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队惯例每月召开一次教练大会,作为上个月才入职的新手助教,钱涛还是第一次参加。
“带上纸和笔,这样显得我态度好,不知道领导要讲多久,不然把水杯也带上……”钱涛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钱涛,快点,没多少时间了,”周阳站在外面催。
“来了来了,”钱涛抱着一大堆东西往外跑,边跑边掉东西,又只好蹲下来捡。
还是周阳看不过去,帮忙拿了一部分,“开个会而已,你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除了纸笔,居然还有记录本。
现在的记录本早已不是当初的几张纸,厚度都快赶上字典了。
“之前不是通知集训快结束了,让把资料都交上去嘛,”钱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还差点没写完,拖到现在,办公室那边催我今天一定要交过去。”
周阳心情复杂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
别人交的材料都是些官方话,就钱涛实诚,连日常的训练数据都交上去了。
“走走走,快迟到了,”看看时间,周阳不再纠结这些,拖着钱涛一路小跑到大会议室。
会议内容多是老生常谈,但一个个领导讲过去,时间无比漫长,像钱涛这样的新人,听得目光呆滞、两眼无神,差点忘了把集训资料上交。
然而和年轻助教们预想的不同,上交的集训资料并没有被堆到库房里落灰尘,而是第一时间送到了省田径队总教练顾建国的手里。
和他一起翻看资料的还有田径队各个项目的教练。
“写的什么玩意,狗屁不通!”脾气最火爆的短跑组教练康平海翻看了几页,怒气冲冲地丢回桌上。
“老康,你也别这么生气,再看看,说不定会有好苗子呢,”和康平海关系亲近的周朝阳熟练地顺毛哄。
康平海黑着脸,又拿起了另一份资料。
“这份写的也太空泛了,一点可操作性也没有。”
“这份是从网上直接复制的吧,连人网址都没有删掉。”
“这份官方话写的不错,当教练屈才了,应该去宣发部分的。”
……
周朝阳眼看康平海快挑了一遍茬,眼尖看到康平海伸手拿起的资料封面署名“蒋成”,顿感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旁边的“康怼怼”已经开怼了。
“写的也太老气横秋了,年轻人观念这么死板,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
周朝阳很想捂脸,但太明显了,最终只好悄悄偷瞄顾建国。
蒋成是顾建国带过的运动员,因为成绩出色,还被选拔进了国家队,退役后就回了省队。
虽然顾建国没有明说,也是想培养这个弟子的,这才将集训的事交给了新来的助教们,否则即便是带小孩,也轮不到没经验的新人啊。
不过顾建国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实在看不出什么表情,周朝阳只能收回视线。
反正怼都怼完了,再说什么也迟了。好在所有人的水平都差不多,差不多的差。
不只是运动员,教练的培养也是任重道远啊!
周朝阳在心里默默叹气。
“全部都在这里了吗?”沈国清扒拉桌上的几份,还抻头去看其他人手里拿的,看完后皱起了眉头。
“应该都在这里了,办公室那边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出错。”
虽然田径项目有28个,但这次参加集训的也就竞赛几个小项目,还是男女合训,林林总总加起来就十几份资料。
“不对啊,这里面没有跨栏的,你们谁看到了吗?”沈国清一早惦记他从沪大附中挖到的好苗子,要不是总教练说要锻炼新人,他直接就把人放到手下亲自带了。
其他几个教练一对,这才发现的确是没有看到跨栏的集训资料。
“负责跨栏的是谁?找办公室的人问问,看是漏了还是还没有交?”顾建国沉下脸。
写的差,教的不好,是一回事,但要是连写都不愿意写,那就是态度有问题。
有人去给办公室打电话,好一会儿后才有一小姑娘急急忙忙跑来,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只看厚度,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沈国清伸手去接,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哎!老康,这可是跨栏的,你一个短跑的跟我抢什么,”资料被康平海抢走,看在康平海比自己年长的份上,沈国清只敢抱怨,却不敢去抢回来。
康平海没有搭理他,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不知道康平海要看到什么时候,沈国清等不下去了,硬是凑过去一起看。其他人见状,也好奇地凑了过去。
“呦,这平时训练的记录写的真详细啊,比我手下那几个助教都要细心。”
“这训练计划循序渐进,侧重分明,很有针对性。”
“理论也没落下,这引用的还是外网上近些年的。”
在一片夸赞声中,康平海不改本色:“一般般,还有得学呢。”
写的这样好还被说一般,其他人被批好像也没什么。
顾建国瞬间就平衡了,再一想到发现一棵教练好苗子,他就高兴多了。
“这个小钱不错,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多一个名帅。”
“咱们省队要是能出一个,那以后出去都有面子。”
沈国清眼看着话题歪掉,抢过某人手里的资料,正好是他在找的萧璟北的那份,他快速翻看,看到后面忍不住叫好:“好!太好了!”
