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2章 快餐

所里的日子过得很快又过得很慢，慢的时候通常是在没有手机的休息时间，现在人生活中最大的娱乐工具在管教中心里是不被允许带入的，所以一到休息时间所有的警员们都有些百无聊赖。

温烬考进来之前，是知道这个规定的，这个足以劝退一半踌躇考公人的规定，却成为她报考的原因。

她爱看书，但是在外面总是静不下心。

她不爱社交，但是性格却又带点圆滑，让她好像有很多朋友一样。

“温烬，温烬！过几天有时间吗，一起去逛街吧？”

"温烬，我下周生日，你一定要来哟。"

“温烬，你什么时候休息，最近天气太好了，我们一起去拍照吧。”

虽然全都是普通又平常的生活社交，那些邀约的朋友人也很好，玩的也不能说不开心，可是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心底还是会无可抑制的涌出疲惫感觉。

曲意逢迎的假笑在脸上挂久了，就好像变成了发自内心的真笑一样，不止朋友们看不出来，有时候温烬自己都会把这当成真的。然后过段时间又会发现只是习惯了而已，并不是真心喜欢这种感觉。

有时候在和朋友们玩的时候，温烬看着他们脸上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快乐笑容，心里会偷偷想着，是否他们是真的快乐呢，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还是和自己一样，觉得这是大部分人都喜欢做的事，所以想要融入集体，装的开心。

好在，在考进监狱系统后，一切都在往更合适的方向发展，她有了更多的借口和余地去拒绝那些邀约，在大家都知道她不能带手机之后，找她聊天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毕竟大多都是无聊的琐事，谁也懒得等到三天之后才收到聊天对象的反馈吧。

时间悄悄地 ，带走了很多人，磨灭了很多记忆和感情。不长时间之后，温烬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那些所谓的朋友，一个人也没有为她留下。

她也不在乎，正好有时间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慢慢休息时间被兼职填满，好在都是她感兴趣的东西，倒也不觉得有工作的痛苦，一天又一天，过得很充实。

前几天偶遇江瓷这件事并没有对她造成很大的情绪波动，虽然当时是挺激动的，但是到了几小时后的晚上，温烬入睡前再想起这件事，已经只剩觉得巧合到好笑的感觉了。

真巧，这都能碰见她。

她应该没发现是我吧。

两个念头转瞬即逝，温烬关灯，入睡了。

信以为真则为真，告诉自己不想她，就好像真的不会再在意她。

今天是所里值班的最后一天，下班后又有三天假，上午十一点是最清闲的时候，温烬托腮看着窗外发呆，思考着自己一会儿下班要不要去买点零食小吃回家追剧，或者要不要买一些果味酒起泡酒来自己调制小喝一点。

这几天已是四月末尾，崇德市的温度也在30度的线上飘忽，但是因为靠江的缘故，温度也带上了水汽，像是置身于略低于体感温度的桑拿房，不算热也不舒适。头也有些昏沉，无聊又闷热的早上，最适合在空调房里睡觉。

窗外传来几分隐约的嘈杂，温烬整个人警醒起来，稍微辨认了一下声响，便叫上同在值班的男性狱警一起快步赶到了食堂。

未成年管教中心，因为里面都是未成年人，所以管教起来有没有真正监狱那么严厉，中午的时候会由几个狱警看守，让当天轮班的问题少年帮大家打饭。

等到了食堂门口，嘈杂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整个食堂只剩下一个女孩子的哭喊声，温烬冲了进去，目光快速环顾了一下：一个女生被两个男性狱警一人一边禁锢在地上，半长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脸上，看不清表情；距她几米处的地板上，另一个女生匍匐在地上捂着眼睛大声哀嚎。

“她不知怎么回事，突然用舀菜的大勺子打了别人，好像勺子边缘擓眼睛里了。”

温烬转头看过去，说这话的女生叫赵娣，是今天安排打饭另外一个问题少女。

她说这话时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被吓到的表情，平淡的像是在评价饭菜。

温烬对她点点头，马上和今天值班男性狱警一起把倒在地上的女生送到了医疗室。女生此时已经没有再哭了，只是用手紧紧的按着受伤的眼睛，有血从指缝渗出来，模样确实凄惨。

狱医费了好大才把她的手扒开，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今天吃的什么？”

