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一到,江桐就领着陆清欢到了陈木匠的铺子。
看着除了用材,与现代七成像的小摊车,江桐别提有多开心。
陈木匠对自己的作品也相当满意,笑着冲江桐招手:“来,过来试试。”
江桐试着推了下,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轻松移动。
许是陈木匠考虑到不平整的路,为了耐磨性,陈木匠用了大轮子,配以木材,抗造性也提高了些许。
“托了你这丫头的福,我把这车一摆在这儿,就被人瞧上了,一次下了十个,说要卖得好,还在我这儿做。”陈木匠嘴角的笑一直在,做这车确实耗费了他不少功夫,但这成了后的成就感也颇高。
江桐越看越满意,夸道:“那也是您的手艺出众。”
陈木匠可不害臊:“你这话我爱听,哈哈哈。”
婉拒了陈木匠留她们下来用午饭的邀请,带上从陈木匠那儿买的木盆木桶,江桐就推着小摊车来到市场买猪下水。
途中不乏有来往的行人停下来看江桐推的小摊车,每当人问起,她就报陈木匠铺,给陈木匠打了一波广告。
毕竟是第一天出摊,她只准备了五十人份的食材就往家赶。
翌日,江桐起了个大早,背着背篓去县里把肉买回家,就马不停蹄做今日的干锅五花、花椒麻鱼、凉拌菠菜和酸辣米粉。
其中的花椒麻鱼就是胖厨子的拿手好菜之一,胖厨子本就学得杂,她没拜师时,也没少在厨房偷学,后来拜师后,胖厨子就更不会藏私了,不仅把会的都教给了她,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了好些菜谱,拉着她一起学。
把菜装入桶里盖好,她便同魏氏和陆清欢赶去宁县。
江桐边推小推车,边寻着摊位。
“去去去,这儿摆不下了。”这已是第五个摊主这般说。
陆清欢满脸不服:“他们怎么这样,明明都有空位。”
江桐连忙出声安抚道:“没事儿,这街这么长,总能寻到合适的位置。”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已在懊悔没能早些来寻摊位。
直到走完尽头,还是没能寻到摊位。
正欲转身往西北方瞧瞧,一老媪出声叫住了江桐。
“姐儿不介意就把摊儿支在老婆子这儿,但这货摊也是老婆子租的,你每日给老婆子十文可行?”
先前江桐听包子铺的老板念叨过一嘴,固定摊位的租子每月两百到三百文不等,显然,这老婆子想让她出全部的租子。
看出她的犹豫,老婆子又道:“你别看这五星街长,每个位置都有了主儿,老婆子也是看你们不容易,这才想着挪点地儿给你们用。”
“谢谢你的好意,”江桐面带为难,“只是这十文一日的租子实在贵了些,不知婆婆能不能便宜些?”
老媪长叹道:“姐儿啊,真不是老婆子不给你行方便,实在是我这货摊的位置要比旁人的好,上面人收的租子自是便宜不了。”
江桐失望地收回视线,冲魏氏道:“娘,这租子太贵了些,咱要不还是回去瞧瞧那五文一日的租子?”
收到她的眼神暗示,魏氏当即明白她是何意,应声道:“方才就让你定在那儿,你这丫头非得跟我犟,等着,我这就再去跟那大姐说说好话。”
眼瞅着她们要走,老欧急了:“你说你们急什么,这样,老婆子就吃点亏,每日六文租给你们。”
江桐取了六个铜板递给老媪:“打扰了,那这地儿——”
老媪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铜板:“六文的租子,只能得这么大地儿。”
好脾气的魏氏此刻也怒了:“你——”
江桐冲魏氏摇头:“娘,都过午时了,咱先把摊儿支上。”
魏氏颔首,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把小推车挪了进去。
有魏氏和陆清欢帮忙,很快江桐就把菜盛了些到大盘子里。
微风轻拂,清凉中还有阵阵菜香,惹得正在码头上做工的人频频咽口水。
“这什么味儿?把俺都香迷糊了。”
“赶紧的,把这几箱货下了就去干饭,饿死老子了。”
“赌一顿饭,五星街又出新菜了。”
“别想坑老子,老子在这儿干了三年工,老子敢说这味儿老子从来没闻到过。”
……
码头上的谈论江桐并不知晓,此刻她已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这人好巧不巧,正是那日在包子铺第一个尝酱干菜的壮汉。
壮汉自来熟,把携带的盘子递给江桐:“妹子,我相信你的手艺,给我来一份儿。”
江桐接过盘子,手指着倚靠在一旁的木牌:“一荤一素二十文,两荤两素四十文,三荤两素五十文。哥,你看要哪种?”
这个定价,是她根据这条街上的价格定的,利润微薄,赚的就是辛苦费。
壮汉问:“菜能自选不?”
