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3章 一半

江瓷也不催温烬快点选择，她发呆也由着她，见她一时半会儿回不了神，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整个后背都贴在了塑料椅背上，长腿随意伸在过道边，坐姿是大咧咧的把腿叉得很大。

把手机举在脸的高度，看起来好像是在放松玩手机一样。

只是若是有人在她背后，就能一眼看到她正开着摄影模式，镜头里全是发呆的温烬。

她其实就这么拍了录了很多年，很多人都知道。

温烬不知道。

手机顶端无声的弹出来一条消息提示，江瓷飞快瞟了温烬一眼，见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才放心点开消息察看。

【瓷，终于舍得找新女朋友了？】

消息来源的头像是一个朋克男性，留着略长的卷发。

江瓷又看了温烬一眼，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得飞快。

【不是女朋友。】

【以后会是吧？哎不对，怎么和之前那个女生长得一样啊？】

【就是她。】

对面好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江瓷以为是他不感兴趣已读不回，刚准备把手机放下，就又收到了消息。

【不是吧，你变跟踪狂了？还去偷拍人家？】

【……死去】

“和你一样吧。”发呆许久的温烬突然开口，就看到江瓷的手抖了一下，没拿稳手机摔在了桌面上，屏幕和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温烬压制住了喉咙里的尖叫，眼疾手快想要拿起手机检查屏幕有没有碎掉，手伸出一半又想起这是江瓷的手机，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太过夸张。

伸出去的手转了个方向，伸向了放在角落里的纸巾盒，抽了一张纸来擦着自己面前的桌子。

她没看到，刚刚看她伸出手拿手机时快要碎掉的江瓷，此时才像活过来一样。

江瓷迅速把手机捡了起来，温烬只当她着急检查屏幕有没有碎掉。自己也有点担心这个，总觉得要是屏幕碎了，那么突然开口吓到江瓷的自己也该给一部分赔偿。于是边假装擦桌子边偷偷抬眼看江瓷，但凡从她表情里看出一点心疼，自己也会马上给她转钱。

可是江瓷的表情里没有心疼，完完全全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是被温烬看到刚刚的聊天记录，自己的秘密藏不住事小，被当成偷窥狂事才大了！

温烬不知道这些，确实从江瓷表情看不出什么，她也就懒得管了。

“我说，和你一样的就行，一起点吧，我一会儿和你aa。”

一样的餐厅，一样的食物，一样的两人。

一切似乎和10年的时候都一模一样。

温烬还在发呆，脑子里模糊的回忆起了2010年的时候，她和江瓷一起出去玩然后在这家快餐店吃饭的场景。

快餐店当然不是同一家，不过是同个品牌的连锁，在崇德市开了很多家，开了很多年。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朋友坐公交车出去玩就是和江瓷，好像是江瓷想要买一只筷子夹米造型的笔，觉得很可爱，不过学校附近都买不到，买得到的地方离学校一个小时公交。

那时候两人在上初一，十一二岁的年纪，去需要坐车才能到的地方对她们来说就是一场有趣的冒险，所以当江瓷询问温烬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温烬马上就答应了。

她那时候还没有一个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有些担心找不到路，江瓷表示她熟悉，叫温烬跟着她就好。

那一刻温烬觉得江瓷简直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也就安心跟在她后面，和她吃了一样的菜，买了一样的笔。温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那笔的造型，只是觉得来都来了不买个东西回去不好和家里人交差，便随便选了一只黑色筷子夹白色米饭造型的笔。然后在一旁安静的等待江瓷选她的笔，最后在看到江瓷选了半天选了一只艳粉色的筷子笔时忍不住大肆吐槽。

吐槽江瓷居然喜欢这么土的粉色，吐槽江瓷缺少常识。

筷子可以是黑色，可以是白色，可以是木头色，但不可以是艳粉色。

她觉得江瓷选这种颜色很奇怪，江瓷则很奇怪她为什么选东西要考虑这些。

江瓷觉得只选自己内心喜欢的就好。

……

她听到江瓷轻笑了一声，并没有认可她要求aa这件事，反而开始和她拉扯。

“A什么？我这点钱都没有吗？”

“为什么要你请？是觉得我这点钱都没有吗？”

江瓷哑然，她实在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剑拔弩张，见温烬坚持，也就由着她了。

只不过现在温烬才想和自己把东西算清楚，好像已经太晚了。

点好餐后两人依旧无话，把视线放在手机上，心思却都在对方身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气氛实在太过尴尬，江瓷只觉得桌子中间有一堵透明的墙，明明离得很近，却又感觉很远。

