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颈 第14章 雷雨

江瓷慌张极了，侧身把温烬让进屋。

“你为什么要来。”与那着急的表情相对应的，是脱口而出略显冷漠的话。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温烬对她还算了解，知道她并不是在责怪。不然又是一阵误会加心寒。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我出门的时候还是晴天，走到半路就变成大暴雨了，”

她一边解释一边伸手接过江瓷递过来的浴巾，摊开后搭在了头上，把自己头和后背都遮了起来。

饶是这样，还是打了个寒颤："好冷啊。"

江瓷肉眼可见的更加慌张，但是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站在温烬旁边，用力盯着她：“我该怎么办？”

轻轻叹了口气，温烬尽力装作和平常一样的语气和说话方式：“我想借你家浴室洗个澡，然后可以的话你等会儿借我穿下你的衣服，在我洗澡的时候你可以帮我烧杯热水，这样就不怕感冒了。”

想了想，温烬接着嘱咐她：“完了给我爸打个电话吧，告诉他我在你家，没有淋到雨，只是雨太大回不去了，叫他别担心。”

说完，温烬就着给江瓷带的笔记，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递给她。

江瓷这才像获得大赦一样，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确实是个没有常识的人，好在她很善良。

花洒水流劲很足，打在身上竟然有些疼痛，温烬感受着水流的温度，和自己平时洗的温度差不了多少。

在别人家里洗澡总归有些不好意思，即便是同学，也还是觉得有些冒昧了。温烬为了转移注意力，目光在浴室里扫视了一番，观察并想象着江瓷的一些洗护用品上的喜好。

这时她才注意到，比起自己家，江瓷家的浴室里实在是有些空旷。全部洗漱用品只有一个瓶子，里面装的是洗发水，并且是最常见的一个牌子，倒不是有多便宜或者劣质，而是突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就像是在楼下小卖部里随手拿的一样。

除此之外，温烬还看到了两块香皂和一个手动剃须刀，墙上挂着两块毛巾，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烬震惊了，虽然她和江瓷现在年纪还不大，但是女孩子该用的东西怎么都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吧，连护发素沐浴液都没有，过的有这么糙吗？

原来，没有妈妈会变成这样。

温烬又想起了之前江瓷平日里空洞的眼神和几乎没有表情波动的脸，此刻才算是真正理解她。

她没有**，也就没有需求，没有需求，也没有动力，对她来说，应该每一天都一样吧。

温烬想，得让江瓷对什么东西或者人感兴趣，这样她可能会快乐一点。

她没意识到，此刻的想法里，她完全把自己摘离得干干净净，从此时到那遥远的未来路途之中，她永远都在逃避。

想让江瓷对什么感兴趣，但不能对自己感兴趣；想让江瓷找到生活的意义，但不能是自己；想要江瓷开心，但不能是因为自己左右她的情绪。

这种羁绊太为沉重，温烬还不能背负起他人的人生，后来的江瓷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所以她更是好好的隐藏了自己。

“温烬。”

浴室门被敲响了，温烬吓了一跳，思维回到了现实。害怕听不清江瓷在说什么，她关掉了花洒拿浴巾裹住自己后走到门口：“什么事？”

门是前几年流行的那种塑料门，中间是一整块磨砂玻璃，磨砂玻璃靠外的一侧印了一根蜿蜒弯曲着的花藤，开满了小小的花。

江瓷看到温烬的身影显印在磨砂玻璃上，突然很不自在，本来想的是让她开门自己把换洗衣服给她递进去，此刻却改了主意。

“我把衣服放门外凳子上了，你等我走后再开门拿进去吧。”

温烬显然没意识到江瓷的想法，只觉得她这次还挺懂事，知道这样能避免尴尬场面。

“知道了。”

“嗯，好。”

说完后，磨砂玻璃外面人影就消失了，温烬站在门口，听到门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又消失，然后听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和开门的声音。

看来江瓷进房间了，温烬把浴室门开了一条缝，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开门处的衣物。

凳子是从餐厅搬来的，江瓷刻意把凳子放在一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而不是离餐厅更近但是需要把门全开后人出去才能拿到的另一边，看来江瓷是想到了这个问题的。

至此，温烬从那个什么常识都没有的同桌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体贴。拿起衣服，一张纸条掉了下来，温烬好奇的捡起，心里还在嘲笑江瓷好奇葩，自己就在这儿还要留纸条，直接说不就好了吗。

结果马上，纸条上的内容就让她笑不出来了。

“我把你全部衣服都洗了，这里买不到一次性内衣裤，你先将就一下。”

