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练剑了?”谢昔双目灼灼看着景渊,那目光似是要看到他灵魂深处。
景渊点点头,不知道他今天发什么神经起这么早。
但随即景渊就明白了。
“大幽皇帝今日派人来天云派山脚下请醉影仙尊前去详谈,据说是天降异象,但醉影仙尊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怕是赶不及便叫我先去探查一二。”
景渊听完却不干了,木着张脸:“你才刚醒又要出去做什么。”
“自然是惩恶扬善,维护天下正义了。”他说得理所当然,像是丝毫没有看到景渊越来越黑的脸。
他冷哼:“就凭你昏了四天,醒来后连筷子都拿不稳?”
“那与此事无关。”
“怎么就无关,就凭你这样子,还没休息两天就要往出跑,就是上赶着找死 。”
景渊也不知道为何一听到谢昔说这话就很生气,还未来得及思考,话便已经说出了口。
谢昔脸上一愣,没有立即作声,景渊看到他呆住,就知道他又走神了,这几日自从他醒来便常常盯着他陷入这种状态。
景渊忽然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你要是出去必须带上我!"
这几天他忽然发现身上轻松不少,一直以来如影随形的束缚之感减轻了,那感觉就像蚕蛹挣破茧壳,得以窥见一丝天光,因意识到打破了第一步的禁锢,便觉得接下来会轻松许多,可这并不让景渊高兴,那种莫名的欢愉中还带着丝丝伤感,细密地扎在心里,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说不清,道不明。
可这不正是他从那片荒地里出来的目的吗,寻找那股压力的来源,彻底解除紧固,可现在又有些不确定了,三年来他得过且过,窝在小林子里每日练剑,看谢昔每天“不择手段”地养花,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就算身上有禁锢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他此时一双久不见世的桃花眼认真看着他,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他亟待护住点什么,通过维持现有的平静才能缓解那种焦虑。
“如今我的剑术已然纯熟,虽没有仙术,但与你一起至少还能护你一二。”他立马解释道。
谢昔回过神来,故作犹豫:"这……好,你跟着为师去,现在收拾行李吧。"
"……"虽然成功了,但是总感觉被套路了。
"记得带上为师昨天买的扇子。"
"……"
不知道他又看到谁拿扇子了,非要装这个"风雅"
二人一路爬到碧苍山,借着易轩的传送诀来到大幽皇城。
大幽皇帝南彻翎如今正值青春,恰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大抵是见他二人不像是名门正派,说话表情几经异样,谢昔倒是没有放在眼里,但索□□情的总体有了了解。
原来发生异状的小村名为酆桑村,位于如今陈家势力范围南无崖的一处偏僻地带,村子不大又地势不好,向来存在感极低,可就是这个向来存在感极低的小村子,近日来却状况不断。
起初周围的人都没有在意,直到有一天回家探亲的人忽然发现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村子,还以为是自己迷了路,却不想这着招就是一整天,最后才恍然大悟整个村子竟凭空消失了。
这人当时就报告给陈家,可那陈家应下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半点行动也无,后来那人又去找了南无崖的仙门世家——溯月湾。
这溯月湾掌门是个管事的,当下一听清状况便开始派人前去探查,但无一例外众人皆是无功而返,那酆桑村竟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征兆,原本还算是富庶的小村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房屋、田地、牲畜甚至是那条村民世代为生的小河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光秃秃长满荒草的地皮。
周围人都说,那是酆桑村人做事得罪了上天,灰飞烟灭是他们的宿命。
可溯月湾是个极为负责的门派,从知道村子小时的那刻起,便一直不停地调查,终于有一天让他们发现了诡异之处,村庄周围的山石竟在“蠕蠕”而动!
本以为这将是什么重大突破,还没来得及到近处查看,眼前忽然一阵狂风吹过,也不知那风里有什么,所有人纷纷禁不住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酆桑村又出现了!
消失了半月有余的村子完完整整又现在了所有人眼前,与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事后问村民这半个月去了哪里,所有人口径一致都回答说:就在村子里。
有的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狠命拍着脑袋也记不起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有的人一口咬定说是哪里也没去,就在村里待着。
有人从出现开始就眼神空洞,对外界毫无回应,有人眼神中闪着精光,神采奕奕。
极大的反差让整个村子里处处透着诡异。
溯月湾派人明里暗里盯着村子许久,但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的人们生活一切正常,除了刚回来时有些人透着诡异,一个月后却也都变得正常。
直达有一天一个名叫李九望的男人爹爹跌跌撞撞跑到溯月湾门前,状似疯癫,他浑身抖个不停,眼中满是惊恐。
弟子扶着他,他双手一下子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口齿不清,声音哽咽:“诈……诈尸了……”
“诈尸?谁诈尸了?”
