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再相逢 第14章 端倪

“看不出问题？”景渊盯着老村医，又回头看看谢昔，人依旧半死不活躺在床上。

“老夫也只能先开些调理身子的药，至于何时醒来还要看造化了。”

此后两天，景渊每天都找一位大夫来给谢昔看病，但毫无例外，谢昔依旧是没醒。

直到第四天时，以为更加老迈的大夫来给谢昔医治，此人据说经验丰富，早年是在皇宫中专为皇帝瞧病的。

老大夫检查得一丝不苟，严格遵循望闻问切的四字方针，一顿操作猛如虎，先前得了景渊的嘱托倒是没有检查双眼，一只手按部就班掐着谢昔双颊，掰开了他的嘴。

谢昔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有少年时的纷乱杂事，还有这两百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杂乱无章，心累得很。

他先是感到了一道视线，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不一会就感到双颊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觉，马上他的脸上一疼，嘴就张开了。

谢昔心里吓了一跳，挣扎着要醒过来，但无奈脑子醒了，身体还动不了。

那边老大夫年事已高，老眼昏花，眯着眼靠近了谢昔的脸：“让老夫看看……这舌头看着很健康啊，呦、还在动……”

他招呼景渊：“小子，你来看看……”

但还没等景渊过来，谢昔就自己醒来了。

他合上嘴，猛然坐起来，把老大夫吓了一跳，向后退去数步，“诈尸了！诈尸了……”

谢昔扶着胀痛的额头，没理会他，景渊一下子冲上来在旁边嘘寒问暖，“师尊你身体可有何不适？”

还未及回答一边的老大夫嘶嘶抽起气来，捂着心口：“哎呦，可吓死老夫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啊，可不禁吓。”

见二人还是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一副不久活于人世的样子，直哼哼：“老夫长途跋涉到这里，没治成人还将自己吓出病来了……”

景渊本有千言万语要问谢昔，被这老头硬生生打断了，只得道：“这次会按说好的给你。”

“……这、还好老夫身强体健，一坐下就精神百倍，不愧是仙门第一大派天云派的修炼之地啊。”

既然谢昔已经醒了，也用不上他了，景渊起身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还没走到，那老大夫自己便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一身骨头摇摇晃晃，要倒不倒，他此时面无表情，本就一张橘皮似的老脸现在看来更加可怖，两只耷拉的三角眼里射出两道意味不明的视线直直盯向谢昔，“如此看来天云派掌门谢希声眼光真是独到。”

景渊察觉到谢昔身体僵了一下，但立刻就放松下来，“确是如此，，也是他幸运吧，在其他仙门之前抢到了这块风水宝地。”

“这谢掌门也很是低调，愣是没有任何人见过真容，不知您在碧苍山脚下居住可有见过？”

“未曾。”谢昔微笑面向老大夫，语气波澜不惊。

景渊察觉出不对来，明白谢昔是不想说这些的，便打断了老大夫的话：“我先送您出去吧。”

说着便不容置喙强行将人送出门去，临走时他回头好心叮嘱：“仙师照常人体弱，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

景渊刚刚回到屋里，就见谢昔也一手捂着心口：“败家啊！你竟然找了那么个老东西来气为师！”

景渊深知他老毛病又犯了，说来也奇怪，三年来他竟看不出谢昔评判“败家”的标准。

他心里此时也是窝着一团火，担惊受怕好几天，急得找了好几个大夫来看，现在看他这样就来气。

“你还说我？”景渊沉下声来，“还不是你一声不响忽然就消失，找也找不见，回来就开始昏睡不醒，我能不急吗？！”

他一双赤红的眼睛盯着谢昔，可面前这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着急，有多……

谢昔半晌没做声，忽然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着谢昔这模样，景渊心里的气忽然就散了，连个影都找不到。

“你下次要去哪必须让我知道，不许一个人消失好几天。”

这要是没找着人，谢昔一个人倒在林子里，最近几天还下了大雨，第二天有太阳了还得被暴晒，到时候不得一身干巴泥……景渊一想到那场景就一阵恶寒。

谢昔喃喃道：“知道了，干嘛呀……”

又过了一会，谢昔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暴起：“你丫个孽徒！到底谁才是师父，竟敢命令起为师来了！”

这话说得景渊也一时愣住了，刚才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想说他两句。

但是他不想解释，强装着镇定：“反正、反正你要记住我说的。”

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徒留谢昔一个人无能狂怒。

而另一边，那老大夫出了小屋走出林子后，容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时间在他的脸上回转，皱纹消失少许，一双眼也不再那样浑浊，他的容貌足足年轻了十岁！

他快速穿过几条歪歪扭扭的小巷，终于在一处深巷里停下，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那人身着藏蓝锦袍，做工极其细致，一看便价值不菲，他头上戴着黑纱帷帽，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老大夫”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悉数告诉面前之人。

他点点头：“看来我没猜错，果真是他。”

“他会不会对计划有影响？不如……” “老大夫”沉下声来，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下。

“不必，”他手中把玩着几枚黑白棋子，漫不经心道，“我倒是对他好奇得很，怎么就没死呢？”

“老大夫”听到他笑了声，让人辨不清喜怒，心里有些打怵。

“你答应我的事别忘了。”

他摇摇头，拖长音“唉”了一声：“孟还你太心急，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孟还道：“我的身体太老了，希望你到时候会兑现承诺。”

手中棋子不断被抛起，落下又被稳稳攥在掌心，他拍了拍孟还肩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自然是不会忘了你这大功臣的。”

说完便转身向巷子深处慢慢走去，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两百年了，没想到这世上竟还能遇到故人。”

孟还听到几声脆响，抬头一看，是那几枚棋子纷纷落了地。

那人伸出一手摆了摆，不知是在向谁告别，是那几枚棋子，还是他？

这之后，景渊发现谢昔变了，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变了，态度、神态好像都变了，又好像都没变。

一次晨起练剑，景渊又一次看到了那双美丽眼眸。

谢昔不知忽然想通了什么，此后的每一天都是以这幅模样示人，再也不见那块遮眼布了。

景渊看在眼里，但没有问为什么，对他来说拥有双眼的谢昔很……迷人，他喜欢这样的谢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