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渡森罗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夜鸦鸣（壹）

“快点，动作都利索点，大长老要休息了...”

玄机主殿于云层之上，天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只有茫茫深黑。

峰顶此刻唯一的光亮，是大殿中的烛火。烛火也已经熄了一半，岑杞仙坐在床沿旁的蒲团之上，只着一件单薄宽松的睡袍。

御风督促弟子们处理完搬出大殿的担架后，进殿关上门，至岑杞仙前行一礼：

“大长老，夜已深，您早些歇息吧。”

蒲团上的人闻言无动于衷，只言：“是差不多时候了。”

御风立即意会其中之意，从怀着取出两只储血的透明容器，里头分别存着几滴鲜血，保存的很好。他将两只容器靠近，就见当中的血液起了反应，渐渐能看见邪乎的黑气浮现。

“大长老，您看，左边这瓶里装的是血神森罗的一滴精血，右边里装的是肖长悦的血，二者靠近，就会产生共鸣。此证据足以证明，肖长悦就是您寻了十数年的森罗血皿。”御风结论道。

岑杞仙缓缓睁眼，看着御风提在手中两只容器里的血：“果然。森罗那边一定在想方设法带走他，将此事透露给我，因为肖长悦不会违抗圣山的命令，阙幽这小毛孩，想利用这点让我把肖长悦交给他，痴心妄想，我好不容易做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可能让森罗全然复苏。害我神尊陨落之人，都将一一毁灭在我手里。”

“大长老，打算如何处置肖长悦。”御风试探的问。

岑杞仙伸手，御风主动上前将人扶起，直至他上了床。

“此事交由你去办，是时候看看你手下那群衷心耿耿的江湖散修们能堪何大用了。柳氏那个少年不是一心想报仇雪恨嘛，是时候给他这个机会了。”岑杞仙边躺下边说。

“是。”御风了然岑杞仙的意思，解了两头床帘整理好，熄了床头烛火，退出殿门。

肖长悦和陆辰淼暂且告辞北老和景绰，出了南坤地带，一路东行。

途经邻疆已是一日黄昏，肖长悦担心肖府人手不够，原本想抓紧赶回去帮把手，需连夜赶路不打算在邻疆歇脚。谁知好巧不巧，路过邻疆城门时，竟碰上一队格外熟悉的车马。

大概三四辆马车，车帘外的灯笼上印着耀熠图腾，是肖府的人马。最前面那辆车前驱马的是肖府拓灵卫统领成缤。

“成缤大哥！”隔大老远，肖长悦就忍不住冲那人打招呼。

车头的男子听见呼喊，转头看过来，亦是满脸惊喜。恰巧在隔肖府千里外的邻疆城相遇，双方都意料之外地惊诧。

“成缤大哥是来邻疆送降魔眼的吗？”肖长悦看着一队拓灵卫精英。

成缤点首，发现肖长悦一身风尘仆仆，纳闷：“少爷这是有何急事，说话都气喘吁吁的。”

肖长悦摆摆手：“近来府中不是因为降魔眼一事，上下忙的不可开交，我恰好也办完事儿了，就想赶紧回家去帮把手，这不正好碰上你们。”

成缤有些讶异：“照少爷如此说，不会不打算在邻疆歇一晚，直接连夜赶路吧，这怎么成，肖府眼下其实还好，就是上下找不出一个手头闲着的人，但少爷也不必如此急忙。”

“我无碍，熬几个通宵对玄修来说不算什么。”肖长悦精气神十足：“我哪能明知你们忙碌操劳，还悠哉悠哉的。”

成缤还是认为不该放任自家少爷如此折腾身体，眼下肖府确实没有严重的人手紧张，可肖长悦性子固执，恐怕很难把人劝下来。思索片刻，他想到了说服肖长悦的好方法：

“既然少爷这么想出把力，又如此兴致勃勃，不如跟属下一起布置邻疆城中的降魔眼罢。邻疆城构造复杂，工程量比其他各城都要大些，恐怕有点忙不过来。少爷比我们都熟悉邻疆城，有少爷帮忙，能早日完成任务，早点回去帮府中的忙，咱们这么一大群人，总比少爷您一人力量更大吧。”

肖长悦一听确实是这理，回肖府帮忙也好，暂且留在这里帮忙也好，哪个不是帮，都是替家里减轻负担，没有什么区别。如是想，肖长悦便答应了。

夜幕低垂，这个时间开工难免扰了城民休息，于是决定明日开始施工，是夜，众人在邻疆一家客栈休息。他们这一群人起码要订四五间房，陆辰淼有洁癖，次次外宿都要住最干净整洁的上房。客栈的上房本就不多，还有其他的客人，因此就只剩下一间了，成缤自然而然要把最后一间上房让给肖长悦住，肖长悦又体谅他一路奔波疲劳，婉拒了。