江桐点头:“当然,荤素都可以自选。”
壮汉指着卤下水:“我要这个和那个菠菜。”
“好嘞。”
江桐给足了分量,壮汉给钱也给得爽利。
寻常百姓本就没什么讲究,这不,壮汉接过就尝了起来:“这卤味不错,比我先前在江宁府买的味儿还足,”一大口下肚,“过瘾。”
壮汉离去没一会儿,成群结队的人就朝五星街走来。
“你们瞧,果然有新品,”说话的大高个走近一瞧,“哟,这鱼看着不错,老板,怎么卖的?”
江桐又重复了遍木牌上的价格。
大高个把手中的盘子一放:“我要鱼和那个。”叫不出名儿,他急得挠脖子。
江桐循着大高个指的看过去,主动解围道:“那是米粉。”
大高个扭头瞪了眼笑话他的工友:“鱼和米粉。”
一男子快步上前,把大高个挤向了一旁,着急道:“我要卤菜和米粉,多给我搞点汤汁。”
一旁的人打趣道:“瘦猴儿你这就不行了,肉它不香吗?”
瘦猴儿摆摆手:“你们懂个屁,高三儿说那汤汁拌饭贼香,”他看向江桐,“老板,饭管够不?”
不等江桐答复,魏氏就接过了话:“管够,管够。”
就冲这句,来这儿吃饭的人都没离去,图的就是续饭方便。
后面的人见大家都蹲在一旁大口吃饭,也纷纷到了江桐的小摊儿前。
租给江桐货摊的老媪时不时张望这边,脸上的嫉妒都快藏不住了。
不止是老媪,附近的小摊贩也伸长了脖子望向这边。
陆凌余寻到这边就看到这幅景象,一群粗汉围在小摊车周围,立在小摊车里的江桐和魏氏忙得不可开交,陆清欢则守在甑子前为大家伙儿添饭。
他走前欲去帮忙,奈何挤不进去。
魏氏抬头擦汗,瞥见陆凌余,正要招呼,又有客人点菜,只得先把菜盛给客人。
这一忙,又是一刻钟。
江桐看着又围过来的人,歉意道:“今天的菜卖完了,明天我会多准备些,要是你们担心走空,也可以在我这儿预定,但需要收十文定金。另外,也支持私家菜定制,”她取出提前准备的菜单,“这是菜品。”
吃完饭打算离去的矮个男人,听此又收回了腿,从兜里取出十个铜板放在小摊车上:“明儿我要花椒麻与和米粉。”
江桐从小摊车的角落里摸出木炭,展开让陆清欢从陆凌余屋里顺出来的纸,问道:“哥,请问你贵姓。”
“我叫李三。”
江桐三两下就做好记录:“已经记好了,明儿你取了饭再付另一半的钱。”
有了李三这个领头人,其他吃了江桐做的菜还未离去的人,都不约而同预定了菜。
就连还没吃上,只听工友说好吃的人,也预定了。
人散开,陆凌余才走了过来,刚立定,魏氏端了份饭菜出来。
“这是给你留的,你快尝尝。”说话间,魏氏已把筷子递给了陆凌余。
家中拮据,每次给儿子钱都被儿子推拒了。在书院上学,又处处都要用钱,单靠儿子抄书挣的那些,哪儿够儿子用。
儿子不过才回书院几日,又瘦了。
陆凌余没接:“你们可都吃了?”
魏氏应道:“来时我们就吃过了。”
陆凌余看向陆清欢,见陆清欢点头,这才接过饭,走到一旁的凳子前坐下,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江桐把小摊车擦净后,往放钱的箱子里掏出了个钱袋子递给陆凌余:“给你的,娘他们也有。”
魏氏都已准备好了措辞说服儿子收下,哪曾想儿子竟接过了,这倒给她整不会了。
一直留意这边的老媪走上前来:“姐儿啊,这货摊你明儿还租不?”
魏氏才要应声,就被江桐拽住了手臂。
江桐扭头看向老媪:“价格合适,自然要租。”
“这货摊老婆子想长租,你要一日一日的租,那价可得涨,”老媪故作大方,“老婆子也不为难你,日租十文一日。”
江桐发问:“那要是长租呢?”
