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研捂着嘴偷偷笑,“你们感情真好。”
洛木:“不好。”
晏清竹:“很好。”
两人的回答似乎同时发出。
“好好好,”江研整理好情绪:“我可能还需要再练习一会,学姐们想再留着吗?”
“不了,我带你木子姐出去溜溜。”晏清竹压在洛木肩上的胳膊没有放开的意思,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向门外示意道:“木子姐,走吗?”
“你压我头发了,”洛木吃痛,掐着晏清竹手臂,嫌弃道:“行行行,走走走。”
注视晏清竹就这么压着洛木走出去,江研笑着顺其自然拿起手机拍了张照,手机屏幕中两人胜似一对冤家,却充满喜感。江研顺手转发在姐妹群里,并附上语音,“姐妹们我磕到了。”
——
远离礼堂一段距离,直到学校建设的湖边,晏清竹才缓缓放下压在洛木肩上的手臂,好奇地谈起去年的外语节,“那时候听不懂你唱的那些词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觉得好听,我还在台下一起哼呢。”
晏清竹小声哼了一段,洛木倒也有些诧异她居然还能记得,晏清竹倒是笑着问:“所以这段是什么意思?”
洛木被这个傻子逗得直乐,按着她的旋律回想这首歌词的意思。
“秋意浸染,将身体染尽七色。”
她清了清嗓子,“冬季却化作飞鸟,开始探寻春的气息。”
路边淡然瞻望,看光彩追随变幻,见雨水追随春日的来临。
“只为有朝一日能依偎在你的臂弯里。”洛木注视对面的那人,眸光间胜似冰雪消融,泛出几丝春意:“我愿在此吟唱,那一曲百恋歌。”
洛木承认,生命总是被自负、痛苦、以及吹噓裹挟。但仅此而已,这不重要,因为她努力拥抱生命的一切,想为之大声呐喊。
唯有书籍、音乐、与爱让她感受到鲜活。
终会有人让枯寂的内心反复咏念,无休无止。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晏清竹呆愣愣片刻,随后话锋一转:“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首歌?”
洛木随其自然回答,坦白道:“偶然在剪辑视频中听到的,然后就选择了。”
随后补充,“那时候时间赶,老师都说随便上去露个脸,我也没想太多。”
洛木从没有想到,当初礼服也是出演前一天慌忙找秦嘉卉借的,没有任何舞台经验的洛木从未感受过被众多聚光灯照射的瞩目。
但幸好的是,过于疲惫倒是忘了胆怯。那时候只想着唱完就可以小憩一会。何况她很清楚,没人是冲她而来的,丢人就丢人吧,不在乎。
因为无所期待,也就无所担忧。
“可你表演得很好。”晏清竹目光真挚望着她,漫不经心的口吻遮盖住了语气中的颤抖:“我总和江研说起你去年的表现。”
洛木有些想笑,打趣她:“你不是说不记得了吗?”
晏清竹垂下眼眸,温润内敛:“短暂记忆罢了,只不过记得你那时候确实惊艳。”
“然后把我唱的歌也记了一年?”洛木故作不在意,可偏偏还是想要揶揄面前这个姑娘:“不过你不提起来,我都忘了怎么唱了。”
“不然,再唱一遍?”
洛木撇了她一眼,回答快速:“不要。”
“这么绝情?”晏清竹淡笑,双眸平和。只是见面前那人不说话,便叹了气,就随口说了声:“算了,你不唱就算……”
还没有说完,那人拿起手机放起伴奏,看着屏幕的字幕小声地哼唱着。
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洛木缓缓找到节奏。
晏清竹回望那人,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外语节的情景,从没有想过还会再次回忆。
那时候高一活动尚未开始,在聚光灯还未聚拢而黯淡喧哗的观众席上,晏清竹确确实实坐不住。
只不过左晃晃右晃晃,就被叶南乔训了一顿:“怎么了,座位吃人现象啊?”
晏清竹一脸不满,碎碎念道:“你说大屏幕又没字幕,表演来去也就这些东西,有意思吗这?”
“隔壁场外语话剧怎么不见你?”叶南乔一阵唏嘘。
“四分钟和十四分钟的差别我还是有数的。”晏清竹傻笑道,又托下颚呆愣愣等着,“不是,为啥英语组出场这么后面?”
