
殷善婼伸手拉开大门,外面的太阳刺眼,她眯了眯眼,抬步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冷光忽闪,柴木枯草被碾碎,来人神色淡然,对着殷善婼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殷善婼回到疫情区,迎面就与叶瞬打了个兆头。
殷善婼抬头看他神色慌张,不由得问道:“是发生了什么吗?叶公子怎么神色如此慌张?”
叶瞬小心地打量她一眼,没发现什么打斗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他正经道:“刚才看到一只老鼠,被吓了。”
八尺男儿居然怕一只老鼠,更何况这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这要是传出去众人都得拿去说小曲吧。
“叶公子怕老鼠?”殷善婼没忍住打趣道:“我有一只狸奴,要不借叶公子防防身?”
叶瞬也是脖子一红,东扯西扯地圆谎:“有心了。我其实也不那么怕老鼠,就是它突然窜出来让人惊吓。”
“叶公子胆子可真小。”殷善婼掩嘴笑道。
叶瞬这下老脸算是红的通透,他冷面略过殷善婼,声线说不出有多稳:“这清鸢国什么野兽都有,公主还是小心为好。”
包括老鼠也是野兽吗。
殷善婼看他的后背,突发好奇心跟上,她问:“叶公子这是去哪?”
“去镇山上的寺庙。”叶瞬故意放慢脚步。
“那宫侍卫去哪了?”殷善婼左瞧右瞧都找不见宫江,她原本还想问宫江这中原国的规矩。
叶瞬扭头看向另一边,语气有些不爽地:“你找他干嘛?”
一阵风吹来,带着苦药味。
“我找他想问问这中原国的规矩,听我额吉说中原国规矩很多,又保守又约束,我怕我表现不好被砍了头。”殷善婼娇羞了一下,“顺便想知道一下,我未来的夫君人怎么样。”
叶瞬身体一热,整个人跟在温泉里一样,即热又红,步伐也有些许紊乱。
“中原国规矩确实很多,但是如果公主不喜欢这些规矩,太子是可以让你不用去默守这些陈旧的规矩。”
殷善婼问道:“为何?太子能在天子脚下作威吗?”
前往寺庙的路上有些陡,路途也艰辛,小路旁的树缓缓摇曳着,暖阳透过叶隙照在殷善婼身上,山风阵阵,吹的绸缎布料随风飘扬。
叶瞬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下来:“不能,但是太子的思想与陈旧的规矩相反。”
“你很了解太子吗?”殷善婼撩了一下头发。
叶瞬哑声,胡乱狡辩道:“太子、太子我们中原国的人都懂,他人很好。”
说完这话,叶瞬抿了下嘴唇,小心观察殷善婼的神色。
只见,殷善婼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漂亮的眼睛望向他,笑着说道:“那我嫁给他岂不是很幸福?”
那一瞬间,叶瞬心脏都骤停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清澈的眼睛,与这么纯净的笑容。
从小到大,叶瞬就在军营里摸黑打滚,遍处是男人。血腥战场上,见到的都是为利益和权力逼疯的煞眼,硝烟滚滚,冷风萧瑟,刀枪冰冷,身边更无一点烈火灼烧。
“幸福。”叶瞬低声回她,神情发怔。
“你好有趣。”殷善婼看着他发愣的样子,突发觉得这人长得可真像大漠里那些爱摔跤的大男人,见到几个小女娘就羞涩的不成样子。
叶瞬脸都要红到爆炸了,他突然加速,一个劲地往前快速地走。
“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
殷善婼加快步伐跟上,却发现叶瞬也一直在加速,没见得有多潇洒,倒像是个落荒而逃的模样。
镇山上的寺庙。
施竹看着突然跑出去的阿羌,连忙追上去,“你去哪儿!阿羌!”
一路小跑,跟着阿羌来的寺庙门口,一抬头,看到殷善婼和叶瞬迎面走来。
阿羌跑过去,在殷善婼脚下扒着,一直喵喵地叫,看起来委屈极了。
殷善婼心头一软,把它抱起来,额头抵上去,温柔道:“阿羌,是不是想我啦?”
阿羌不叫了,发出舒服地哼唧声。
施竹看着殷善婼,眼睛发亮:“婼君,你怎么上来了!”