“我跟陆涯挤挤就行，这间上房成缤大哥住便是，你最应当好生歇息。”肖长悦说着拿起陆辰淼房间的钥匙，自觉站到他身侧。

成缤惶恐，赶忙拒绝：“这怎么行，少爷的好意属下心领，可你们两个一人一间上房，最妥当不过。”

眼看说不过对方，肖长悦只好坦白从宽：“你忘了你家少爷认床嘛，陆涯就是我此病症的解药，我就是喜欢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入睡，成缤大哥，你别拦着，成全吧。”

成缤眉头皱了皱，一时觉得这话听着古怪，但又说不上哪怪，只觉得少爷睡好最重要，迷迷糊糊答应了。

陆辰淼从头至尾没有出言拒绝或是答应，只在成缤松口一瞬，嘴角不易察觉的一扬，肚里欣然。

不得不说这间客栈的上房确实舒坦，空间宽敞、烛火明亮、陈设雅致，还有股闻着就觉得干净的淡淡清香，桌几上还摆着几盘邻疆城中最著名的新鲜糕点。

肖长悦上去就美滋滋吃掉一块，陆辰淼褪去外衣要挂到他身后的衣架上时，顺手帮肖长悦抹走嘴角的食渍：“多大的人了，一看到吃食就跟饿了数日的馋猫一样，尽往脸上吃。”

肖长悦没好气：“都知道是美味的吃食了，就摆在眼前，难不成还要很有仪式感地唱首歌跳支舞后再吃？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身后只有窸窸窣窣身，肖长悦想陆辰淼怎么不理他了，纳闷回头，一面壮实且白皙无暇的背脊猝不及防装进肖长悦满目！

浑身血液好似一瞬间冲到头顶，肖长悦吓得赶紧回过头，浑身紧绷：“陆涯，你什么时候脱的衣服！”

“方才。”陆辰淼淡淡道。

肖长悦简直要气死了：“你脱衣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害不害臊！”

上房的服务就是周到，浴桶里已经提前盛好温热的净水，陆辰淼不放心，还用玄力过滤了一遍。

“再不洗，水就凉了。”陆辰淼回答，然后迈进桶中。

肖长悦实在耐不住，起身打算暂且回避，去找成缤聊聊天，就听陆辰淼又开口了：

“这水好像真的有点凉了。”

肖长悦此刻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头脑发热不止，情绪也难免激动：“凉了就自己用边上那桶热水兑兑！”

“可是，我已经浑身泡在桶里，不方便再出来兑水。要不，阿悦你帮帮忙。”

肖长悦握紧双拳，咬紧牙关，愤愤转身，侧着走到浴桶旁，尽量让自己看不到桶中之人。一手舀起热水，一手挡住双眼，就这样一勺一勺往浴桶里加。

其间，他还能感受到陆辰淼两道目光直射，从未离开过他身上。

陆涯今晚是发什么疯！肖长悦边为他舀热水，边在心里吐槽。

“你这样舀得到什么时候，浪费水还兑不热，一会水都该溢出来了。”陆辰淼不管手刚从水里拿出来，湿漉漉的，就一把握住肖长悦的手腕，把他的衣袖弄湿了。

“陆涯，你干什么？”肖长悦觉得今夜的陆辰淼不大对劲，连说话的声音都略微黏糊。

陆辰淼握着肖长悦腕子的手蓦地用力向下一扯，肖长悦猝不及防，整只手已经浸在水里。陆辰淼还在用力，让他无法抽出来，要不是肖长悦死死把住重心，恐怕整个人都要栽进去。

“你是火属玄性，催动一下玄力，这水很快就热了。”陆辰淼说着就要去拉他另一只手。

肖长悦及时避开，他方才因着那一眼暴击似的画面，脑子里翻江倒海，确也没想到这个更简单省力的法子：“陆涯，你别闹，也别抓着我了，我这就给你热。”

陆辰淼眼下□□着泡在水里，稍一不注意就能看见，他迫不及待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陆辰淼闻言松了手，肖长悦解了缚袖，挽起袖子，将两只手都浸到水里，催动玄力，很快一股股暖意就在水中漫开。

肖长悦始终别过脸去，水很快就加热好了。他刚要起身，就听“哗啦”一声，水溅到他颈后几滴。随后视线让一股抵不过却又柔和的力道旋转一百八十度，眼眶里的景象瞬间变成一张过度俊美的脸。几簇乌黑的发因被水湿润，贴在额侧、脸侧、颈侧，水珠从发尖沿着皮肤滑下。

肖长悦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大脑一片空白间，目光不自觉跟随水珠向下移动，经过深刻的锁骨，再往下，到了结实且轮廓清晰的胸膛。

