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声音一落地,刹时惹来了人注目,就连来往的路人也都驻足而望。
周围的摊主们,也时不时看过来。
江桐放下手中的勺子,递给魏氏一个安心的眼神,来至说话的男子跟前。
男子横眉立目,看着眼生得紧。
见江桐过来,男子蹭一下起身,用筷子挑起一根头发,呵道:“老子是来吃饭的,可不是来吃这晦气玩意的。”
江桐瞟了男子筷子上的头发,给出了解决方案:“大哥息怒,我这便去给你换一份。”
男子连菜带碗摔在地上:“换什么换,再换也是同头发一起炒的,老子可不想吃你这不干净的菜。”
江桐好脾气地问道:“不知你想如何?”
“赔钱,”男子撸起衣袖,“老子吃了你这带头发的菜恶心得紧,没个两贯钱,治不好老子的恶心。”
闻言,江桐哪儿还不知眼前的男子就是来找事的。
不止是她,就连围观的人,也都对男子的行为指指点点。
“这不是坑人吗?一顿饭才几十个铜板,他张口却要人两贯钱。”
“怎么就坑人了,这要是换作我,肯定比他要得还多,有了这么一遭,往后在外吃饭都有刺儿了。”
“这下摊主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毕竟头发是从她家的饭菜里挑出来的。”
“有一说一,吃饭吃到头发,确实挺恶心。”
“今日我还是不在这儿吃了,心里膈应得慌。”
……
这一幕,被立在远处的江震利纳入眼底,他唇角微勾,眼里尽是得意。
不给他菜谱,那这买卖也别做了。
围在小摊车前的人都在看热闹,魏氏也闲了下来,满是担忧地看向江桐。
都已知晓对方是来找事的,江桐自不会如了这人的意,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在摔在地上的饭菜里挑了好一会儿,才把男子说的那根头发找了出来。
她用筷子挑起头发,平静地看向男子:“你也是长发,也可能是你的头发掉在碗里。”
男子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想到什么,他恍然点头,“我知道了,你这小娘皮想耍赖,”男子扭身,手指着江桐,“各位,你们可都看到了,小娘皮做的饭菜不干净就算了,现在还要赖账。今日我能在饭菜里吃到头发,明日你们就能在饭菜里吃到别的东西,你们还敢吃吗?”
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心中已有动摇。
江桐冷笑道:“我不过说了一种可能,你就这么大反应,很难让人不多想你的居心,”她将目光落在围观的人身上,“在这儿的众位,大多不是第一次在我这儿吃饭,请问你们有在饭菜里吃到过脏东西吗?”
一直都在这吃饭的壮汉第一个接过了话:“没有。”
壮汉的话音落下,其他经常到江桐这儿吃饭的人也纷纷附和,表示没有。
“实不相瞒,我做菜前都会戴上一个帽子,这个帽子可以把头发完全包裹住,不仅是我,我娘也戴了,为的就是杜绝这种情况发生。”江桐把手里的头发举起,“我方才细看了番,这头发偏粗,我和我娘,以及我小姑子的头发都偏细,”她扭头看向男子,“你现在还敢说这是从我家的饭菜里吃出来的头发吗?”
男子嚷嚷说从饭菜里吃出了头发,本就令她疑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赔一份便罢了。
不曾想这男子不仅狮子大张口,还想坏了她的生意,她如何能忍?
