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43章 季风

夏雨如瀑，淹没了市一高校园西北角的花园，洗去了多日暴晒后的尘埃，雨后天晴，整个校园干干净净，像是崭新的一般。

空气中多了几分微凉的秋意，新的学期开始了。

高二了，日子又这么平凡的过了一年。

有什么不一样呢？温烬想着，大概是老师们提“紧迫感”这三个字的次数越来越多，对同学的期待转换成压迫感也越来越强烈。

作业本上又错了相同的错题，会被念叨还有一年就高三了还没点自觉性；发下来的卷子上分数不好看，会被念叨都现在了还不努力；下课时分在走廊聊天被老师看到了，还会被说成绩很好了吗，还在这儿悠闲。

次数多了，温烬不禁也烦躁起来，听得心烦但是又知道这也是老师负责，看着周边同学在教室自习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也不好找人吐槽说老师太啰嗦这种话，只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这样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怕被老师念叨了，也就和大家一样，下课后乖乖坐在教室座位上学习。

因为自觉，也因为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江瓷看着温烬又盯着自己发呆，无奈的叹口气，用手上的笔头轻敲了一下温烬的额头。

“回神，干什么呢。”

熟悉的场景，恍若昨日。

脑海中江瓷依旧是初中末尾在阳光底下奋笔疾书的模样，自己每次看向她都会像是有着心电感应一样，被回看过来。长睫毛忽闪，光束从她身后照过来，午后教室总是很多灰尘，混在光线里变成了很多很多丁达尔效应。

那些粉尘，仿佛扑火的飞萤，发出柔和的光，把她围绕。

温烬一直都觉得江瓷长得很漂亮，初中的时候也是，现在更加。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的特质都被放大，优点缺点更是一目了然，很少有人能够从小哪到大，小孩子时期的圆脸能被夸可爱，到了青春期女生的圆脸只会被刻薄的同学在背后偷偷嘲笑是大饼。

除了她，温烬真的觉得，江瓷的脸没有缺点，所以才能从小美到大。

只不过现在因为性格和取向的原因，她的英气更甚，外加乐队成员的加成，会更加刻意把自己往“帅气”的方向要求。

不管怎样，现在记忆中的场景和现实再次重叠，与那时相比，不同的除了江瓷，还有温烬。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心境都大不相同了。

“你又开始追我学习了。”

温烬揉了揉额头，被江瓷笔头敲到的地方有些发痒，掀开刘海挠了挠，却意外摸到了一颗青春痘。

好像还有点大，摸着又硬又痛。

该死。

也不再挠额头了，迅速把刘海放下来盖住痘痘，还用手捂了一把，把刘海拨在摸到青春痘的地方，生怕盖不住被江瓷看到。

“物理老师说你上次考试基础题错得太离谱了，还说你每次考试都是大题全对选择题错很多，叫我盯着点你，不要走神。”

啧，温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满脸堆笑的应下了。

“啧。真是受不了了”

我没说出声啊。

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就看到林笙时在后桌挤眉弄眼的对着俩人做怪相，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口加了醋的狗粮。

又酸又噎，还不是人吃的。

“怎么你了，又在这儿发神经。”

温烬开始和他斗嘴，在这无聊又凉爽的时候，和林笙时两人打嘴仗成了她唯一的乐趣。

醒瞌睡，不引人注目，被老师看见还能说在讨论题目。

更重要的是，能让自己过速的心跳休息下，她可不想被江瓷发现自己整天对着她那张脸发花痴。

“哎哟喂，还怎么我了。”

林笙时也迅速进入了状态，语调变得婉转刻薄起来，捏着个嗓子跟温烬俩人开始演起了《甄嬛传》。

“哀家眼里容不得脏东西，大白天的宣淫，真是脏了哀家的眼睛。”

他一会儿捏着嗓子说得义正严辞，一脸的正气凛然，一会儿又瑟缩着身子，语气低落满脸的犯贱。

“都是贱人就是矫情，可我就是那个贱人，明知道你俩一见如故**，我却偏要上赶着凑你俩跟前。”

眼看温烬想反驳，林笙时大手一挥，伸出食指微微上翘抵住温烬嘴巴，语速加快把台词说完：“然后看你俩如胶似漆，我这心啊就像喝了酸梅酒一般，又苦又酸又涩得紧啊！”

“我勒个大操……”

