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祺所想的那样,李渊成是冲她而来,眼下那么多人在,他带着控卫,李祺不想跟他起冲突,淡然看他。
“现在吗?”她语气平和,“大哥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了。”李渊成道。
“好。”李祺站起身,“不过大哥尽量快些,我还要回来阅卷。”
她说着,看了眼何冠儒,示意他不用为她担心。
在这间屋子里,其他人她不知道,反正老师是知道她与李渊成不对付,而且老师在宫中也是见过这支控卫,她怕老师为此担心,先作安抚。
“阅卷就不必了。”李渊成趁机道,“陛下有口谕,这事交由主考官负责,太子不用参与后续,陛下有别的安排。”
李祺明白了,大概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若不是如此李怏不会将原定好的事做此安排,而且加上这支控卫在,李祺心中有种不好的念头闪过。
不过她没有多说,她也不想和李渊成多问,转身先出了屋子。
“殿下,得罪了。”
出了屋子,控卫为首的长官也不跟她客气,话落,直接架起了她的双手,如同罪犯般,将手压于她的身后。
李祺知道,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因此便没有反抗。
贡院的考生已走得差不多了,空落的院子里只留残迹,人一走过,掀起一阵风,呜呜般,最后又归于沉寂。
控卫待李祺还算厚道,只是怕她中途跑掉,一直压着她上马车后,便松开了她。
上了马车,李渊成同李祺一车,似是为了看管她,坐到了她身侧。都到了这地步,李祺不想多说什么,默认了这一切。
只是她心中还在想,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会让李怏叫李渊成带着控卫来“抓”她?
李渊成是个沉不住气的个性,李祺越落魄,他便越得意。这马车还没驶出去多久,他颇有落井下石的意味,问李祺:“三弟,你那么聪明,你可知道今天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父皇要让我带控卫来抓你呢?”
李祺哪里知道这个,她懒得回答。
仔细想想,她根本就想不出个所以然,除非是她在贡院这些天,朝中有人背后嚼她的舌根让李怏不满了,至于其它的事情,她认为完全没有可能。
李渊成见李祺这幅模样,忍不住提醒道:“你可得好好想想这些天的事啊,待会要是爹爹问起来,你连个借口都没有,那可就完蛋咯。”
这些天?
李祺不由一愣,若说这些天她从未与外人联系,谈何做过什么事。李渊成这兜兜转转的话她压根就听不懂,她看向他,不由皱眉,“大哥有话不妨直说,没必要一直在这兜圈子。”
“既然你想不起来,那我就直说了。”李渊成有时就是“善良”,他咂咂嘴道,“哎,真不是我说你,难得帮爹爹干件大事,这还干砸了,要我说你也是胆子大,真仗着自己这身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这话一出,李祺察觉到大抵今天这事是跟春闱有关。
她轻轻吸了口气:“那依大哥的意思,大哥来做就肯定能比我做的好了。也是,我是不如大哥沉稳,要是大哥来的话,肯定不会让爹爹生气。”
“你知道就好。”李渊成冷哼一声,怅然道,“可惜这次是你啊。”
他随即又反应过来,恶狠狠盯着李祺:“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你觉得我会和你一样透题给别人吗?”
透题......
是了。
李祺感到一阵骇然。
若不是因为这种事情,李怏怎么会出动控卫来呢,这徇私舞弊乃是科考大忌,无论是谁都不如姑息。可是她....什么时候透题给别人了?这绝对是冤枉。
李祺脑中飞速运转着,将所有的可能性想了个遍,一定是有人在李怏面前瞎说了,到底是谁?是李渊成吗?
