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桐不敢看魏氏,敛下眼眸,略带无奈:“那人存心找茬,同这样的人无法讲理,唯有以暴制暴。”
魏氏的眼眶都红了:“那要是他跟你动手可如何是好?”
江桐抬眸对上魏氏担忧的双眸,笃定道:“娘,我会些拳脚功夫,真要对上,我也不会吃亏。何况,他那种人犯浑耍赖还行,耍横可不定能耍过我。”
在现代她曾当过代练,为了让更多人选她,她私下里没少下功夫,只要不遇上练家子,她有把握能拿下对方。
“你自己听听,还耍横耍不过你,你可是个女姐儿,有哪个女姐儿张口闭口就是耍横的?”魏氏越说越焦虑,更悔恨自己这个做婆婆的,遇到事时却帮不上儿媳一点忙。
江桐自知理亏,低垂下头,不出一言。
车厢外,正在驾车的陆凌余把魏氏与江桐的话都听了个遍,他拽着缰绳的手收紧,淡漠的双眸里滑过一抹狠厉。
回至家中,把小摊车推到院子里,又把车厢从马身上卸下,他才把马拴在院门口的树下。
谢今安可稀罕这马,把割来的草放在地上让马吃。
陆凌余一把把蹲在地上看马吃草的谢今安拽了起来:“去做今日的功课。”
江桐昨日跟他提过,打算开年就把侄子送去学堂。
至于妹妹,江桐则打算自己教。
她这番话,打消了他最后的疑虑。
江桐是孤魂野鬼又如何,他只知道江桐对他在乎的人都无恶意,甚至还处处为他在乎之人着想,这便够了。
而他,也会如江桐所盼那般,考个功名,让旁人无法再随意欺辱他的家人。
才冬月中旬,大家伙儿便已察觉到冬日的冷意。
江桐换上魏氏给她新做的棉衣,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思忖着接下来的事。
天一冷,饶是有马车,做好的饭菜摆出来只半个时辰就都凉了。
来用饭的人,也一日比一日少。
这样下去,定然不行。
在货摊上搭个棚子?倒能解一时的急,等到了腊月,天指定更冷,到时候寒风一吹,来用饭的人同样冷。
租个铺子?
五星街上也没铺子租赁啊。
琢磨了好半晌,她终有了决定,起身到堂屋冲魏氏道:“娘,这几日我们暂时不出摊了。”
魏氏放下手中还未纳好的鞋底:“听你的,咱先歇几日。”
这下倒换江桐讶异了,她走至魏氏身旁坐下,问道:“娘,你就不多问我一句?”
“有什么好问的,这阵子我们也赚了些银子,过冬的家伙事也都备上了,就是明年再出摊,也不妨事。”魏氏没说的是,她想让江桐多休息一阵,这阵子江桐只顾着做买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
倒是自己,身上长了不少肉,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
前日偶然撞见孙大夫,孙大夫一个劲儿称奇,还替她把了一脉,说是她的气血亏空已补足了好些,只需再养一段时日,就可痊愈。
孙大夫一听是桐姐儿用食疗治好了她,还说改日要亲自来拜访桐姐儿。
活了将近二十多载,江桐这是第一次被人无条件信任。
她的心暖暖的,这一刻,以往遇到的再多不公与偏爱都已不重要。
吸了吸鼻子,她的声音微哑:“娘,你可记得我先前跟你提过的腊肠,我打算这几日做一批去孙府的铺子。”
魏氏抬手轻拍着江桐的肩膀:“你有什么主意只管去做,娘支持你。”
江桐重重点头:“娘,谢谢您。”
得了魏氏的支持,已完全学会驾马车的江桐,在陆清欢的陪同下,买了半头猪回家。
她把这半头猪分为两份,后腿肉和梅花肉用来做腊肠,五花肉则用来做酱肉。
大胤没辣椒,江桐便用红曲粉来给腊肠上色。
魏氏从未见过腊肠,看着眼前一根根色泽红艳,又散发着香味的腊肠,心内一阵惊奇。
就连江桐腌制咸肉的法子,也与她所见的不同。
江桐把五斤酱油舀入锅中,加入香叶、八角等多种香料一起熬制沸腾,再盛出晾凉备用。
酱香味与多种香料的味道,顿时溢满整个厨房,还未尝,魏氏便知晓这样腌制出来的肉好吃。
为了让做好的腊肠更快干,江桐特意把腊肠挂在灶台的上空,利用灶台的热气,将腊肠里的水分风干,这不,不过五日,腊肠就完全缩水,且在烟雾的熏制下,腊肠的表面还附上层黄色,这也让本就色泽出众的腊肠,愈发好看。
今日,正逢陆凌余赶往江宁府参与测试,江桐想着,左右这几日也不做生意,遂让陆凌余用马车代步去往江宁府。
陆凌余倒没拒绝,把江桐送至刘管事负责的杂货肆后,便驾着马车接已约好同行的同窗,一起赶赴江宁府。
江桐则拎着食盒寻到了刘管事。
她打开食盒,将还热着的腊肠片取出来摆放在桌上:“刘管事,尝尝。”
刘管事接过小二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入口又香又辣,没忍住,他又尝了一块。
他放下筷子,又喝了口茶,才笑道:“江姐儿恐怕不是特意来给我送吃的,让我猜猜,你的来意。”他摸着下巴,“你想让杂货肆卖这盘子里的吃食。”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刘管事,”江桐把放在食盒下方,还未煮几节腊肠拿了出来,“这个叫腊肠,煮熟后即可入食。保存的法子也简单,只需存放在通风处,吃到明年入秋也不会坏。”
她最后一句,彻底打散了刘管事心中的顾虑。
他思忖了片刻:道:“若你只是放在我这一个铺子里寄卖,我现在就能做主应了你。若你还有别的想法,就得等我询问过少当家后,才能给你答复。你也是赶了巧,明日我要回一趟孙府,你若不急,晚两日再来寻我,可好?”
