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溺 第4章 此

见面的两次，陆觉生都只唤她“夏律师”。

用职业来称呼，极为轻易地划开了界限。

“……”

夏逢微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嘴角牵起一个公式化的笑，微眯的瞳眸里泛着不愿示弱的情绪：“陆总呢，也是来约会的？”

她生得漂亮，扬起脸时姿态像一只骄傲的天鹅，就算只画着淡妆，笑起来依旧明丽招人。

陆觉生眼神渐深，在她眉眼间停留须臾，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工作而已，我可没有夏律师这样的闲情逸致。”

看似礼貌的寒暄，却在逼仄的黑暗里，平白沾染了敌对的火药味。

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的前任感。

该死。

分明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关系。

夏逢微压下眉，后退一步，陆觉生轻抬下颌，神色如常。

男人今天穿得并不算正式，衬衫是极少有人能驾驭的暗紫色，垂感极佳，勾勒出比例几乎完美的宽肩窄腰，自上俯视人的时候，透着矜贵十足的上位者气质。

夏逢微讨厌他这副凉薄无心的模样，眉头压得更低。

“逢微，你和陆总认识？”

高尽山的声音适时打破了僵硬的氛围。

从他的视角看不清两人的神情，只当是在正常交谈。

“……认识。”

夏逢微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声线极淡，“老同学而已。”

话落，她没再解释更多，转身大步往餐厅里走去。

-

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只是临近尾声时，高尽山接到了一通电话，夏逢微从他逐渐严肃下来的表情里不难看出，大约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果然，对方刚挂断电话，便带着歉意向夏逢微解释道：“公司临时有点事，需要我到场去处理。”

后面的话不必多说，夏逢微点头表示理解。

收尾的甜品还未上桌，高尽山走时先买了单，她于是又坐了会儿，慢悠悠地吃完甜品了再离开。

却不想，出门时，碰上了雨势正盛。

倾盆大雨顺着屋檐几乎织成一片雨帘，空气里泛着又深又浓的潮湿。

夏逢微今天这身搭配偏精致挂，只背了个装得下口红和手机的mini包，当真是一点能遮雨的东西都没有。

更要命的是，这里地方本就偏僻又狭窄，难以打车，更何况这个天气。

手机上的叫车软件几轮过去没等到一个应答，丝丝缕缕的烦躁从心头升起，夏逢微干脆将呼叫取消，打开通话界面，打算叫家里司机来接。

正翻通讯录，身侧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离她两步的距离停下。

是陆觉生。

余光瞥见男人修长的身形，夏逢微假装没看见，继续滑动手机。

下一秒，便听见陆觉生磁沉而平稳的嗓音：“看起来，夏律师这次的约会不太顺利？”

男人语气意味不明，夏逢微听了，莫名有股憋屈感，垂着眼盯着手机屏幕，没有回应他。

雨声淅沥。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陆觉生倒也不恼，用一贯斯文的表情问她。

夏逢微冷笑一声，熄灭手机屏幕，抬眼看他：“陆总这是在可怜我吗？”

觉得她约会不顺，还被困在暴雨里打不到车的样子很狼狈，很可怜，所以想要施舍一点善心？

即便这是能够接近他的理由，她也不需要他来可怜。

“没有可怜的意思，”陆觉生不紧不慢解释道，“只是这个时候放任老同学一个人等车，多少良心不安。”

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逢微总觉得他在说到“老同学”三个字的时候，语气重了几分。

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出声，一辆车已经平稳驶来，停在了眼前。

陆觉生弯身打开车门，侧过头问她：“上车吗？”

像是征询意见，却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夏逢微抿抿唇，索性不客气地上了车。

他都不觉得尴尬，她又有什么好尴尬的？

-

车里空间宽敞，空气干净而清新，夏逢微甫一上车，司机便周到地为她递来毛毯，随后规矩地升上挡板。

仿佛对这种状况十分熟悉。

熟练得让夏逢微有些隐隐的不舒服。

她没把毛毯铺开，只放在膝盖上攥着，蹭走上车时身上沾的雨珠，像只是随口一说：“陆总倒是热心，想必像这样送过不少人吧？”

陆觉生双腿交叠，身子向后微靠，“是送过挺多人。”

夏逢微抿唇，攥着毛毯的手紧了紧，作势便要扔到旁边。

“但都是合作伙伴，只是出于礼节送一程而已，”陆觉生忽然伸手，掌心覆在她手背上，轻描淡写推了回去，语调意有所指，“毯子是新的，没给过别人。”

“……”