温烬愕然，显然没明白狱医在这种时候问这话的用意，她和男性狱警对视了一眼，后者也只是满脸疑惑的对她耸了耸肩。

“当时太乱了，谁会去注意这个啊。”男狱警拿出对讲机，准备呼叫食堂的同事。

温烬略微回忆了一下，忽然面色一沉。

“麻辣牛肉。快去安排车送到医院吧，所里医疗条件处理不了。”

狱医飞快的写好初步病例，很快知道此事的上级就安排温烬和男狱警一起监护外出就医，两人一左一右把受伤的女生夹在中间，来到了市一院。

接诊的医生看了一眼就送到了急诊，温烬和同事按要求全程陪同，中间又来了几个狱警，都穿着便衣，在偌大的急诊室装起了病人家属，实则都是在警惕。急诊室里病人不止一个，多的是恸哭的亲属和忙着急救的医生，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有什么不寻常。

温烬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直到医生说没有大碍清创完成后才送了一口气，又马上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眼睛没事吧，视力会受影响吗？”

医生顿了两秒钟，伸手摘下了口罩。

“没事，视力估计比你还好。”

江瓷将口罩挂在一边耳朵上，冲着目瞪口呆的温烬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对视两秒之后温烬反应了过来，率先移开目光，把孩子交给其他人后就借口上厕所想逃走，走没两步就被江瓷叫住了。

她说：“一起去吧。”

温烬停住了脚步，又加快速度朝洗手间跑去。江瓷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进洗手间后自己则停在了门口侧身等她。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她出来，洗手间里又没有任何声音，江瓷都不用想，就知道温烬是在躲着自己。

江瓷长得高，虽然并没有很男相可是此时她一身白大褂脸上又是口罩又是帽子的站岗似的候在女厕门口，不一会儿还是吸引了不少奇怪的目光，看得她也开始尴尬，干脆扯着嗓子对厕所里面大喊温烬的名字。

说话的声音还是女性的声音，一开口那些目光就少了很多，江瓷也就继续在门口一声接一声的喊着温烬了。

没喊几声，厕所最里面隔间的门就哐当的一声开了，温烬脸上的尴尬比江瓷刚才更多，冲着江瓷低声怒道：“别喊了，你是想让大家都认识我吗。”

江瓷点点头：“对呀。”

温烬以为她是故意在报复，也就不想和她多说，侧身打算从江瓷身边出去，江瓷故意挡在她跟前，不让她走。

“一起吃个饭吧。”

“不行，我在任务中，一会儿还得回所里报告。”

正说着，和她一起来的狱警应该也是来上厕所，温烬看到他从门口经过就开始喊他，边喊边抬眼示意江瓷自己要走了别拦着，没想到同事看到自己后对自己露出一个羡慕的笑容。

“温烬？你在这儿啊，我刚刚还找你呢。”

江瓷见状也没办法继续拦人，叹口气略微侧身。

“你今天最后一天班是吧，领导说你不用回去报告了，我们来的人多，一会儿让我们把小孩带回去就行，你就在这儿下班吧。”

唰一下，江瓷又把门挡住了，低头对傻眼的温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温烬没了借口，又气又无奈。

“走吧，一起吃个便饭。”江瓷这么说着，领着温烬走进了一家崇德市随处可见的快餐连锁店，说是领，其实江瓷还稍微落后两步跟在了温烬后面，不紧不慢又充满压迫力。

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进店后找了个桌子坐下，江瓷见温烬也落座后才放心了一点，拿出手机开始点餐。

“我要牛排，你吃什么？”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中午饭被刚刚的突发事件一耽搁也没吃，温烬此时也确实饿了，但也还是没办法马上决定要吃什么。

快餐牛排吃着总有一股廉价的口感，这些年被报道出来的食品安全问题也让她担心这里的牛排是否是真的牛肉制品。

对面江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应该是在等着她说要吃什么一起下单，温烬有些不自在：“你别管我，我自己点自己的。”

江瓷：“可是我有这家店的会员，可以打88折。”

听她这么说，温烬眉毛一拧，终于把目光从手机移开，凝视着江瓷的脸。五年没见，江瓷少了几分记忆里瘦削的模样，看起来没那么单薄了，还有那双以前总是空无一物的眼睛，现在也变得更加接近常人，多了些人间烟火气。

明明长相一点都没有变，可是气质上却和记忆中那个江瓷相距甚远。

温烬不禁思考，现在的自己，在江瓷眼中，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