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同意了吗?”我问李如玉。
“自然是没同意。”李如玉回答,他挠挠头,喝掉半碗豆浆,“第二天镇上的警察又来了,打更老头报案说塑像被毁了。后面的事情我不清楚,因为后来就没回镇上了。”
我点了点头。
“这事大部分是我哥给我讲的,和我自己知道的东西拼起来,就是完整的故事了。”
“我哥一直认为于知秋没疯。”李如玉继续说道,“虽然我们没有再回镇上,但是后来也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一些传闻,那个疯子最后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哪。”
他话说到这份上,我想那个于知秋肯定是凶多吉少。然而没了于知秋,线索似乎又断了。
李如玉又对我说:“盯上我哥的人可能又来了。”
又来?他们准备干什么?按理来讲,李如明已经死了,被盯上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李如玉凑上来,“我觉得有人还准备要害我哥。”他说完,又看看怀里的盒子,面色凝重。
李如玉这话让我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眨了眨眼想道:“李如明都已经去世了,还要怎么害他?”眼睛转了一圈,才理解出他话里的意思。
李如明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推断吓了我一跳。
我说得磕磕绊绊:“你是说,你哥原本活得好好的,他是被人……”
李如玉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他说完,端详着盒子,“即使我哥死了,也未必不能有法子害他。”
李如玉话里有话,我都不知道先从哪里分析比较好。
我心想,害他?李如明的死必然和他老家的奇闻轶事有所关联,那么,既然李如明从庙宇中取回了自己的东西,后面又是怎么的才导致他被害?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些疑问可能无从解答。
毕竟现在李如明已经去世,我们找不到人来回答。
想来想去,过了好一会儿,我对李如玉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一边看他,一边指了指他手中的盒子,也就是李如明的骨灰。按道理来讲,我觉得他会先确定自己亲哥其它的骨灰在哪。
接着,李如玉这样对我说,“我还没想好。”
“哦。”我干巴巴吐出一个字。
然后他又说:“我不确定我哥的骨灰坛里的骨灰,都是他自己的。”
我嘴巴张了张,一时间有些懵。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里边还有别人的骨灰?我想象了一下,难不成一个坛子里还有几个租客?
于是我也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李如玉对我说了三个字,“很难形容。”
他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字,让我也很难形容。
听完他的一番讲述,我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谁知道收到一个快递,竟然还能有这么深的渊源?
即使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但是,光听李如玉的讲述,我也能明白他为什么要连夜赶到我这儿来了。
“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吧?”虽然我觉得这事情背后一定有浑水,但是我还是不能看着李如玉一个人只身犯险。
李如玉想了想,刚一张口——
——“两张K!”
隔壁打牌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油条还没吃完,僵硬地望向声源。这几个人又……回来打牌?!他们早上不是还在楼下打牌吗?昨天晚上刚消停点,今天早上还继续打起牌来了。看来他们早上去外面打牌完全不过瘾,又回楼上打了。
我打开窗户往小区楼下望去,楼下那几个打牌的果然不见了。
李如玉很是奇怪,他对我说,“你怎么了?”他倒没觉得隔壁有什么不对,只是对我的行为感到奇怪。
我告诉他隔壁打牌的太吵了,又聊了一会儿,我对他说,“我想跟你去老家看一看。”
李如玉没同意,他让我好好想一想,我也如他所愿,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个上午。
想来想去,我不能放着他不管。
李如玉看上去非常疲惫,跟我说话没多久就睡着了。
我倒是没睡,隔壁太吵了,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这帮人究竟打牌要打到什么时候?
我给物业打了个电话,结果对面支支吾吾,在听我说隔壁的人在楼下打牌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我紧接着问:“到底怎么回事?”