叶瞬目光落在施竹身子,也看出来了这人就是同殷善婼一块前来的小僧,可是这位小僧的内气这么小,恐怕那股强大的内气有他人。
那人会是谁。
“我跟叶公子上来的。”殷善婼抬头看了眼叶瞬,眉眼弯弯。
叶瞬看着那双勾人的眼睛,霎那间直接把头扭到另一边,他头一次觉得快入冬的天这么燥热。
“叶公子?”施竹看着叶瞬,不管怎么瞧,都觉得在哪儿见过。
但不等他仔细回想,殷善婼就道:“你们聊,我带阿羌下山去了。”
叶瞬叫住她:“公主!一个人走不安全,一块去庙里给百姓祈求平安吧?”
殷善婼回眸。
施竹跟上道:“是啊!这庙是清鸢国唯一一座寺庙,很灵的。”
庙里烟火气十足,刚进入佛殿,就看到座上插满了香。
施竹道帮两人点香,道:“主持说,自从洪水袭来,瘟疫卷来,庙里就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拜佛,希望清鸢国早日恢复以往。”
殷善婼和叶瞬接过香根,两人并肩在佛像面前,举香拜佛,祈求百姓平安喜乐,祈求国家太平。
高大的佛像怀慈地垂眸看着他们,阳光下的佛像发出金光,像是佛祖显灵,真的给百姓带来了希望一般。
殿堂内通光,但依旧烛火不灭,就为永恒续殿内闪耀的希望。
叶瞬带殷善婼来到一棵年老的树前,树上挂满了祈愿牌,风吹是木质碰撞的声响很悦耳。
殷善婼抬头看:“大漠可没有这么年老的树,我小时候只见过一棵,后来发生大沙,树被卷到沙底去了。”
“那真可惜。”叶瞬递过去一个木牌,“写一个,就当留下些念想。”
殷善婼接过,“我其实没什么想写的,不过来到就是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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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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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疫病稍微好转许多,当天下午,殷善婼看着最近李闻安分守己,愿为百姓效劳,不由觉得可疑。
太阳落山,天色暗下,出了房间便有些冷意。
殷善婼披上黑色斗篷,带上面具,从窗户翻了出去。
镇上小巷子很多,殷善婼踩着一个稻草堆,跃上墙面,飞上屋檐。
屋檐顶上一梭黑影轻盈地在空中跳跃,斗篷在空中张扬,殷善婼准确落在一间屋檐上。
翻开天窗孔,拿走瓦片,低头看着里面的情况。
李闻摘下面巾,从腰包里拿出一块布,布里包着东西,他语气有些不耐烦:“最后一次,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另一个男人站在李闻对面,从殷善婼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个侧脸,面相生疏。
男人打开布,布里是矿石,且表面十分纯正。
殷善婼眯着眼。
“那可不行,李江嵘让我告诉你一声,在外太嚣张小心掉脑袋。”男人威胁他,“如果你继续帮我,我会比李江嵘还要宝贝你,保你不被朝廷查到。如何?”
李闻可见的静了,他揉了一把脸:“我舅真这么说?”
真笨。殷善婼盯着李闻。
男人哼了一声,语气已经不再那么友好:“你如果不信我,又何必再问?李江嵘那颗心全都给赵朝了,将来赵家要是谋反成功,你们李家不还是当一条哈巴狗?”
“可你们的计划和赵家又有何不同?”李闻道。
“赵朝只会偷抢,气焰嚣张,他早就已经被皇上给盯上了。最近风声又紧,赵朝那个矿场迟早被查,要是赵朝被查了,他这个丞相地位可就不保了,你们李家这种小府,他赵朝可不放在眼里。到时查到李家也有一份力在里面,你想想皇上会怎么惩罚你们李家?”
李家是文官出身,世世代代就李闻的舅舅李江嵘坐上了一个高官,要是这一荣耀就这么毁了,甚至让李家一直背上这种骂名,恐怕连着几代人都无法再翻身。
男人拿起一杯茶一口饮下:“而我,我是为了复兴属于我们族人的时代。只要我的族人都知道我在召集他们,并要复兴,现在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全都是我脚下的蝼蚁。”
李闻脊背阴森,直冒冷汗,眼看男人双目快被复兴的**占满,李闻看着男人半边脸上一大块狰狞的伤疤,心里既害怕又好奇。
“那你再等等,这几□□廷派人下来治疫,那个宫江也来了,我最近又被那个大漠公主烦的很,等过几天疫病稳定了差不多,我再行动。”
“那个大漠公主……”男人指腹狠狠地磨着杯壁,话锋一转,“十八年了,我们族的继承人也消失了十八年,她是我们族人复兴的希望。你按照我给你的象征,势必在赵朝出手前找到她。”
殷善婼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里面那个男人,从心里萌发出一股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