“抽签出场呗,”叶南乔寻思这家伙没带脑子,“你这么想结束回去上林总的自习啊。”
晏清竹压了压太阳穴,皱眉无奈道:“那也没有那么想。”
“阿清你也下手挺重的啊,红砖灰抹脸上了?”叶南乔摸了摸晏清竹的眼影,“真不配棍棒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地皮蛇出街。”
“我新时代好青年。”晏清竹白了一眼,“这妆黛儿画的,那时候没镜子我哪知道是怎么样?”
“不不不,很适合你。”叶南乔憋着笑,小声在晏清竹耳边嘟囔:“你这身装扮和你旁边的姑娘真的差别好大,你们确定是来同一场台的吗?”
晏清竹对叶南乔的话一脸不屑,但也顺着叶南乔的目光看过去。借着几缕微光,晏清竹看清,那姑娘睡眼朦胧,但浅淡的妆容让她显得更加生动。像是天性绵软,若是轻碰一下,生怕散了迷雾。脖颈上的珍珠项链衬着白纱礼裙,简单而纯粹。
纯净,晏清竹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
好细腻。
呆愣一会,晏清竹才发现不对劲,手掐着叶南乔的胳膊,“老盯着人家姑娘看干啥啊。”
过了几个节目,晏清竹总是坐不住,自言自语道:“日语歌唱得都挺好的,但真的听不懂,显个字幕是很辛苦吗?”
叶南乔无奈,总觉得她喧嚣:“这不是听个氛围吗?你还真一个个字纠正啊。”
晏清竹回应她:“是是是,我土鳖了。”
温馨的背景音乐萦绕,晏清竹随着场上的气氛缓缓配合,本想着算了,听不懂也就破罐破摔,直到身旁出了细腻的声音。
“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却因此能够紧紧相牵。”旁边的姑娘揉揉睡眼,“就算是一个人的时候,也不要迷茫。”
“因为我何时都不会松开你的手。”晏清竹凝望身旁的姑娘,平静注视着她淡然翻译出的那些话。
犹如耳边飘下一片白羽,随风吹落在平静的浅潭上,惊起圈圈圆圆的层叠涟漪。
晏清竹嘴角泛起几丝笑意,日语班的啊,怪不得。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却如清泉一般清澈。这样绵软的姑娘,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吧。
可干燥而温暖的木质香虽没有攻击性,却令人望而却步。
就像是,晏清竹顿了顿,皱着眉,沉思良久,就像什么。
无人问津的深山幽谷里散发出来独特的悲悯。
宛如世上从未有人与她面晤,她始终选择孤寂,等待着某个人的赏识。
待台上那人表演还未结束,有人小声在那姑娘低语,她慢悠悠掀起长睫,点了点头,便缓缓起身。
晏清竹歪头,用手枕着下颚,本想在与叶南乔打趣,聚光灯又黯淡下来。
再待聚光灯打下来时,那人站在舞台中央,被众多目光聚集着。白纱再灯光映射出微影,呈现再她的肌肤上。随着缓慢伴奏响起,空灵的声线像与月光纠缠,绵密而细软。若是碰不到月光,又是忧郁感伤。
晏清竹回想刚曾嗅觉奇特的木质香,那可真是带着一丝梦幻的醉意。晦涩的语言在她身上显现得更暧昧朦胧,像是入世的少女,再也追寻不到那座神圣的庙堂。
甚至让晏清竹有种错觉,背后是有阴影,而这深夜里将一片寂静。
此时此景,不禁让晏清竹回想起《吉檀迦利》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尘世中爱我的人,千方百计将我抓紧。你的爱比他们深厚高贵,你让我保有尊严与自由。”
晏清竹目光都在颤抖,从心底发出若隐若现的声音。
这样澄澈的姑娘,又会和怎么样的人拥有以后呢。
而现在,晏清竹面前的这个人正只为她唱起这首歌,确实这首歌在一年的时间内听了无数遍,歌词意思解释看了无数遍。但为什么,为什么面前这个人所呈现的感觉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为何有种难以名状的悲悯。
洛木本看着歌词试着跟上音调,顿时感受到后脑被一只手抚摸着,随即被一股力量拉入那人怀中。洛木本能挣扎,但对面那人将她锁在怀中,不得动弹。晏清竹闭着眼接受着这扑面而来木质香的气息时,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陷入沉静、柔和氛围的怪圈中,难以自拔。
这一刻,感受着对方紧贴的心脏也不停地震动。
晏清竹眸色沉晦,终于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可幸福是运气吗,会像中彩票一样吗?
会吗?