李祺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份探究。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中都有自己的算盘。
李渊成见李祺如此表情,想到自己还在车上,外头都是控卫的人,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是大声了点,不过效果是挺好,难得看三弟有这样的表情,他心中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这看样子还蒙在鼓里呢。
李祺越是这样,他越得意。他想想还是忍不住又笑道:“行了三弟,这件事呢其实也不怪你,人有私心都是常事。不过这次嘛,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你是真的让爹爹失望了。”
李祺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到此,李渊成没有继续往下讲是什么事,仿佛这样可以让她更揪心。
实际上李祺没有过多在意李渊成所说的话,有时他喜欢夸大其词来吓唬她,反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且光是科考徇私舞弊这一回事就够让她头疼了,她没功夫去想其他的事情。
人言可畏这个道理她很明白,有时就算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可传的人多了,慢慢就会有人把他当成真的。
若说她透题给别人,她是没做过,但在李怏眼里,已是只待她承认的事,当下她若不想个明白,到时便是百口莫辩。
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车在路上留下滚滚痕迹,停到了崇明宫外。
后半程路上李祺一直在思考,李渊成也无心试探她,两人一路沉默,直至下了车。李祺走在前头,李渊成跟在后头。
李渊成提醒李祺:“去正殿。”
这崇明宫是李怏的寝宫,正殿是他偶尔用来处理政事的地方,喊她去正殿,李祺心中已明白,李怏看来是真的生气。
李祺心中还在盘算着该如何面对李怏,他们人已走到了殿门外。孙笃进去通报,没一会,出来只宣了李祺一人。
孙笃又对李渊成道:“陛下说这次辛苦大王了,让大王到贵妃那边先去陪陪贵妃。”
这对他下的是“逐客令”,是不想让他再掺合的意思。
李祺虽明白李怏这回的用意,但李渊成不进去,就是她与李怏两个人的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殿内开着小窗,素白花的屏风隔断与窗前,燃着袅袅幽香。李怏坐于案几前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右手还握一只小笔,正皱着眉头。
李祺不敢出声打扰,站到一旁候着。
片刻后,李怏放下手中的奏折,看了眼她。
“来了?”
他的话里没有什么情绪,李祺只得“嗯”了声,等待他进一步问话。
李怏只是指指案几旁的小椅,示意她坐下,接着抬手秉退了殿内的所有宫人。
李祺的心中发慌,李怏越是这样,她越不敢动。
李怏见她这般,轻声笑了一下:“庸王都已经告诉你了?”
“是。”
李祺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点点头,至于其余的话,她要等李怏开口才能说。
这时,李怏却突然变了语气:“那还不跪下?”
李祺心中一颤,她这个爹爹,有时情绪就是那么复杂,生起气来也不是跟她开玩笑。
李祺意识到李怏此刻的火真不是一般的大,她连忙跪下。但她没清楚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之前,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相反她跪是跪下了,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李怏身上。
李怏见了,随手将桌角的奏折甩给她。
“你自己看。”
他不想骂李祺,毕竟他还是太子。
奏折不偏不倚,正好落到李祺身前,有了李怏那话,李祺没有任何犹豫,拾起那份奏折。
上头的字令她大为震撼。
御史中丞刘恩正奏的闻事折。是说朝中有规定太子不涉政,不与官员打交道,他听闻太子与何家公子走得近,加上春闱太子为副考官一事,他担心两人有舞弊之举。
这算得上是“实名举报”了,李祺看后,眉头微陷。
“可有此事?”偏偏这时李怏还要问。
“没有。”李祺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语气十分坚定。
“是吗?”李怏听了这话不由眯了眯眼,“那朕怎么还听说春闱开考前,你见过何家公子呢,可有此事?”
李祺知道朝中的事左右都逃不过李怏的眼睛,李怏这样问,就是十足的已经确定此事。
李祺点头承认:“是见过。”
“你倒是承认挺快。”
李祺深知在李怏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赶忙解释:“但是儿臣没有泄题给他,儿臣那日是在东市碰到他,正巧万寿节将至,儿臣是请他为爹爹作画了。”
“是,是,是。”李怏缓缓点头,看向李祺,“是只有作画而已?”
“嗯。”李祺决心道,“儿臣绝不敢欺瞒。”
“来,孙笃,把画屏拿上来。”李怏没有搭理她,而是唤来孙笃。
没一会,孙笃等人端上来一长三米的高两米的画屏,嵌于梨花屏座中,上头画的是江山图,正是何衍星所作的原图。
上头还有她的题字:年年长健,事事如心。
李祺没有明白这画作怎么样,李怏的声音就已充满戾气般响起:“这一事归一事,朕且不说你有没有泄题给人家,太子你先解释这画作是怎么回事,朕现在是事事都不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