“隔壁没住人啊……”电话对面脱口而出,没等我继续询问,物业随即改口,“啊不是,他们有时候也会回来住,就是偶尔回来住。”
我再想问点什么,物业那边把电话撂了。
物业肯定瞒着一些事情。
下午的时候,李如玉也醒了。我和他研究了一会儿,决定先休整两天,然后到他老家去看看。
关于他和他哥的事情,我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提起话题的好时候,也就作罢。
我学校那边没什么课,还是自己租房子,随来随走比较方便。
打了一下午游戏,我准备和李如玉搓一顿,吃点好的。毕竟两天以后就要和李如玉回乡下,那边的伙食水平或许没这边的好。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小区里依旧没多少人,我和李如玉坐电梯上楼,还打包了一堆烤串。踏上二十四楼地面,我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打牌的声音,扫了眼发现是有人在楼梯间打牌,但我没管,直觉告诉我最好别管。
我回头看身边的李如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对打牌的一点都不在意。
我又往楼梯间看了一眼。
好像有人看过来了……我装作没看见他们,一手拿钥匙开门,另一手拿起手机随便翻了翻,发现有个陌生未接来电。我对李如玉使了个眼色让他快点进门来,然后使劲关上了大门。
“看见刚才那几个人没有?”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李如玉看向我,“打牌的那几个?”他疑惑地问道。
我点了点头,“他们几个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讲?”
“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们出来,”我指了指隔壁,“白天的声音听过吧,就是那几个人。我只能他们在屋里打牌,但是从没见他们出现过。直今天早上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们,刚才楼梯间里又看见了他们。”
李如玉思索着。
我说:“我给物业打过电话,他们那边似乎说漏嘴了,物业说隔壁没人住。”那是个空房子。
李如玉说:“要不我们今晚就搬走吧。”
我说:“他们好像没别的动作,要不等明天?”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突然走掉我也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李如玉觉得我说的也对。
我们两个收拾一会儿,准备再吃点东西。
我想起来刚才陌生电话的事了,回拨过去竟然是今天见到的快递小哥。他说下午电话没打通,一会儿过来送。
没过一会儿,房门被人敲响了,我透过门上的猫眼往外望,快递员换了一身打扮,单手托着个飞机盒。站在房门口,他拿着回执单让我签收。
我问他,你看见人没有?
他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人?
我比划一会儿,跟他讲,就是那些打牌的。
他恍然大悟,“噢……你是指那几个,”他反手往楼梯间一指,我顺着看过去。这距离太近,离房门也就几米。
“在斜对角打牌的那几个人吗?”
其中一人停下抽牌的手,阴恻恻地看着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他拉进屋里摔上了门,门砰的一声关上。
快递员被我拉进来的时候一脸莫名其妙,我也有一丝丝不好意思。我在他进门以后问道,“你看见楼梯间打牌的人了吗?”
“打牌?”快递员想了想,“确实有几个打牌的,在电梯对面吧?”
我连忙称是,接着问他有没有在别的地方看过那几个打牌的人。
快递员想了想,还真的想出点东西来。
他的回答让我吓了一跳。
快递员说:“我在小区里经常看见这几个打牌的,有的时候在小区里,有时候在马路边上,今天则在楼梯间。”
“都是他们几个人吗?”我补充道。
快递员眨了眨眼,说,“倒也不全是他们。有的时候还会多出几个人。对了,今天还有我们小区里的熟面孔!”
熟面孔?!
我有些惊讶,小区里的熟人还和鬼打牌吗?
难不成只是我想多了,这些打牌的并不是鬼……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之前阴恻恻地看着我?我想不出个所以然。
“熟面孔是个老人家,年龄很大了。”快递员说,“他还在我这里发过几次快递。”
我点点头,还想让他待一会多问点事。但是快递员明显不打算多留一会,他正准备走了,我想找个话题先留下他,于是对他说,“还没问你怎么称呼?我微信备注一下。”
“我姓于,叫我小于就行。”
姓于?
我下意识去看李如玉,却见这家伙凑在门旁边,贴着猫眼往外面看。
“李如玉?”我问。
只见李如玉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他又指了指门,低声说,“外面那几个人有问题。”
他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凑过去看,只见猫眼外面离房门不远的地方有几个人……楼梯间那几个人已经出来了,正坐着板凳在走廊里打牌。走廊灯忽闪忽闪,先暗几秒,然后又亮了起来。我隐约觉得那几个人离我的房门越来越近了。
“小于,”我有些僵硬地转过头,“你见过打牌的那几个人,他们在走廊里打过牌吗?”