温烬脸一下就红了，这时才注意到自己拿到的衣服除了短裤和短袖之外还有一件外套，这外套是什么用处自然不言而明。

温烬羞愤不已，觉得自己下次得教教江瓷有时候体贴得太过了也会让人不舒服这件事。

江瓷等了一会儿，她刚刚故意没关门，就是怕自己听不到温烬的声音，此刻听到温烬好像是收拾好从浴室出来了，才敢出去，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放到了茶几上。

温烬看着那滚烫的开水，眯着眼睛问江瓷：“我和你有仇吗？”

江瓷没明白她的意思：“我怕凉了，刚刚才倒出来的，绝对热，喝了能祛寒。”

温烬幽幽来了一句：“不仅祛寒，还能祛命。”

“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江瓷什么笑点，江瓷突然发出大爆笑，停都停不下来。

温烬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她只是缺乏常识，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而已，但是绝对没有恶意。

等她笑够了，水也冷了一点，温烬端着水杯，一口一口抿着喝，眼睛一直看着阳台。

雨一直没停，也没有变小的趋势。

房间里太安静了，只能听到雨声，还有洗衣机发出的机械噪音。

江瓷没再说话，眼神也跟着飘向阳台看起了雨。

她们似乎都在故意避免和彼此对视。

“叮铃叮玲叮玲——”绵长又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般安静里像警报一样刺耳。惊得两人都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确认只是洗衣机洗好衣服的提示音后，才又放松下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对方身上，对视的一瞬间都笑出了声。

谁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不过气氛却没了之前那种压抑。

“我爸知道我在这儿吗？”

“知道。”

“你爸呢？”

“也说了，他今天值班，晚上会睡在所里，你可以安心。”

听到这话，温烬确实安心了不少。

至少不用担心家长突然回家，她虽然能应付，但是有长辈在的同学家里确实不会让人多么放松。

“雨还在下，好像有小了一点了吗？”

江瓷起身，走到阳台上看了一眼又回来，摇了摇头。

“明天周五。”

“嗯，明天周五。”

“还要上学。”

“我不用上。”

温烬扭头瞪江瓷一眼，心里泛起一阵羡慕。

“要是是我被停学就好了。”

“温老师回家还是会给你上课的。”

温烬想想，说得好像也没错。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但这次却没有尴尬的感觉，就这么安静呆着，一人坐着一边沙发，看着阳台外大雨倾盆，这一隅却平静安宁。

电话突然响了，江瓷坐在电话另一端，她好像懒得起身似的，眼神示意温烬接电话，温烬摆手拒绝，江瓷说没关系。

无奈接起电话，里面传来的却是温良的声音，温良听出是温烬后，对她说了一句要是雨太大可以直接住江瓷家里，明天直接去学校，自己会帮她把书包带过去。

温烬突然急了：“不行，我作业没做！”

温良不以为然：“特批你免一次作业，周末再补。”

电话挂断了，温烬慢慢转过身，对着给自己递来询问目光的江瓷，一脸尴尬又讨好的笑着：“我今晚可能要住你家了。”

江瓷慌张了一瞬间，又马上回复了正常，但还是没有说话。

温烬尴尬极了，连忙向她保证只要晚上雨停了，自己绝对就会回去，不会赖在这儿的。

“没事。”江瓷摇头，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

温烬目光跟随着她，不一会儿又见她从厨房出来，手上拿了两桶泡面。

“你要什么味道的？”

此时已经晚上快8点，两人都还没吃饭，温烬肚子也饿了。

“酸菜牛肉。”

江瓷点头，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把另一桶麻辣口味的留给了自己。

吃完泡面，江瓷给自己拿来了睡衣，自己则去浴室洗澡，温烬到阳台看了一下，雨依然下得非常大。

看来今天是真的得睡在这儿了。

真尴尬。

“我洗好了。”

温烬回头，江瓷洗得很快，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也没有用吹风。

温烬正想着，该怎么开口问自己是和江瓷一起睡，还是睡客房时，江瓷已经起身走到自己房间，打开门招呼她：“进来吧。”

这是温烬第一次看到江瓷房间的全貌：比自己房间大一些，但是和浴室一样，屋内东西很少，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书架，显得很空。

床品是深灰色的四件套，毫无女孩子的感觉。

虽然很符合江瓷平时给人的感觉，但是真正看到十三四岁少女用这样风格的房间时，温烬还是惊讶了。

“这是你喜欢的？”

江瓷示意温烬坐床上，然后自己去到了床的另一边躺下：“嗯，是我喜欢的。”

温烬无言以对，见江瓷躺下了，自己也只好在另一边睡下，尽可能离她远一点，因为她还记得，江瓷不愿意别人触碰到她。

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个白令海峡，一人占据一个床沿，躺的无比板正。

“那你呢？”江瓷突然开口。

温烬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疑惑的看向她。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江瓷转过身，面对着温烬，重新问道。

“你喜欢的，是余荐阳那种风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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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