那里此刻正镀了一层水光，晶莹透亮，随着陆辰淼呼吸而上下起伏，光泽亦随之不断变换形状，肖长悦感觉自己有些昏昏沉沉的。

“阿悦。”陆辰淼在头顶柔声轻唤。

凑到这么近，肖长悦才闻出白兰香中夹杂的一丝异味，有些刺鼻，他恍然：“陆涯，你喝酒了？什么时候？”

“方才楼下吃过晚饭，你与成缤商量明日工作的时候。”陆辰淼如实回答。

“你喝了多少？”肖长悦急忙问，深怕陆辰淼喝多了。

陆辰淼只是笑：“放心，没喝多少，略醺醺然罢了。”

在肖长悦印象里，这是他认识陆辰淼以来，对方第一次喝酒，不禁令他担心后者是否有什么心事。陆辰淼知道肖长悦要问什么，直接回答：

“我并无心事，但我怕有些话，我不落点酒，就越来越没勇气与你说。阿悦，你还记得上次春夕之夜，我们在叶湫府屋顶，你问我的问题么？我思来想去，决定收回我那时的回答。阿悦，我心悦你，心悦到越来越做不到那日所言，我做不到将这份感情守护在心里，做不到明知对你的感情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与你仅像朋友般共处，我更做不到与你分开！”

“我想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分开一日都会甚念，但我绝不能强迫你。所以我害怕，害怕你把我推远，害怕有一日，你突然清晰明了地告诉我，你对我没有这种感情。我会不知所措，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辰淼一口气把憋在心里许久的忧虑倾吐出来，瞬然轻松许多，可他心跳依旧很快，背水一战似的等待肖长悦的答复。

肖长悦何尝不是心悦着对方，可是他心中有太多顾虑，他背负着超然与袭应的期望，他必须战胜心魔和森罗，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是善是邪，是生是死。万一一不小心，命运倾向了不好的一面，他很可能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那么陆辰淼会如何，可想而知，他不愿意看到对方因他伤痛欲绝。

他捏紧双拳，倍感煎熬，既不想辜负陆辰淼和自己心中的情感，又不敢去堵未知且多舛的命运。肖长悦没有立即拒绝，陆辰淼心里就猜到大致了：

“阿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但眼下，你我两情相悦，为何就因为担心还没发生且未必发生的事，届时留下的或只有遗憾。”

是啊...

肖长悦眼眶微撑，心里那段结好像被水浸润，渐渐松动，遗憾是比分开更可怕的东西。

他唇角轻扬：“陆涯，我也，心悦你。”

唇上附来温润触感，陆辰淼湿润的双手捧着肖长悦双颊，因这一瞬触碰，摇摇欲坠的水滴落下，一声清脆。

炙热呼吸蔓延两人之间，陆辰淼似是把埋藏已久的爱意通通发泄出来，接连不断地吮吸、啃噬，陆辰淼的侵袭远比肖长悦想象的要猛烈。

喘息愈发加重，空气都被陆辰淼无情抽走，恍惚中天旋地转却如火如荼。

浴桶中热水白气蔓延，围绕二人周身，飘渺氤氲，明明初春气候凉爽，肖长悦感觉自己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双手不觉间抓紧浴桶边沿，一切举止全然出自本能，至于大脑，早已无法思考。

...

次日清晨，肖长悦在一串清脆响亮的鸟鸣中睁眼，第一眼就瞧见床头挂的白兰香囊，他睡在床榻里侧，外侧的床单只有褶皱痕迹。

昨夜，他第一次跟陆辰淼睡在一张床上，只可惜，醒来第一眼不是那张俊美睡颜。

肖长悦在心里暗暗惋惜。

这时传来推门声，一股动人心弦的香气瞬间在整个房间漾开，肖长悦下意识想装睡，可惜空空如也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只听陆辰淼轻笑一声：“醒了就起来吃饭。”

肖长悦翻个身，故作哼哼唧唧道：“嘶，我感觉浑身酸疼，根本就起不来，怎么办呀陆涯。”

陆辰淼一下就识破他的伎俩：“别装了，昨晚除了亲亲抱抱，我们什么都没做，快下来吃饭，都是你爱吃的，凉了就不好了。”

肖长悦两颊一烫，气急败坏道：“陆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挺混蛋的，你你你还想做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别乱想。成缤大哥在楼下等候，据放出去的探测玄器回讯，通往月牙城的路上有大量魔孽埋伏。需要其他队伍尽快完成各城工程，尽可能去与前往月牙城的队伍汇合，加以支援。赶快把饭吃了，今天没得闲了。”陆辰淼申请归于严肃，说着把早膳摆在桌上。

辰鱼落雁，碧悦羞花cp正式诞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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