“田老二!是田老二!我明明亲眼看到他死了……现在他活过来了……”
由此,酆桑村的各种诡异事件纷纷显露出来,在人群引起了不小的慌乱。
“你们能解决……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面前的年轻皇帝本是满脸鄙夷,话锋突兀一转,嘴角缓缓弯起,眼神变成了拭目以待,还有一点……看好戏?
谢昔丝毫不以为意,摇起手上的宝贝扇子,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一锤定音:“交给我们好了,定会完美解决。”
年轻的帝王看了看他,踱步到他面前:“天云派乃是天下第一大派,听闻还从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是这次事件实在诡异,谢仙师不必勉强。”
他长叹一口气,眼中忧思不散,似是已经笃定谢昔解决不了。
谢昔哪受得了这个,当即扇子摇快了几分,头发被扇得飘起来,满脸不服:“我谢昔说话一言九鼎,说能做到便能做到,若是食言我永不回碧苍山。”
景渊额角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看着他许久,眼神中晦暗不明,忽然笑开了:“那便等着仙师好消息了。”
……
“你在生为师的气。”他声调没有起伏,又一口咬下颗山楂,在嘴里嘎嘣嘎嘣嚼起来。
景渊在前面走,低下头抿抿唇,半晌没有做声。
谢昔嚼完一颗,又塞进嘴里一颗,快走几步到景渊面前,面对面倒着走。
“还说不生气,那为什么不理我?”
“……”
谢昔看看手里的糖葫芦,向前一伸,把还剩一大半的山楂串递到他嘴边,“吃点糖葫芦就不生气了。”
景渊抬头看着他,不知不觉就望进了那一双眼里。
谢昔手又向前递了递。
景渊头撇向了另一边。
好吧,既然不要,那我就全吃了。
谢昔想着,刚要把手收回来,就见景渊忽然把头转过来,一口咬上一颗山楂,便不动了,低眼看着他。
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此时是要抽手还是让他将山楂从竹签上拽下来。
还没等他想好,景渊就替他想好了答案,他咬着那颗山楂一点点从竹签上拽下来。
初入口时是甜的,咬破那层糖便是一阵酸,两者混合就好很多,是酸酸甜甜的。
原来谢昔喜欢的是这种味道。
他眼里漾出笑意:“好吃吧,吃了我的糖葫芦就不许生气了哦。”
景渊愣了一瞬,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点下了头,脸上也热热的,好像血都在往脸上流。
谢昔忽然凑近盯着他的脸仔细瞧,景渊甚至都能感到他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的鼻息,柔软清浅。
景渊不自在地将脸转向一边,谢昔却不打算放过他,随着他转,嘻嘻笑道;“还和从前一样,那么容易就脸红。”
景渊顿了一下,他怎么知道,他不是看不见吗……
谢昔没察觉到这点小细节,自顾自道:“在山脚下呆了三年,也是时候出来见见了,这几年外面变化可真大……”
“帮为师拿着,”他将手上摇着就没停过的折扇随手一丢,向旁边的小推车走去,“来个糯米糕!”
景渊接住扇子,无可奈何看了他一眼,从衣服里掏出钱袋付了钱。
谢昔一路上先吃完了糯米糕,又和景渊一起吃剩下的糖葫芦,等到两人一人一颗分吃完,酆桑村便到了。
酆桑村不愧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小村子,整个村庄位处两座大山的夹缝中,总共不过百来口人,许是历史悠久,屋子显得有些破旧,但不显脏乱,有些人家讲究甚至有两层楼,几乎每家每户都养着牲畜,不远处有一条小河,零星几个人在岸边捕鱼。
眼前的景象俨然是一片岁月静好,若是没有听说那些发生的诡异之事,任何人看到这幅场景都会以为这只是个温馨淳朴的小村。
谢昔和景渊在村口遇见早等在那里的白梵。
三人甫一见面皆愣了愣。
“原来是您!”
“是你。”
“……”
白梵行了一礼首先介绍自己:“在下溯月湾掌门清风真人座下弟子白梵,先前不知前辈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您莫要介意。”
谢昔笑呵呵的:“不必拘礼,我不过是在天云派混个名头而已,实则闲人一枚。”
他拍拍景渊肩膀:“这位是我徒弟,景渊。”
二人相互介绍,稍有了些熟识。
白梵也给景渊道了歉,但景渊当时浑浑噩噩,已经有些记不清当初是什么引起的争端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三人走到一户人家前,敲响屋门。
不一会,木门“吱吖”一声,发出尘朽的哀叹,一双白胖的手拉开门,门内之人先是露出半张脸,见到来人后才将门整个拉开,扬起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