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很讨厌你...”
我心虚的说着,也不知说违心话会不会被天打雷劈。管它呢,我又不信鬼神之说,眼下江楚的眼泪才是唯一能威胁许朝的利器。
“那朝朝就还是讨厌了....”
她的落泪,她的脆弱,她的无助,每一样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每一样都和她做的事相悖。我望向她,良久才用指尖拂去了她眼尾的泪。
“我怨你,江楚。我不喜背叛,你又是我曾经最重要的人,你是最不被允许做这件事的人。”
“可你做了...”
她凭什么要比我更委屈?明明险些丢了命的人是我,偏偏哭的两眼泛红的人是她。我说的话是事实,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我想从浴池出来,她不依,紧紧抱着我不放。她的手在我后背游走,异样的感触让我发慌。
“水凉了,师姐...”
她喜欢我这样叫她,这是许朝早在十三岁时就发现的秘密。那时的许朝贪玩,常常偷溜下山听戏喝茶,心情好还会行侠仗义!村子里近乎所有人都喜欢许朝,她们亲切的叫许朝女侠,茶馆老板娘还会隔三差五的送许朝一壶好茶。
在许朝第一百零八次救下被恶霸调戏的少女时,恶霸捂着伤口落荒而逃,踉踉跄跄的还撞到了人。被他撞到的人是师姐,师姐面无表情的望着我,周遭所有人都沉默着。
“可是,师父有何要事?”
许朝怂着开口,师姐并不理会许朝,只是目光不善的盯着被许朝救下的女子。许朝一步一步的挪着脚,当着众多乡亲真是好没面子。
“师姐?”
许朝发现自己唤出这两个字时江楚的眉心平缓下来,她抱着侥幸又一遍遍的唤着江楚。
“师姐师姐师姐?我们回家?”
许朝的手被江楚牵住,许朝笨拙的回头跟乡亲们道别,发觉自己的手被牵的更紧了。许朝不明所以的看向江楚,那人很少跟自己冷脸,可自己除了不省心的偷跑下山倒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
莫非血无痕真是外界口中的邪.教,自己做这种事才是教中所禁止的?许朝瞪大了眼睛,荒谬,太过荒谬,若是这样师父就不会捡回自己了,自己就该进饿狼肚子了。
“朝朝很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回去的路上师姐又要背我,我长大了,所以拒绝了,我见她神色失落。
“朝朝喜欢有师姐的地方。”
这个回答我记得清楚,这是我和江楚之间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了。
“那朝朝日后可否莫要再随意下山了,朝朝不是说要陪着师姐吗?”
她的声音发颤,我未加思索便答应了这“没道理”的请求,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又回归到江楚的世界中。
肩头传来刺痛,我从回忆的囚笼中挣脱,江楚咬我,咬的都出血了!
“疼...”
我推开江楚,她脆弱的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碎,她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春水,许朝在里面。
我摸了摸被她咬过的地方,那里有块不大不小的胎记,我不怎么喜欢那里。因为儿时的许朝只会把命运的不作为怪罪到这块胎记上,都是因为这丑丑的胎记自己才会被抛弃....不然自己走了那么久怎么都没人来接自己呢?
我捂上那处印记,思考着江楚这次发疯是因为什么时她的声音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朝朝,你知道吗,师姐曾经在一具尸体身上也见过这处胎记。那具尸体,和朝朝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她平静的说着晦气的话...难道这就是江楚也想把许朝变成尸体的原因?一阵凉风让我不加思索的便上了岸,再待下去真不知江楚这女人还要同我说多少奇怪的话。
“许朝,你所有的疑虑,都藏在这块胎记中。”
我系衣袋的手一顿,转身望向走出浴池的女人。水流顺着她的身子慢慢流在地板上,周围摇曳的烛火映衬着她纤细的腰。许朝的蠢病又犯了,她拿起干净的汗巾扔给女人,真不怕着凉的。
江楚的眼里噙着笑,和方才冷漠的模样判若两人。她再做些反常的举动,我真该怀疑她是被厉鬼夺舍,届时许朝花的倾家荡产也要请道士给她驱驱魔。
江楚无耻,她半夜爬许朝的床。许朝没出息,她没有将那人一脚踹下床,纵容她像过去那样抱着自己的腰。
“和齐宗联姻是为利益,我对男人没有兴趣,齐宗更吸引我。”
不知为何,我听到这话心情莫名的愉悦了几分,甚至是更多。好像,好像江楚在这件事上没有背叛许朝,可终身大事怎么看也跟许朝没关系。我先前压抑下去的难过从何而来?
