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36章 长夜

2013年大年初一，春节，火车上。

江瓷将行李放火车行李架上，然后转头向温烬，后者会意，递上了身上的包。

放好之后两人就在卧铺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了，时间紧急只买到了两个中铺，不过考虑到正值春节，能买到票就已经是奇迹。

江瓷从身上摸出清晨外婆给的那个红包，递给温烬：“还你。”

温烬看了一眼，摇摇头，示意她收下：“不用，外婆给你的，这是她的心意，我不能代她收回。”

“不行。”江瓷此时脸上表情又变得和初中时候一样，一脸认真和严肃，她把红包推回到温烬面前后马上起身离开：“我去趟厕所。”

故意在车厢尽头站了许久，估摸着温烬大概因为等不到自己已经把红包收好后，才重新回到位置上，一来却看到小桌上多了两个空的红包封，看来她已经把钱都拿出来了。

温烬见她回来，对她很开心的笑笑，从口袋里摸出厚厚一卷钱，压低声音：“我把咱俩的压岁钱都混起来了，有四千呢，旅行经费就用这个吧。”

四千？

江瓷吓了一跳，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她：“你们过年的压岁钱红包金额有这么大吗？”

“当然不是。”温烬也被她想法吓到：“怎么可能，我平时就200，外婆是给的最多的，会给500。今年，应该是怕我在路上没钱吧……”

江瓷有些感动，柔声道：“幸好你还有个好外婆。”

老年人一般没什么钱，她想着，还好刚刚没有收下，不然绝对会良心不安。

温烬认同她的说法，笑得很是开心：“对，所以我很喜欢她，外婆也很喜欢我，觉得我来和她说说话就很高兴了。”

“因为你漂亮又聪明？”江瓷见她心情好起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故意说些让人害羞的话来打趣她。

温烬愣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否认了这点，语气又变得有些低落：“应该有这个原因，但是不多，大部分爱我的理由，还是因为外婆很喜欢我妈这点吧。”

梁秋才是那个最受宠的孩子，包括现在也是。

娘家不缺钱，从小溺爱她，到现在也是嚣张跋扈的性格，万事总以自己为中心，又喜欢看一些稀奇古怪的鸡汤文，非常向往国外的生活，不止一次对温烬说过国外的父母都是只养小孩到十八岁，还有什么巴菲特小时候卖汽水给自己买想要的东西还成立基金会之类的。

潜在语言就是：精英都这样，所以为了培养你成为精英，你也得自给自足，我提供你基本生存需求，你在这情况下能成为精英，那才是精英。

你要当不成精英，那你就是傻逼，就只能遭受白眼和嘲笑。

温烬此前还因为这些事和梁秋吵过无数次架，试图告诉她在中国，正常普通人家培养孩子都是得砸钱和时间还有关心，自己的那些高中同学，家境优渥的哪个不是从小各种兴趣班补习班喂大的，现在大家也都很优秀，可在梁秋嘴里，却变成了只知道花家里钱的富二代和娇生惯养的心里脆弱者。

说不通也讲不清，后来干脆就没话说了，不管梁秋再说什么，她也只是听着，以沉默来应对，至少还省点力气。

“我外婆家，挺有钱的，我妈是她最喜欢的小孩，所以她对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都能得到，并且觉得理所应当。”

温烬尽量斟酌了一下用词，给江瓷解释道，又觉得现在都在出去旅行的路上，还是不要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

“嗯……大概就是，因为我是她生的，所以我也理所应当的，是她的所有物，对我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是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能作为人的时候，就是能让她在其他人面前炫耀的时候。”

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很好笑的事一样。像是一件从别处听来的奇闻，兴冲冲讲给江瓷听，说完后还会加上一句：你看，很神奇吧？

这些话她也没和任何人说过，尤其不愿在江瓷面前提起任何有关母亲的话题，随着年岁增长，“懂事”之后的她变得更加拘束，在她成长的同时江瓷也变化了许多，从之前的感情空洞，有什么情绪就表现出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到现在的她，虽然比之前更加健谈，更像一个正常人，但收敛了情绪的她，却让自己很难再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

成长的尴尬就是，你以为对方变了，其实自己也变了，当你试图用过去的方式保持关系的不变，才发现早已不适用了。

每一年，每一月，甚至每一周，青春期的女孩都是不同的性格，本就是三观不断摧毁与重塑的年纪，讨厌和喜欢都在一息之间。

江瓷看见她脸上的笑，只觉得心疼和难过，但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该安慰她吗？该说自己知道她的顾虑，但是不用担心在自己面说母亲这个话题吗？

虽然很想让她有什么都可以对自己说，不用顾虑自己的心情，但是也知道温烬性格并不是如此，这样看似体贴的要求，只会给她徒增烦恼而已。

最后，江瓷想到了该怎么回复，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她身体前倾，俯在温烬耳边，一副想说悄悄话的架势。