“是吧,老沈你也觉得好吧,我和你说啊,上次冬奥会后老林还和我炫耀,他也不想想沪市能和吉省比吗?沪市冬天都不下雪……”
沈国清自动屏蔽掉没有营养的话,径直去找顾建国:“领导,我看中一个好苗子,你看能不能让他跟我啊?”
“小钱吗?这你可得问问他自己,”顾建国也沉浸在发现伯乐苗子的快乐里,说起话来语气很是随意。
“不是,我是说这个小孩,”沈国清急忙将手里的资料递过去。
沈国清不是不看重钱涛,主要吧是他不会教人,而且他也看得出来,钱涛有自己的执教风格,和他完全不一样。
教不了,教不了,他还是教运动员吧。
顾建国本来也不在意,但等他仔细看后,有些恍惚。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仅给他送来一个教练好苗子,而且还给他送来一个运动员好苗子,双喜临门啊!
“领导,这小孩年纪是还小了一点,也不用让他正式进省队,就先跟着我练,等出成绩了再说,”沈国清搓着手说。
被算盘珠子崩了一脸的顾建国从兴奋中稍稍冷静下来,“这不合适吧,要不还是让他跟着小钱训练……”
沈国清一听这话就急了,直接打断顾建国的话:“领导,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人是我发现的,要不是你说要锻炼年轻人,这小孩老早就跟我了。”
但那又如何,从别的教练手里挖人可是大忌。
“老沈啊,你听我说啊,”顾建国语重心长,打算好好劝说老伙计放弃。
“领导,你可不能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沈国清一脸哀怨。
顾建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说得他好像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一样。
不过虽然人是沈国清从沪大附中发现的,但都已经交给钱涛训练一段时间了,而且训练成果还很好,这要把人再交给沈国清,没有合适的理由啊!
顾建国心里发愁,他是既要又要,一个都舍不得。而且把人留在省队继续训练,也得想一个合适的名目出来。
愁啊!
顾建国揪着所剩不多的头发。
前来集训的少年们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集训即将结束,处处弥漫着离别的气息。
“以后我们常联系,你可一定不能忘了我,”平时比男生还大大咧咧的郝思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性别,拉着小伙伴的手,说到动情处还红了眼圈。
江渝眠不理解。
大家都在沪市,离开省队后也会有见面的时候,用不着说得好像从此生离死别了吧。
不过收到郝思嘉送的离别礼物时,江渝眠还是很感动的。
一颗由食堂阿姨制作的牛轧糖。
就连王子奇收到时都很高兴。
他们在省队训练多久,就有多久没尝过零食的滋味了,哪怕是一颗甜甜的牛轧糖。
省队里其实有超市,有零食贩卖,可他们20个人凑不出一块钱,只能看着流口水。
食堂阿姨制作的牛轧糖没有添加剂,甜而不腻,江渝眠一尝,眼睛就亮了。
看他喜欢,萧璟北悄悄将自己的塞到他手里。
江渝眠攥了一路的糖,等从食堂回到宿舍,糖都变软了。他小心翼翼撕糖纸,还是把方方正正的糖块扯变形了。
虽然有点丑,但不影响味道。
江渝眠捏着糖块,去找正在收拾行李的萧璟北,趁他回头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猝不及防被偷袭的萧璟北皱眉:……
“不好吃吗?”江渝眠有点紧张,他突然想起自己没洗手。
嚼嚼嚼,嚼了好几下的萧璟北艰难开口:“粘牙。”
江渝眠长出一口气,“牛轧糖是这样的啦,哈哈,你收拾东西吧。”
还以为是没洗手被发现了呢,吓死他了。
写的时候想到了牛轧糖(成年版),差点飙车去了幼儿园,搓手,距离成年还有一二三四五六年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牛轧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