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养成录 第44章 剿水匪（二）

这时候的雨总是一阵儿一阵儿的，才刚下过一场大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积攒了一个个小水潭，还是有些寒凉，赵意欢坐在茶馆的窗边，品着雨后的新茶。

顾川对桌上的茶点没什么兴趣，这半个时辰以来都在自顾自地擦拭着随身的大刀。

“我们都请了三次了，他陆淮左是不是又不来啊…”数不清喝了多少壶茶，赵意欢伏在桌上，将桌上的茶点与自家的做对比，回去也想试试这以花入食的手艺。

顾川瞟了一眼窗外，不到晌午，姑苏还是太过安静，安静地连街上贩夫走卒叫卖的声音也没有，不单单是下过雨的缘故，他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收回大刀，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有些苦涩：“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水匪出动都是有时间规律的，只剩下十来天了，他若是还不赴约，我就只能潜伏到洪生帮了，至于你…官府和他们都不会让你靠近的，反正你也不会泅水，乖乖待在岸上吧。”

她歪着头，顿时大大颓靡起来，眼里满是惆怅之意，这岂不是相当于白来一趟。

“这陆淮左一个义子，年纪轻轻就坐到帮主这把交椅上，帮里的元老定当不服气吧，他有如此雷霆手段能镇得住那群老前辈？”赵意欢嘟囔着，找个话题排遣心中的烦闷。

“有洪老帮主替他铺路，镇不住的也都走了，出去自立门户，”等得太久了，顾风忍不住添了一杯新茶，简洁道，“不然你以为洪生帮为何没落的如此之快，早就在洪老帮主扶持陆淮左上位之初，洪生帮就走了不少中流砥柱。”

“那是因为他扶持了一个义子的缘故吧，他要是扶持自己的儿女上位，估计帮里的人也没那么大反应。”赵意欢顿了下，挑了块糯米凉糕入口，随后多补了句，“虽然陆淮左手段非常，但到底比不得老帮主的子女收拢人心来得直接。”

顾风饮了口滚烫的新茶：“老帮主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对帮里事物不太感兴趣，前些年嫁了个书生，一直待在家中相夫教子。”

“就是她吗，年初的时候失踪了？”赵意欢疑道。

“不错，连同她的丈夫，”顾风沉声，“他们原是坐船北上祭祖的，却没想到刚出渡口就被水匪劫了，那个书生的尸体被找到了，但她的下落一直不明。”

闻言，赵意欢抬头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遗憾和愤怒，她转头。

细雨打在竹窗上的声音渐渐细密了起来，将阵阵凉意带进茶室，赵意欢伸手去接，过了半晌，洒手甩落雨滴，“以前没听说过姑苏的水匪这么猖獗，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难缠？”静谧的茶室，她的声音回荡。

“这一带的水匪一直都有，只是官府无能，一直未清剿彻底，以至于他们壮大起来。”顾风叹了口气。

“官府无能…”赵意欢回想起那天面铺上两个帮工说的话，煞有其事地开口，“会不会是他们根本就是勾结了水匪，这样好让那些商队都走内陆河，这样他们就好多收些银子。”

顾风不可置信地将这个徒弟瞧着：“你也把官府想得忒黑暗了，姑苏的官府无能，那些银子又到不了到他们口袋了，顶多是贪生怕死了些，不肯真出力，做做样子罢了。”

赵意欢托着腮，撇嘴道：“那也差不多…”

绵绵的细雨又停了，赵意欢转头看着窗外，瞧着巷子的尽头走来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抬头，与赵意欢四目相对，她约了三次的少帮主总算是现身了。

“师父，快快，他来了，您赶紧躲起来！”

…

推开竹门，陆淮左先是环顾了茶室一圈，随后落座。

鼻端轻嗅到他衣袍上沾染的淡淡的海腥味，赵意欢仔细瞧去，还能看见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想来是一下船便赶过来了。

“赵姑娘还是锲而不舍。”陆淮左落座后便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茶杯掩过的双眸中看不清情绪。

“少帮主诸事繁忙，是意欢打搅您了。”赵意欢尬笑着，脑子似是短路了一般，不知从何开口。

“你我算是同辈，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赵意欢弓着腰，虽还坐在椅子上，但比对面这人将近低了两个头，深吸一口气又憋住道：“意欢怎敢，还是唤您一声陆帮主。”

“随你，”陆淮左斜睇了赵意欢一眼，喉间轻哼一声，旋即放下了茶盏冷道，“赵姑娘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是这样的，我听闻姑苏这边水匪猖獗，便希望能随在您身边，出一份力。”想要及时给陆淮左杯中添茶，赵意欢垂眉，客气道。

“原来不是遇上了难处，”陆淮左盯着她的动作，将茶杯放远，右手遮住杯口，云淡风轻道，“你若是想加入洪生帮便去拜堂口，找我无用。”