老媪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长租三百文一月,三月一付。”
她合计过了,这一家子看样子是第一次出摊,十有**付不起长租的租子,这样的话,这一家子只短租这一个选择。
江桐自猜到了老媪的算计,正要作声,就被陆凌余抢了先。
“有个同窗说家里的摊位要顶出来,我这便去问问。”不待话落,陆凌余就起了身。
他这话并非诈这老媪,而是确有此事。
来那会儿,他便觉得这货摊太窄了些,此番又见这老媪蹬鼻子上脸,自不会成全了老媪。
老媪冷哼道:“收了人定金却一声不吭换地儿,这可不地道。”
江桐语调平缓:“谁说我们一声不吭了,等定下了货摊,我就去码头只会他们,相信那些大哥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那同窗就在前方,我去去就来。”语罢,陆凌余就迈开了步子。
老媪似吞了苍蝇,脸色难看极了。
魏氏本就不满老媪收了钱,却不愿给足了地儿给她们,此番又听老媪变着方儿要涨租子,心里自存着不满。
没给老媪由头,江桐和魏氏用带来的笤帚把弄脏的地儿都扫净了,这才推着小摊车沿着坊市往上。
行了大半里,江桐就见着了陆凌余。
“我推到前面的空地等你。”不等江桐应声,魏氏就把江桐推了出去,自己则领着陆清欢推着小摊车继续往上。
江桐明白魏氏的用意,停在陆凌余身旁,冲立在陆凌余左侧的男子微颔首后,就不动声色打量着这处。
这货摊预估有六七平米,除却她那小摊车占的地儿,还能摆上四五张桌子。
同陆凌余一般,身穿宁县书院学子服的男子向江桐微作揖,带着些许局促:“谢嫂子,我兄长已与子谦说过了,每月二百三十文,一月一付,谢嫂子你看如何?”
江桐毫不迟疑:“如此就谢过了,”想到什么,她又问道,“我来得晚,要是有人趁我没来占了这位置,又该怎么办?”
“谢嫂子你放心,等会儿家兄便会同子谦去县衙登记,在县衙过了明路,一旦遇到那想贪便宜的,谢嫂子只管报官。”
陆凌余补充道:“晚些我再写个字牌立在这儿。”
江桐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把钱数给陆凌余后,她便转身去了码头,告知在这儿预定了菜的人挪了位置。
本有人不满,听江桐说免费送一个素菜,就都没意见了。
船上的人听见码头的动静,又听闻了江桐做的菜好吃得吞舌头,也在江桐这儿定了菜。
这些人干活儿得的钱比上工的人高,不是定的两荤两素,就是定的三荤两素。
魏氏听江桐说了这事,眼眶当即一热,不住点头:“好,好啊。”
没找到地儿支摊儿,她心里那个急,又不敢表露,就怕桐姐儿多想。现下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不仅把菜都卖完了,单是定金就收了五百多文,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江桐上前两步,给了魏氏一个拥抱:“我说了,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魏氏这次口从了心:“我信你。”
去买了些大盘子,又去陈木匠那儿买了四张条凳,三人才回了家。
累了大半天,三人屁股一挨凳子,就跟生了根似的,不想挪半分。
谢今安是个懂事的,看出她们很累,蹬着小短腿去厨房端来两碗水让她们喝。
一碗水下肚,江桐又活了过来,她扭身顺手搬来一张凳子,把钱袋子里的铜板都倒在了凳子上。
魏氏、陆清欢和谢今安三人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数。
在三人期许的目光下,江桐没卖关子,直言道:“不算收的定金,今天我们那些菜总共卖了九百八十文,扣除成本四百文,还剩五百八十文。”
魏氏放在腿上的手微抖,她听死去的相公说过,成年男子在码头搬运一日能挣一百到一百二十文,她们母女三人,竟在短短半日,赚了这么多。
江桐也对这大半日的劳动成果比较满意,想当初为了五十块钱,她可穿着布偶在大太阳下发了两个小时的传单,现在累归累,钱赚得多啊,还没太阳。
没错,天公作美了回,前两日降温了。
青山村本就不大,今日又正逢赶集,这不,天还没暗下来,青山村的人就都知道江桐魏氏做买卖的事。
在村子里晃荡的陆硕成听说了这事,忙跑回了本家,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陆实从猪圈里往外拽,埋汰道:“这都是娘们的活儿,你一个大男人弄这些污秽玩意儿干甚。”
陆实挠着脑袋:“爹,这不过是顺把手的事,一下就完事儿了。”
陆硕成满脸嫌弃:“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蛋儿子,老子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想到正事,他又拽着陆实往外走,“走,去找你二婶。”
任由陆硕成怎么拉拽,陆实都不走了:“爹,二婶一家不容易,你,你就别去,”他低垂下脑袋,“为难她们了。”
自家爹娘这些年对二房做的那些事,他作为儿子如何不知,也正因为知晓自家爹娘做的那些事,他才不敢去见疼爱他的二婶。
陆硕成抬手重重给了陆实的脑袋一栗子:“老子都是为了谁,不还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他拧着陆实的耳朵,“去了二房就把你的嘴给老子闭上,老子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见了没?”
陆实不敢动,疼得他龇牙咧嘴。
“三伯,也算侄儿一个,我也要去帮二婶家。”
说话的是陆硕成的大侄子陆婪,也是大房的独苗苗。
陆硕成可不想让人跟他分一杯羹,皮笑肉不笑道:“大侄儿,不是三伯不带你,你也知道你二婶她不怎么乐意见你。”
“那我自己去好了。”不待话落,陆婪就率先朝外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