洛木被贴靠着面前的人身上,说来真是可怜,原来拥抱的温度是这样,炙热而又克制。
近在咫尺,可以听到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洛木瞳孔微震,不知所措。浓郁的橙香与木香混合交融,像是穿过潮湿的泥土气息,窥探一片鲜为人知的雨后盛大橘林,洗涮了闷热与烦躁。
洛木试图推开她,“晏清竹,我呼吸不上气了。”
面前那人才缓缓松开。
洛木缓缓回过神,看着面前这个傻子,“想谋杀我你就直说,你是不是麻袋颜色都想好了?”
晏清竹本想好好找个理由道歉,但又被面前这人说的话逗乐了,抱着腹转身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长在你笑点上了?”洛木倒是一脸懵然,“不是,你这样我……”话还没有说明白,晏清竹这傻子笑声跟传染一样,洛木话刚到嘴边扑哧一声,笑得喘不上气,“不是……你这样……我真的很没有面子诶……”
笑疯了。
真的疯了。
“不是,你笑声怎么一阵一阵的,学鸭子叫啊。”洛木受不了,缓了好久的情绪终于能讲一句正常话。
“我没听过鸭子叫,你学一个。”晏清竹又套她的话。
洛木受不了:“你怎么老套我的话。”
待两人情绪都稳定后,洛木才盯着那首还没有唱完的歌封面,平静喃喃道:“确实我也没有你说的得那么光鲜,比起我,江研像你说得那样优秀。”
晏清竹嘴唇动了动,想诉说什么,但也反咽回去。
“虽然总是在碰壁,但也我没有逃避过,我全都接受。”洛木将双臂放在背后,神情淡然。望向天边闪耀的繁星,倒也显得释然。
我一点都不光鲜。
——
“我回来了。”洛木推开家门,至于玄关处有些不对劲,走到客厅见到茶几上几大袋红色礼品包装更加警惕。斜眼轻瞟,果然,海参燕窝鱼胶乱七八糟的补品。洛木嘀咕,送这些东西的人,一看就对这个家庭不熟悉。
季榕树正玩着游戏,抬一了眼,淡然道,“回来了?”
“哪亲戚送的?”洛木随意挑拨几袋,皱着眉。
“爸回来了。”季榕树并没有多大反应。
洛志诚?
洛木斜了一眼,愣了愣,便收回手。
洛木不屑冷笑道:“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无事献殷勤干什么。”
“回家就回家,还能挑什么时间。”屏幕显示出胜利的音效,季榕树才慵懒地将手机丢在桌子上,目光中充斥轻鄙。
你真把他看成你爸了吗。
还是说,你甘心给人当免费儿子?
洛木冷笑一声,随后到处张望:“那人呢?”
季榕树并没有正眼瞧她:“出去了。”
“你还不知道他啊,他什么人你不清楚吗。”洛木说这些话心里有数,双手环在身前,坦然坐在沙发上,嗤笑道:“你不会真以为他把你当儿子养吧。”
“不管怎么样,这房子最后还是归我,你不用争,你也争不了。”季榕树的状态异常平静,像是阐述无法否认的事实。
“你以为你得了好处?他能让你留这个姓已经是仁至义尽。”洛木字字落在季榕树的痛处上,而这种姿态让她倔强,让她的嘴更加坚决,也许更顽固。她时刻在想,到底是生活的过错,还是她的过错。
“洛木,你知道你说这句话刺激不到我。”季榕树坦然道。
真的刺激不到吗?
季榕树当然知道一谈到洛志诚,洛木一定不是什么好脾气。不过季榕树很明白的是,洛志诚从未刁难过自己母子两人,至于洛木这个亲闺女对于父亲的看法,便是他们的恩怨。
因为生活永远不会公平,也更不会一马平川。会使人变得扭曲,会变得肤浅,会变平庸。
可正是有些时候,是洛木自己在主动寻找痛苦。
"尘世中爱我的人,千方百计将我抓紧。你的爱比他们深厚高贵,你让我保有尊严与自由。"——泰戈尔《吉檀迦利》
歌曲来源:1.“秋意浸染,将身体染尽七色。”等歌词翻译来自日语原曲《百恋歌》高杉里美
2.“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却因此能够紧紧相牵。”等歌词翻译来源日语原曲《尽管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仆らの手には何もないけど》)RAM WIRE
[小剧场]
十七岁的晏清竹(傻笑):洛木真的好乖。
二十七岁的晏清竹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你说谁好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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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