刘管事面面俱到,江桐感激还来不及,哪儿会不乐意?
她把未煮的腊肠往刘管事那儿一推:“这些就送给您尝鲜,晚些我再多送些来让您带回孙府。”
刘管事也没跟她客气,左右张望了眼,见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给你透个底,你这腊肠不愁卖。”
打年轻时,他便跟着老爷走南闯北,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知晓哪些东西易卖,哪些东西又卖不动。
江桐送来的腊肠,他从未见过,这便占了一个新字,再加上出众的口味,他敢拍着胸脯保证,这腊肠多的是人愿买。
他之所以不能马上给江桐回话,还是受规矩所迫,他毕竟只是孙府的下人。
得了刘管事这话,江桐心里就有了底儿。
跟刘管事告别后,她便到了卖肉的坊市,找到她经常买肉的肉摊,向王屠户订了两头猪。
得了她这么大个生意,王屠户笑得见牙不见眼:“江姐儿你放心,晚些我就把猪给你送到家里。”
回到家,江桐装了二十斤腊肠送至杂货肆。
王屠户也是个守信的,她才到家不到一个时辰,王屠户便把猪和她要的小肠一并送了来。
接下来两日,江桐便同魏氏、陆清欢三人一起装腊肠,腌制酱肉。
这次江桐除了灌香辣味的腊肠,还灌了广味和原味的腊肠,见还剩下三根肠,她又泡了些江米,灌了几斤江米肠。猪血她也没浪费了,全都做成了血肠。
晾了满院子的腊肠,到底还是惹来了大家的注意。
邓氏听说后,急急往家里跑,喘吁吁冲柳大婶道:“娘,你先前不是说魏婶想买我们家的猪,你跟爹都舍不得,这下好了,人去别处买了两头。”
柳大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懊悔道:“这还不是你爹的主意,”思及什么,她又稳了心神,“你别急,当时你魏婶说是桐姐儿要做买卖,她要真做成了,就我们家这三头恐怕还不够。”
邓氏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什么买卖,要这么多猪?”
柳大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我哪儿知道。”
“那要不你去打听打听,要是我们能得到指点,说不定还能跟桐姐儿一起赚一笔。”邓氏摇晃着柳大婶的手臂,祈求道。
上次去陆家二房吃饭,她就看明白了,就江桐的手艺,还真不愁赚不到钱。
整个青山村,除了自家,她也没见着陆家二房跟谁走得近,她合该抓住这个机会。
柳大婶将邓氏的手扒拉开,摆手道:“去去去,就你那脑子,人桐姐儿真愿意指点你两句,你也不定能学会。真要那么容易学,那不是人人都能去宫里当御厨?”
邓氏闭了嘴,不甘地离去。
陆家二房。
江桐估算着日子,取了两块七成干的酱肉放在背篓里,来到了杂货肆。
早早就在等她的刘管事,一见着她,就迎了上来:“少当家对你做的腊肠很满意,此刻正在院子里等你详谈。”
这倒出乎了江桐的意料,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她把背篓放下,把里面的酱肉递给刘管事:“劳烦刘管事煮一小块。”
不用江桐多说,刘管事便知晓她是何意,立马唤来小二把酱肉给煮了,自己则领着江桐到了后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