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停笔 第20章 第 20 章

好说歹说，堂弟终于发誓自己会好好吃饭，贺惊潇这退让一步。刚分开没多久，贺惊潇就趁着天还没黑打车去了姑姑家里。

下车之后还没给宋云烬说过……贺惊潇看着聊天框出神，直到出租车停到小区门口，他才匆忙打了几个字。

奚云闲：我到岳城了

只打这几个字似乎又太轻率，他又多发一句话。

奚云闲：我去姑姑家里蹭个饭先！

Friday：好的

贺惊潇没再看消息，转而给姑姑打了个电话。

“喂，小贺？”接电话的是个男人，周遭有些嘈杂，过了一会又安静下来。

“姑父？”贺惊潇说，“我在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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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一家人平时都经常忙于工作，平时能稳定一起陪孩子吃个饭都实属不易，更何况还要照顾贺惊潇奶奶，如果不是事出有因，贺惊潇不想打扰他们。

而现在，贺惊潇忧心忡忡地又打车回市医院那边。碰上下班的时间，路上的红灯亮在车窗水珠上晕开得好像一片花海。

贺惊潇突然发觉岳城又开始下雨。

“师傅，能开快一点吗？”

姑父刚才的声音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你姑姑开车摔了，现在在医院。人还没醒，你有事找她吗？”

虽然姑父刚才电话里说没什么大事，但贺惊潇还是捏了一路的眉心，才让一直暗痛的头好一些。

贺惊潇下车小跑到了医院门口，姑父那边才给他发消息：你姑姑醒了，别担心。

贺惊潇好多年没怎么跑过，这会刚停下，后知后觉翻起一些头晕。

贺惊潇回应：人没事就好，我带份晚饭再上来

姑姑刚醒，不知道能不能吃东西，但贺惊潇还是带多了一份。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姑姑和姑父都神色淡定，贺惊潇这才松了一口气，把饭放到姑父旁边：

“姑姑，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姑姑还没说话，姑父倒是先出声了。

“路上打电话，小车过减速带的时候没注意，在小区那个下坡里摔了。”姑父还在削苹果，头也不抬地说：“还好小区里有人认识，不然不知道要一个人在地上睡多久。”

姑姑自他一开口就看着他，似乎是怕他说点什么不该说的。

贺惊潇满眼不赞成：“姑姑，再着急也不能打着电话开电动车啊……”

姑姑嘴唇苍白，但她看着并不虚弱，一看就是身体不错，她笑着说：“刚下班，我这不是给你堂弟打着电话吗？”

贺惊潇还在想弟弟的事情如何开口，姑姑又说：“小贺怎么回家了，放假了吗？和奶奶说过了吗？”

“嗯……工作不是很忙，就是想回来看看奶奶，还没和她老人家说呢。”贺惊潇佯装不知：“贝壳呢，您给他打电话，怎么不见他来医院？”

这话问得夫妻俩一瞬间安静，俩人对视一眼，就见姑姑笑着说：

“他这个时间当然是去上补习班啦，都高三了。我这也是小事情，明后天就出院了，你也别担心。”

“小事情？”姑父冷笑了声，“刚醒来的时候连我都不记得，只记得给儿子打电话了。”

贺惊潇没吭声。

贝壳离家出走的事情想必已经在家里闹过了，只是姑姑态度不明确，现在又住了院。

姑父迎着姑姑谴责的眼神把苹果递过去，转头又对着贺惊潇说：“小贺你别忙了，这里有我在。你刚到不久，去吃晚饭了吗？”

贺惊潇其实不太饿，刚才和堂弟一起吃了点东西，也算是垫了肚子。

“我吃过了，”贺惊潇说，“姑父，要是你工作还没忙完的话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姑姑……”

“哎呀，你就不用操心我俩了，”姑姑拍了拍贺惊潇的手臂，“要去看奶奶就得趁她还没睡觉的时候，你再晚一点可就连家门都进不去啦。”

姑父没表态，看起来也是和姑姑一条战线的。

贺惊潇无法：“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姑姑挥了挥手，“你照顾好自己别担心我们！”

现在这个时候去奶奶家其实也不算太早了，贺惊潇独身走在医院长廊，缓步走向楼梯，与来往那些着急的人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还不如早点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好回剧组。

“回去吧，你不是在直播吗？”

“不缺这点。”

没头没尾的聊天而已，本来引起不了贺惊潇的注意。而贺惊潇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堂弟在病房门口，跟他对话的人却在房里，看不到样子。

堂弟为什么在这……

贺惊潇摸着袖口被雨水淋湿的地方，脚步一转，拐进阴影里。

“行，我缺，”里面那人在笑，声音有些模糊，“你回去睡一觉，然后起来好好赚钱，把钱赔我。”

堂弟：“我……”