火车在铁轨上缓慢行驶，声音咣当咣当，春节期间车上人多拥挤，各种方言夹杂大塑料桶的碰撞，卖饭的小推车也在此时经过，小推车上的大喇叭不停循环播放着。

“瓜子花生矿泉水，盒饭水果便宜卖啰——劳驾脚收一下。”

温烬屏住了呼吸，生怕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听漏江瓷的悄悄话。

没想到，下一秒，江瓷却用巨大而响亮的声音，对着她吼道。

“温烬你听好了，你妈和我妈一样，都是白痴，她教你的给你说的那些，也都是屁！”

“你现在的过度在意，你的谨小慎微，都是她害得！”

她的声音太大，四周都短暂的安静了一秒，听清内容后几道古怪的眼神也落在了她们身上，放佛在用眼神训斥她的大逆不道。落在温烬身上的眼神，都在等着她的发怒，然后奋力反驳江瓷。

“哈哈哈哈哈。”

让他们失望了，温烬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表现出一个女儿应有的孝顺，甚至都没有反驳，只是发自内心的，放声大笑。

笑过之后，她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水，语气无比轻松：“你还记得。”

江瓷也跟着笑了：“怎么可能忘得掉。”

虽然她没说过，但是初中那次被温烬这么吼了之后，她也是第一次有了一种：错不在自己，自己不必背负罪恶感的想法，也就是那时，一颗想要永远在一起的种子，也悄悄在她心里发芽。

2013癸巳蛇年二月十日，赐锦更新。

「和烬一起在去广西的火车上，车上都是人，好吵，但是好热闹。」

配图是江瓷等温烬在中铺睡着后一起的自拍，她伸手比了个耶，挡住了温烬的睡颜，笑得超级灿烂阳光。

评论：〈瓷，说好的坠星商演研讨会呢？〉

评论：〈为什么只有在和“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傻啊？〉

评论：〈我也好想春节去旅行啊，一大家亲戚都要拜年，全是问成绩的，真是烦死了。〉

评论：〈小姐姐好帅，处对象吗？〉

评论：〈楼上，坠星是什么？往前翻好像是乐队？〉

……

……

……

2013年大年初二，江瓷一觉醒来，看到自己手机炸了，锁屏上是翻不完的消息提醒，想解锁手机都办不到。

往下翻了好久，才终于到尽头，可以滑出解锁界面了，江瓷马上解锁，点开了赐锦账号，这才发现，刚刚那条plog 居然点赞破五百了，评论有一百多条。

这是这个账号开通以来，从来没有过的高光时刻，再看一眼关注人数，也涨了快一百个，现在粉丝终于有三位数了。

还有几条是乐队成员发来的企鹅，显然他们也看到了，群里正热闹得不行，纷纷出谋划策，让江瓷趁机宣传一下坠星。

江瓷无奈，又点开看赐锦账号的私信，发现清一色的全是询问：“恋爱博主？”

江瓷：……还是不要告诉乐队那几个好了。

转头看向窗外，现在是大年初二凌晨三点，温烬还在另一边的床上睡得很香，四周并不安静，头顶上铺就是陌生中年男人的鼾声，四周也是，各种类型的鼾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此起彼伏。

稍微有些气闷，刚刚看到plog小火一把她也会激动，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起来，想找人倾诉分享却苦于现在已是夜深，刚刚试探性在群里的发言也没人回复，再看最新的讨论停留在了两小时前。

想来已经睡了，江瓷中铺蜷缩着，对于她的身高来说确实够憋屈，好在窗外景色往后的速度渐慢，看来是快到站了。

停靠15分钟，干脆下了火车，在站台上舒展一下身子，伸个懒腰透透气。本以为现在这个时间站台处会没有人在，结果竟然陆续有人下车，多是同样下来透气人，不过以男人居多。

有个大叔站在自己旁边，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嘴里，看到江瓷，对她一笑给她散烟：“来一根？”

江瓷有些意外，想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穿得厚再加上黑夜和这个身高，看不清被认成了成年男性吧。倒也没在意，只是摆摆手没说话，拒绝了他。

“不会？”大叔也没有再坚持，踱步到一旁，对着夜色吐烟圈去了，只能看到一点红光。

过了会儿，他抽完了，经过江瓷旁边又打了声招呼，让她也快点上车，车要开了。江瓷想说好，转念一想还是保持这份误会比较安全一点，也没应声，点头表示知道了。

又深呼吸了两口，看看时间，确实车快开了，打算上车后在窗台边坐会儿，手机一亮，企鹅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在这黑夜中有些突兀。

江瓷边上车边点开消息查看，正疑惑会是谁这么大晚上的，然后就看到了。

记灵发来赐锦账号刚刚那张截图：［恭喜，火出圈了。］

这个月一周晚班终于结束了，下班时间都在凌晨一点实在没办法更新，不过之后就可以恢复之前频率更新啦?(????ω????)?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快点把这本写完的，下一本《龙神恋爱脑》接档~

好想体验一下入v的感觉啊，不过现在心态已经平和了，努力写好写完才是王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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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