温烬看他演得那么入戏，被他雷到无话可说，又想吐嘈他这瞬间编出来的这些台词，但是又觉得特别厉害，实在跟不上他的节奏，就快败下阵来。

然后旁边一直在写题没有搭腔的江瓷突然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里则充斥着惊人的戾气，一把给林笙时还没完全收回的手拍开。

“乱嚼舌根，朕没你这样的妃子。”

边说着，江瓷边把笔头对着林笙时一挥，愣是挥出了尚方宝剑的气势，满脸严肃嘴里还振振有词。

“拖下去，赐死。”

……

……

……

温烬这下彻底沉默了。

同样沉默的还有林笙时。

以及周围从刚刚小剧场开始时就在偷偷看热闹的那一圈同学们。

这瞬间诡异的沉默之后，原本安静的教室突然爆发小范围的吼叫声，坐在周围的同学们时隔一年又开始了猿猴化，被他俩惊到大呼小叫，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鼓掌。

“演得太好了吧！”

确实。

“你俩干脆都去走艺考读上戏或者北影吧，这演技绝了。”

“老娘本来就是艺考生，用你教！”

确实。

“笑死了，没想到江瓷还有这么中二的一面呢。”

确实。

每听到他们评价一句刚刚的小剧场，温烬都在心里默默附和一句，特别是听到说起江瓷突然中二病发作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瓷装作无奈的模样，斜眼看向温烬，嘴角却是压不住的笑意。

2013年9月，“赐锦”更新：

文案：「凉爽的午后，认识了新朋友，过得很快乐。」

Photo：「教室大合照，视角看来是用手举到最高偷拍的，人脸均模糊化处理。」

Ps：「她再次紧挨着我，回到了我身边」

Tag：「#占有欲#别碰她#同桌#乐队#坠星」

评论：

一楼：【不是，这和乐队有一丁点关系吗？】

二楼：【感觉未来同性恋们会以此开始在发文时打些意味不明的Tag 了。】

三楼：【我懒得说了，随便吧，爆炸吧，毁灭吧。】

四楼：【一开始以为是生活博主，然后以为是音乐博主，之后又以为是恋爱博主，最后发现是搞笑博主……】

——

秋风吹过放在桌面上的试卷，发出刷啦啦的响声，纸张凌乱。

“春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讲台上语文老师在讲清朝文字狱，语调缓慢，催眠了一大片学生，只有少数几个成绩顶尖的同学听得津津有味。

市一高清北班，理科一到五十名学生都在此，分班考试江瓷理科第三十四名，温烬四十一名。

这是这一年以来，温烬唯一一次没有在考场上改物理和数学答案的考试，临考前她和其他同学一样，都非常紧张，只不过其他同学焦虑的是能不能上清北班，她焦虑的是怎么在江瓷成绩和清北班最后一名之间找到恰当的位置。

江瓷只需要正常考试就行了，而温烬考虑的就很多了。

不过好在最后也还是幸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进了清北班，幸运；和江瓷再次同桌，幸运；搬宿舍也和江瓷住在了一起，幸运；所有老师都觉得温烬是运气好超常发挥才进来的，包括江瓷也是在看到温烬也在这个班后偷偷松了口气。

瞒过了所有人，超幸运。

哦，还有林笙时，他也选的理科还同一个班，也很幸运。

本来温烬都以为大概率新学期是见不到林笙时了，所以在这儿看见他也非常惊喜，估计江瓷看见自己也是同样的情感。林笙时他是艺考理科，温烬并不知道他们的这种成绩是怎么排的。因为有的人是舞蹈，有的人是体育，还有各种吹拉弹唱的，总觉得要找到一个综合的标准去评判这些成绩会很难，而要是只看文化课成绩又很不公平。

林笙时他自己说可能是因为砸钱吧，谁知道呢，反正自己进市一高也是请吃饭加砸钱。

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倒是堵住了一些想要阴阳他靠关系走后门的人的嘴，毕竟本人都不在乎被别人质疑，那质疑就毫无效果。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厉害呢？”

温烬曾这么问过他，得到的回复却是林笙时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向温烬脑壳，露出疑惑的表情。

林笙时：“你傻了吧，我那画能叫厉害？我连那女人布置的作业理解题目都玩想好久，我厉害？”

温烬：“那或许是因为你那老师太太太厉害了，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林笙时打断。

“别，你哪怕说我就是个靠关系进来的屁，都比让我听你夸她好受。”

贱人，确实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