下午三点的快餐店，吃饭的人只有她们俩，餐做的很快，服务员在柜台大声喊着取餐号。

几乎同一时间，温烬和江瓷都起身往柜台走去。

“你坐着就好，我去拿。”

温烬坚持：“两个餐盘，牛排还有铁板，很重，你一个人不好拿。”

江瓷不吭声，加快了步伐到前台，一手一个餐盘端起来，邀功似的想给温烬展示，转身才发现温烬并没有跟在后面，而是已经回到了位置上等她。

江瓷把牛排放她面前：“怎么不跟来了？”

温烬把已经拿在手上的餐具放江瓷盘子里：“不想看你发傻。”

一来一回，有来有往。

动作已经熟练到做这些事的人漫不经心的程度。

温烬看到，江瓷又笑了，感觉她今天真的很高兴和自己再度重逢一样，倒是自己这边一直在拒绝显得太过在意，不干不脆了。

好像确实是太幼稚了一点。

她俩同时在脑海里冒出来这个评价。

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没有最开始的压抑和不自在了，温烬拿起刀叉，把目光专注在了眼前的牛排上，看到比印象里小了近一半的牛排肉，不禁咋舌。

想问这牛排有没有涨价，又感觉江瓷不会告诉自己价格，温烬直接在手机上查价。

价格翻倍，分量减半。

“比我们第一次吃的时候贵了四倍”

温烬看着对面低头猛吃的江瓷，她面前的牛排肉这么一会儿就少了很多，才确定她并不是看到自己表情动作才这么自然的接上了自己的心里话。

温烬咋舌更加，用刀切牛排的动静也更加响，刀和盘子碰撞划拉的声音有些刺耳，而江瓷吃饭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动作也轻柔了不少，应该是感受到了温烬的烦躁。

快餐店的牛排用的并不是什么好肉，肉筋太多，切不断，并且肉质也太瘦了，煎的时间也没控制好，有些过于久了，便显得整块牛排都又老又柴。

可是看江瓷吃的那样，可一点都看不出她对食物的嫌弃，每次看她吃东西温烬都会怀疑是不是江瓷那份更好吃一点。

又切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它切断了，然后温烬下意识就把这插着接近一半牛排肉的叉子伸进了江瓷的盘子里。用刀把牛排从叉子上拨下来，因为用力过大不小心让刀在铁板上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糟了。

温烬心头一悸，这该死的习惯。

果然马上就对上了江瓷有些吃惊的双眼。

都是因为这个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一样的地方，一样的装潢，一样的味道，一样的食物，一样的……两人。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温烬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和眼前这位最好的朋友，已经五年没有联系了。

真是尴尬到爆炸。

“这个……不太好吃，我看你吃的挺香的，觉得你喜欢，就想你帮我吃一半……绝对不是因为习惯了分一半给你。”

她结结巴巴说解释，听得江瓷嘴角弯出了好看的弧度

江瓷放下刀叉，把脸埋在掌心，过了两秒，她像下定决心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温烬。”

温烬抬头，脸上依旧残留尴尬的红温。

“我爱你。”

江瓷的眼神像是摇曳的烛火，本应该被细心呵护的东西被她干脆对丢在了温烬眼前，然后沉默的等候着温烬的选择。

而温烬，忽然有点庆幸自己刚才做了令人尴尬的举动。

庆幸自己脸颊从刚才就开始发烫，要不然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找什么借口解释这一片赤红。

犹是这样，温烬还是没绷住表情，出现一瞬间愕然。然后马上恢复了正常，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低头开始吃饭。

敏锐如江瓷，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异常。若是之前看到温烬的沉默，江瓷也就会知难而退，不再勉强温烬说出个结果和感受出来，可是今天不一样，她并不打算在就此放过她。

“我知道你听到了。”

温烬手臂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面对她，尽量表现出轻松和无所谓的感觉。

“江瓷，五年前最后一句话是我让你三观碎裂，五年后见面第一句居然会是你爱我吗？”

“我也不知道你这几年自己脑补了怎么一个心路历程，让你对我改观如此之大，但是这都是你单方面的，我管不了。同样，我也不会去理解你的想法。之后我俩就正常工作往来就好。”

江瓷对于温烬的反应并不是太难过，反而像是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样，表现得游刃有余：“温烬，你好像并不惊讶我爱你，这件事本身。”

“你惊讶的，只是我居然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告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