这厮实在膈应人，她倒茶的动作一僵，又悻悻地将茶壶放回火炉上。

“我不是想加入洪生帮，我…”赵意欢咬着牙，忍着想跟对方干一架的冲动，尽量放平语气道，“我是想为尊姐讨回个公道。”

一听到“尊姐”两个字，陆淮左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左手覆于双刀之上，整个茶室便只能听到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茶水沸腾的声响。

赵意欢注意到他随时准备出招的左手，狐疑地瞧着他，不明白她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他竟然有想杀了她的冲动。

“抱歉，我只是听闻了这件事，对那些水匪的作为恨之入骨，” 紧抿着的双唇分开，赵意欢试探性地开口，“你也知道，我一家也是商队的，我也是想让我父母行商少些危险…”

死死盯着赵意欢的双眸，陆淮左似是要从这双眼睛里看出真心。

半晌后，他放下了覆在双刀上的左手，出乎意料地将茶杯往前递了递。

这是说服了？赵意欢怔愣片刻，旋即反应过来，立马讨好地往茶杯里添着新茶：“小二说这是他们茶馆里最好的茶叶，我也不懂，您尝尝。”

“赵姑娘此次来姑苏想来是做足了功课的，”陆淮左双手环抱在胸前，虽示意她倒茶，却也不急着喝，语气十分冷漠，“不知你还了解了什么。”

“是这样的，”赵意欢乖巧地将双手置于膝上，轻声道，“不瞒陆帮主，我知晓这些水匪时常滋扰洪生帮，也知晓他们盯上了您身边的亲近之人，这半年来，您身边几个得力的手下惨遭水匪打击报复，死伤惨重。”

闻言,陆淮左轻蔑一笑:“既然知道，你应当明白，要留在我身边是个十分危险的事，我劝姑娘别自以为是，做些蠢得要命的江湖义举，实则白白丢了性命。”

赵意欢颦眉，什么叫蠢得要命，她看上去像不自量力的样子吗。

她气愤地别开头，雨后的阳光洒进来，能扫出空中的尘埃，也能勾勒出赵意欢的侧脸。

掏出荷包里的几个铜板朝着空中一扔，筷影一闪，赵意欢将那几个铜板钉在了门板之上。

眨眼之间，陆淮左耳边的青丝被削下，翩翩然落在桌上，他却是拿起了茶杯，淡然地饮下一口。

赵意欢清清嗓子，右手撑着脸，不咸不淡道：“陆帮主，我并不是自以为是，我能起的作用远超你的想象，也足够终结你半年以来的困局。”

“你要如何帮我？”陆淮左的眼神终有所松动。

“我可以身入局，假意被水匪劫去，沿途留下记号，待到水匪大本营时与贵帮来个里应外合。”

陆淮左一怔，脸色跟着就是一沉，比锅底还要黑：“里应外合？”

赵意欢点头，这是她和师父商讨后最佳的办法了。

“这便是你所说的良策，姑娘以为我这么无能，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决定吗？”气急反笑，陆淮左平静地说出口。

女子的身份能更大程度的放松对手的警惕，算是一个有利的地方，若是能更快速地完成任务，她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这不是你的决定，这是我的决定，我与官府一样可以配合，但比起他们，我更相信陆帮主。”赵意欢掷地有声，眼神坚定。

姑苏的官府清剿了这么久还不如洪生帮不到半年达到的成效高，虽说这其中离不开陆淮左及帮内一众兄弟的努力，师父也为他们开脱，但赵意欢还是疑心官府中恐有水匪的内应。

也算是见识过几次官府中人的多样，赵意欢觉得，还是洪生帮可靠些。

沉默良久，陆淮左就要捏碎茶杯：“你应当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女子落到他们手上，处境只会更糟，你以为我是信不过女子吗…”

“正是如此，才该是我上，若是男子，必定被他们折磨了扔到海里喂鲛鲨，他们不一定能活着到水匪窝，我却是可以活到那时候的…”

赵意欢急切，却被陆淮左厉声打断。

“够了！”

陆淮左起身，突出的刀柄撞到茶桌，茶杯应声落地，“我只当姑娘从未约过我，你赶紧离开姑苏。”

“陆帮主！”赵意欢忙叫住他，言辞急切，“我说过，这是我的决定，除了贵帮，我还可以去找官府，您难道认为官府会拒绝我吗？”

“你…”陆淮左转头，眼里怒气难消，“姑娘这是在威胁我？”

“是建议，”赵意欢皱着眉头，不容拒绝，“姑苏我是非留不可的，陆帮主可考虑考虑，明日我去渡口找您，希望您能给我一个答复。”

不留陆淮左拒绝的机会，她推开茶室的门，两步并一步下了楼，消失在巷口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