不知道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堂弟只是站了一会，转身就走。

小孩腿长，走得也快。贺惊潇差点没跟上，但堂弟似乎心事重重，根本没注意到拙劣跟踪的贺惊潇。

只听对话，堂弟要借钱果然还有隐情，不知道他要赔什么钱……贺惊潇思忖片刻，还是觉得小孩被骗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这一跟，贺惊潇直接跟着他到了宾馆楼上的网吧。

这些地方的入口一般不会太宽敞，贺惊潇只能在视线盲区等。

“单人包还有吗？”堂弟问。

前台：“啊……二人的可以吗？包夜的话和单人包差不多。”

“行。”

贺惊潇闻声探出头，等人走远才去前台：“麻烦也给我开个二人包吧，谢谢。”

前台一愣，就看见一个打扮整齐目光明亮的青年站在面前。

忙不迭给他办好，前台甚至忘了告诉他包夜优惠的事情。但那个青年似乎也不在乎，直奔着包间去了。

“这哥好像是去找那个红毛的啊。”网管喃喃自语，还是没忍住目送青年进了包间。

贺惊潇进房间的时候，小红毛正拿着一根烟，还没来得及点燃。

“和谁学的抽烟？”贺惊潇靠在门口，冷不丁地吓了小红毛一跳。

堂弟把烟一放，手一摊，只问：“你抽吗？”

贺惊潇只觉得好笑，把烟抽走放在桌面，从善如流地坐到小孩旁边。

贺惊潇说：“见到我你倒是挺淡定的。”

堂弟：“你把唯一出口堵住了，跑不掉。”

贺惊潇一愣，巡视一圈，果然连个通风口都没找到。

于是贺惊潇眉梢一挑，轻声问：“你要在这里抽烟，然后过夜？”

堂弟没看贺惊潇，自顾自打开了电脑。

贺惊潇并不需要回应，又说下去，只是接下去的话如平地起惊雷，终于让堂弟扭头正视他：“只出网吧钱倒是省了一笔，白天在外面陪护，时间长了也不是办法。实在不行，哥哥给你在楼下宾馆开间房？”

沉默——

堂弟不说话，贺惊潇更不着急，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等着小红毛给出解释。

良久，表弟有些暴躁地挠了挠头。

他把桌面刚刚打开的游戏关掉，有些烦躁地问：“你看见什么了？”

贺惊潇根本不怕这个纸老虎，掐了一把小孩的脸：“看见你在医院，说吧……劝你是老实交代。”

堂弟把贺惊潇的手甩到一边，又是一阵沉默。

堂弟似乎对此十分抗拒，但是贺惊潇软硬不吃，好不容易有个刨根问底的机会，怎么能前功尽弃了。

“撞了人，还钱，打比赛。”

相似的答案，唯一不同的是……这小孩撞人了？

贺惊潇瞳孔瞬间放大，向来稳重的人眼里也装了一些不可置信：“你撞了谁？”

“朋友。”红毛似乎也发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纡尊降贵地解释：“五万给他，剩下的买设备租房子打比赛。”

贺惊潇盯着小孩的发旋发呆。

这样才解释的通。

贺惊潇信了大半，但是堂弟有前科，还是轻轻踹了一脚他的脚，温声诈他：“不许骗人。”

“……七万给他。”

贺惊潇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相顾无言。

“你和姑姑吵架了，是吗？”

刚刚还好好的堂弟脸一黑，转身就接着开始玩他的电脑。

贺惊潇不会被他吓到，但还是斟酌了一下发言：“我们家毕竟没有任何人走过读书以外的路子，你应该和她好好说，别让她担心。”

堂弟没理他。

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得贺惊潇以为堂弟不会再开口。

“我一开始就是好好说，”堂弟冷笑着，“她不会信我的。”

贺惊潇：“……那不是因为你有前科吗？”

“再说了，马上高三就要开学，姑姑会以为你只是压力太大想逃避而已。”

“我不是觉得压力大……”小孩皱着眉给自己辩解，“算了。”

贺惊潇看着他生涩地打开直播软件，又问：“你说的工作，就是直播赚钱？”

“嗯。”

“不念书了？”贺惊潇再问。

堂弟撇开头没说话。

“我不会催你还钱，”贺惊潇说，“但是你得自己想清楚要走哪条路。说到底，我也只是外人。”

“还有，你妈妈开车摔了，现在也在医院。”贺惊潇犹豫着，还是告诉小孩事实。

堂弟显然被说动了，反应极快：“我妈在哪？”

贺惊潇按住他，劝说：“她现在没什么大事……她打电话给你你不接，开车分神的时候摔了，你妈妈还是很在乎你的。”

“我去找她。”

“明早去吧，”贺惊潇再一次把小孩摁回座位：“非要说的话，你现在应该是睡个好觉，免得姑姑见你又要唠叨你不睡觉的事情。”

贺惊潇意有所指，小孩现在看着极为憔悴，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堂弟看着手机里的未接电话沉吟不语，贺惊潇见状关了他的电脑，揪着他领子出门：“睡一觉，好好想想，和你妈妈好好说。就算真的不读书了，也不能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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