夏逢微莫名有种被看穿的羞耻感，别过头看向车窗外。

她在计较什么？

他又何必……跟她解释这些？

雨丝细细密密落在车窗上，朝着同一个方向拉出细长晶莹的痕迹。

夏逢微最终还是打开了毛毯，盖在腿上，再回过头望向陆觉生时，男人已经闭上了眼假寐。

他与她分开坐在两边，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隔了楚河汉界，互不打扰。

没有要再说些什么的意思。

……也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聊的。

车里陷入一片安静。

封闭的空间里，男人身上清冷干净的香水味缓缓弥散，越发清晰。

是一款和他本人平日里的行事作风极为不符的味道。

夏逢微眼神忽地微闪。

先前与人接触时，她有些陷入情绪之中，未曾注意到他身上的气息。

如今共处一室，近在咫尺，她几乎是在闻到的瞬间便认出来了这是哪一款香水。

是一款国外的小众男香，已经停产多时，十分冷门，就连网络上都极少能搜到相关的信息。

而夏逢微之所以能辨认出来，是因为——

这款香水，是她高二的时候送给陆觉生的生日礼物。

是她在国外的店里，一款一款亲手挑出来的，她再熟悉不过。

她甚至还记得她送给他时的情景——

少年坐在学校围墙之上，松松垮垮披着的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睫垂下，像是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语调无辜又坦荡：“这回真不用劳烦我们班长大人，我没想翻出去，回来上课呢。”

彼时他还是学校里的逃课积极分子，她与他在学校里最多的交集，是她被老师们派去找他。

或许是因为家里互相认识许多年的关系，只有她能把这混世魔王劝得回来。

“我知道。”夏逢微仰头望着他，一只手藏在外套兜里，声音有些紧张，“你先下来。”

陆觉生扬了扬眉，没动：“你先保证不跟那群人打小报告再说。”

“我什么时候跟人打过小报告了陆觉生？”

夏逢微皱起眉，有点儿炸毛地喊人全名。

他这话说得跟冤枉人似的。

明明是他自己行事随心所欲过了头，从不避着监控，被发现了，老师才派她来抓他回去。

她都帮他打过多少次掩护了。

越想越不满，夏逢微连带声音都沾染了委屈，“你怎么又不相信我——”

话没说完，便见眼前修长瘦削的身影一晃。

草丛传来一阵窸窣声，少年应声落地。

夏逢微止住声，抬头，发觉陆觉生长腿一迈，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行了，相信你，别不高兴。”

少年似是招架不住她的情绪，轻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些，“下次不会再怀疑你了，所以请我们班长大人有大量，以后继续帮我打掩护，怎样？”

“下次谁还要帮你……”

夏逢微算是发现这人根本不会哄人了，有些无语地抬手想去打他，却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攥着东西。

陆觉生下意识躲开，余光便瞥到了她手上的包装盒，问：“这是什么？”

“……”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没有了再藏的必要，夏逢微干脆一闭眼，直接把东西塞进了他怀里：“送你的生日礼物。”

睁眼的同时，她感觉到对方动作似乎停滞了一下。

陆觉生神色有些惊讶，随后很快便恢复了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勾着笑接过了盒子，“谢了。”

夏逢微“嗯”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只能干巴巴落了一声：“那，你快回去上课。”

“遵命。”

许是收到了礼物心情不错，少年这会儿变得格外好说话，抬脚便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夏逢微落在后面，故意放缓了脚步，看着他的背影。

正是阳光炽盛的时候，少年的发丝镀上金色的光晕，脊背挺直，就连背影都透着张扬。

夏逢微看得出神，突然见他回头，与她视线交织，随后笑得越发肆意。

少年停了下来，慢声开口——

“就这么喜欢看着我？”

耳边响起的懒倦男声蓦然与记忆里的少年音色重合。

夏逢微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回忆的时候出了神，视线竟一直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陆觉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眼底藏着戏谑，像是在耐心等她一个解释。

车窗内外都昏暗，光线半明半昧，看不出他到底是调笑，还是隐含兴师问罪的意思。

方才脑中骤然闪过的，即将被她抓住的某些念头瞬间消失不见。

夏逢微与他错开视线，感觉到热意袭上耳廓，回击的话语含着滞涩：“……只是一时没注意，走神了而已，陆总是否对自己的魅力太过自信了？”

夏逢微，别犯傻。

他现在也不过是出于礼貌，送你回家。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老陆：煞费苦心打扰老婆约会高级选手。

-

还没到老陆真正狠狠追妻的时候，这俩还得拧巴一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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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