男子的眼神有些心虚:“少给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说话间,伸手就要把江桐手中的头发抢过来,却落了空。
江桐接连退步,退至距男子两尺远方才停下:“你这是狗急跳墙,要毁灭证据。”
“你放屁,老子就是在你的饭菜里吃出的头发。”男子高声道。
殊不知,他此刻的大嗓门就是恼羞成怒的证据。
“别看了,这人就是故意栽赃摊主想讹钱。”
“这心虚劲儿,铁定是故意来坏摊主生意的。”
“我相信摊主,你们慢慢看,我先去打饭。”
“等等我,我也去。”
听见大家在唤她,魏氏忙走至小摊车前,从容地为客人打饭。
此举再度触怒了男子,他抬腿狠踹倒了凳子:“老子说了,头发就是从你家的饭菜吃出来的。”
凳子倒地的声音,惊到了围观的人,他们连连后退,唯恐受了无妄之灾。
江桐微眯着双眸,知晓今日已无法善了。
她把头发放好,平静地扶起倒地的凳子。
见此,男子在心中暗自得意,在他看来,江桐再怎么能,也不过是一介妇人,他有的是法子收拾。
再抬眸望过去,江桐便高举着凳子朝他走来,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后背发凉,双脚更是不争气地往后退。
“浑的怕横的,很不幸,你遇到了我。”江桐语调平稳,若不是她的眼神与高举着的凳子,大家伙儿只会当这是句玩笑话。
男子梗着脖子嘴硬道:“少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不是被吓大的。”
江桐嘴角微勾,举在空中的凳子猛地朝男子砸去:“你的药费我包了。”
眼见着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男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砰……
凳子砸落在地上,瞬时开裂。
跌落在地上的男子双手抱头,紧闭着双眼,嘴里不住嘶嚎。
围观的众人张大了嘴,谁也没料到江桐真的敢砸下来。
江桐对大家惊愕的眼神毫不在意,惋惜道:“歪了,那就再来。”
男子才庆幸自己没被砸到,眨眼的功夫,就听见江桐这番话。
他哪儿还敢再留,连爬带滚,跌跌撞撞挤过人群,边跑边道:“疯子,这小娘皮就是个疯子。”
要早知道江桐是个疯的,任江老三说破了嘴,他也不会应下这活儿。
这下不仅把面子里子丢了,还受到了惊吓。
望着男子仓皇而逃的背影,江桐幽幽道:“回去告诉指使你来的人,只要他不怕没命,我奉陪到底。”
她方才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周围一遭,正被她抓住了不时朝这边张望的江震利。她可不会认为江震利是凑巧到了这边,原身的记忆中,原水村的人鲜少会赶远路来宁县赶集,最大的可能便是江震利为了某事特意来的宁县。
江震利一到宁县,就出了男子闹事这档子事,要说这两人没纠葛,她可一点不信。
此话一出,立马惹来了众人的非议。
“这哪儿是个姐儿,这分明是只母老虎,不,比母老虎还可怕。”
“难怪小小年纪就成了寡妇,这样的婆娘,可不是谁都能招架住的。”
“我倒觉得这姐儿是个真性情,要不是被惹急了,谁会干这么危险的事?”
“那板凳砸下来的狠劲儿,可把我吓了一跳,这姐儿惹不得。”
……
大家的议论,江桐多少听到了些,却不后悔先前的举动,这次若草草了事,只会平白助长对方的气焰。另外,她也想借此告诫那些没安好心的人,她不好惹。
她将手中的凳子轻放在地上,冲众人道:“刚才的事让大家见笑了,为表歉意,今日凡在我这儿吃饭的人,都少收三文钱,已收过还没离开的,可退三文。”
前脚她的话音才落下,后脚那些还未用饭的人就自发去排队打饭。
陆清欢则拿着笤帚,帮着江桐一起收拾。
立在小摊车前的魏氏来不及叹息,手忙脚乱地盛菜。
收拾好狼藉,江桐又回到了小摊车前,如自己所言那般,退了三文钱给用过饭还未离去的人。
有热闹看,吃的菜还便宜三文,大家很快就把方才的不愉快忘掉。
相较于这边的一片祥和,被男子揪住的江震利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男子狠狠给了江震利一脚:“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以为真有钱拿。”
江震利闷哼了声,却不敢发作,讨好道:“楚哥,这次是小弟的不是,下次,等下次小弟有了十足的把握再寻您帮忙,可好?”
楚哥又给了江震利一脚:“你以为老子还会上你的当?滚。”
江震利不愿放弃:“楚哥,你真能忍得下这口气?那贱人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下不来台,你就不想报仇?”
“废话,老子当然想,但老子更惜命。”楚哥横抹了下鼻子,“那小娘皮说得对,浑的怕横的,那小娘皮是个狠人,”他嫌弃地剜了江震利一眼,“真不知道你这种窝囊废,怎就得了那么一个妹子。”语罢,他没给江震利再说话的机会,便大摇大摆离去。
江震利揉着被踹的腿,不甘地扭头看向江桐货摊的方向:小贱人,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正忙着盛饭的江桐哪儿有心思想其他,今日她做了两百人份的菜,现下还有三分之一。
她也不愁苦卖不出去,早在几日前,她这小摊已传遍了大半个宁县,来她这儿吃饭的除了码头上工的人与书院的学子们,也有从别的坊市赶来的人。
又过了两刻钟,菜便一扫而空。
把马车停靠在城门外,在马车上看书的陆凌余估算着时辰,便又驾着马车到了五星街的十字路口。
同江桐一起,把小摊车推上马车,一家子才往家赶。
靠坐在马车上的魏氏,瞪了江桐一眼:“你先前是怎么敢的,那汉子一看就不好惹。”
紧挨着魏氏坐的陆清欢点头如捣蒜,那会儿她都快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