“至于孩子,有侍女爬床怀了他的种,我需要控制齐宗,便放出了有孕的消息。”
“那...那孩子现在在哪...”
“齐宗,那地方已叫血无痕了,我命身边的人看着她。”
“她有些可怜...”
我没脑子的说着,师姐掐了掐我的腰,“朝朝,你不是更应该担心我吗?”
“我担心你什么?担心你日后吞并江湖的大计还有我这块绊脚石?”
江楚不高兴了,她不高兴就掐我的腰,力道不重,但我怕痒,我笑着推开她的手。
今晚没有月亮,床头的柜子上只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留那盏烛火时许朝的内心藏着一个她也不肯承认的秘密,她想让一人到访。
“朝朝,你怕我吗?”
“你会像杀死齐宗新晋掌门一样杀死我吗?”
“我不会杀你。”
“可你那日...”
“对不起。”
江楚说出了这三个字,幽暗的房内烛火摇曳,我望着她的眼睛鼻尖一酸,她还是想过杀了我。
我背过身不去看她,她揽着我的腰喃喃低语。
“我赌,赌自己狠下心。可这场赌注是笑话,我从一开始就让最坏的结局不去发生,就这样骗了自己好多年。直到你长大了,你待在我身边很危险。”
“是!待在你江楚身边的确危险。”
“朝朝,师姐要走一条有违天理的路,这条路上遍地豺狼,凡是师姐身边的人都会死。”
“你就先杀了我?江楚你的解释可不可笑。”
“师姐没想过杀你,朝朝,你以为宋子为什么救你?你以为你的药是从何而来?你以为你为什么一直没被发现?”
我起身,烛火快要燃尽,她的眼睛没有骗我。也许是我认定活在我记忆里的师姐不会骗我,我信她,像是过去无数次的愚昧行为一样信她。
其实我又有什么资格嘲笑那些信鬼神之说的人呢?他们无条件的信菩萨,祈求丰收。我亦无条件的信江楚,甚至不求回报。
我比那些人看着更可怜。
“你和阿宋是什么关系?她叫你阿姐。”
“朝朝不该猜到了吗?她是我妹妹。”
“江楚,我第一次见她她在花满楼,你知道花满楼是什么地方吗?”
“收集情报的地方。”
我噎住,怔怔的望着眼前人,只因她说出这句话时过于平静,似阿宋遭遇的所有潜在危险皆是平常事,她只将阿宋当棋子利用。
“你心疼了?”
“江楚,她是你妹妹。”
“是,我将她引去郊外,我赌她会救你,因为她并不想待在我手下。”
“她有病才会听从于你!哪有人舍得让自己妹妹去那种地方的!你连武功都不教给她,你让她弹她不喜欢的琵琶,江楚!”
我说的情绪有些激动,江楚是恶人,这是事实,许朝不该意外。可我不想她成为那样,我难过并非是因为阿宋,因为我多想让江楚活成我记忆中的江楚。
“宋子现在不是学会了吗?她现在一心想杀了她的阿姐,到时候朝朝帮谁?”
“阿宋怎可能杀你?你都欺负人家成那样子了,你活该。”
我这是气话,烛火灭了,在我说完这句话时。房间内陷入一片幽静,我看不到江楚了,只能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
“朝朝,你会帮谁。”
她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我烦闷的再次躺在床上。
“我不会帮你杀她,我不会帮你杀人了。”
这不是气话,这是许朝一直想说的话。江楚不回答我,一片寂静声中我以为时间死掉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还是不再说话,或许已经睡了吧。我闷闷的自言自语。
“你不会死,好人才死的早,你是坏人,你该长命百岁。”
我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她的手握住我的手腕,又将我的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她瘦了不少,这些年血无痕越扩越大,我亲眼看着她的年华渐渐消逝。
“江楚,好好活着。”
我在。
“你陪着我吗?”
“我也是恶人,我可能比你活的还久。”
我在落泪,可我又找不到想哭的原因。那种情绪来自于我对未知的恐惧。
天道好还,世事无常。
“师姐,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何执着于权势?”
“我想要欺负过我的人都去死,所以我需要权势。”
“收手好不好?”
她的手抚上我的脸,“你在哭啊。”
无言。
“为何要哭呢?你在害怕吗?朝朝。”
“师姐想过收手,但不是这时。”
“睡吧,朝朝。”
这本原先是打算给朋友写的一个题材,最开始给的人设阿宋其实是女主。狗潇在考试前两天怒肝六千(手写!偷用了六节晚自习),发现迷上了师姐,控制不住的幻想师姐这一人物的存在。冷血,固执,又有不易察觉的柔情。许朝活该被吃的死死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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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