小于的神色明显有点惊讶,他似乎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们已经在门外了吗?”
我点点头,然后听见他“啧”了一声,走过来用猫眼往外面看。门口地方本来就小,还站了三个男人,我和李如玉给他让地方。
小于再抬起头的时候神色有些严肃,他先是叹了口气,“我实话告诉你们吧,外面这些东西出现在我们小区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们小区的传闻,但不管怎么样你们今天已经被盯上了。”
“为什么会被盯上?我们小区的传闻又是什么?”我忍不住问。我不怎么回这个小区,要不是最近有空回来住,我一般都在学校上课,更没听说过小区的传闻。
小于摇了摇头说,“被盯上的理由我不清楚,总之今晚你们一定要警惕外面的东西。”
李如玉说:“我们这儿有什么传闻?”
小于说:“这件事时间有点久了,我也是听别人讲才知道的,从小区建成的时候这附近的住户就偶尔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也有人给物业反馈说二十四楼总有人打牌,物业那边一开始的时候派人来查过,但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隔壁单元几个二十四楼的住户都反馈过有人不分昼夜在打牌。”
“一开始物业那边不算重视这件事,但很快他们发现了疑点。一些户主投诉过的隔壁住户,其实也在投诉对方。物业把这些户主在楼层平面图上标注出来,一个个排查,根本没有打牌的那户人家,除非打牌的人住在承重墙里。”
“承重墙里?”李如玉思索着,“搞人祭吗?”
小于说:“不清楚,但是整件事情还没完,后来网络论坛上出现了一则帖子,全篇看下来似乎像都市传闻,楼主说在网上遇见个技高一筹的牌友,二人恰好是同城,还约在某某小区见面。楼主最后回帖说自己去赴约,便再没消息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觉得这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我现在碰见的人八成和那楼主差不多,而且外面打牌的人还盯着我……
不对,不一定是人了,他们可能是鬼。
小于继续说:“再后来网上又有一个传闻,说某某小区二十四楼闹鬼。那个打牌楼主的帖子被人看到了,几个网友一起来这里探险,后来也没消息了。有人好奇就来小区里询问业主,业主都说没看见过这几个网友。可他们究竟哪去了,倒也没人知道。”
“那之后呢?”我问。
“后来有一些业主搬离小区,这楼二十四层也没什么住户了,租金相当低。”
租金低……没错,我正是因为租金低并且离学校近才租住在这个小区的。
我看了看李如玉,后者眉头紧锁,他问,“但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李如玉问的没错,是啊,这个快递员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他究竟是什么背景?又有什么目的?
“我在附近X大上学,读研,来这边好几年了。”他说,“而且快递站点的人会提前讲清一些忌讳,如果你来兼职你也会知道。”
“哦。”我说,心想这人还跟我一个学校的。
“你们谁要来吗?最近招人。”
“……”我抹了把脸,也得有命来啊,我压低了声音,“虽然但是外面那几个怎么办?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小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如玉,“你们某个人身上或许有吸引他们的东西,或许是倒霉运气不好,也可能只是因为你们某个人快要死了。”
快要死了?我诧异地看着他。
小于继续说,“快要死的人阳气弱,这会模糊人和鬼的界限,你能看到他们,他们同样能看到你。若你走上阴间路,千万不能表现出自己是个异类,否则会被他们缠上。面对这种东西,如果我们几个能平安度过今天,再碰见那种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当做没看见。”
我咽了咽口水,“难道我要死了?所以才看见那些打牌的?”
“不像。”他说着转向了李如玉,“你身上有他们喜欢的东西吗?”
不等李如玉张口,他继续说道,“也可能只是你倒霉。”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没有说话。
小于看了看我的表情,似乎想要安慰我,可话一出口还不如不安慰,“还有一种可能,我的猜测是错的,他们变得比以前更危险了。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打牌的人有我们小区的熟面孔,那是真的,他前几天刚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