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祺完全没料到李怏会突然这样一问。
她知道这时要是不承认,皇上就不会翻篇过,她一咬牙,也就只能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有心仪的姑娘。
皇上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自己是猜得**不离十。
他略一沉思,片刻后笑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朕就晓得你与你母妃一直推脱此事是因为你不好意思讲,果然是知子莫如父,行了,待会回去以后你去把人姑娘的生辰庚帖拿来,朕给你译婚。”
这事就这样算翻篇过了。
殿里的人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怎么才一会的功夫,风向变得那么快?
不过大家也不敢非议,这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他说出的话是金口玉言,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人了,他想干什么那便干什么,就说给太子纳妃这件事,本就看的是皇上个人的意思,谁是皇上眼中的红人皇上就给他家这个机会。
至于皇上为何因为太子这一句话就变了想法,大家也无从而知,说到底是不是为了在那么多人面前顾及太子颜面,到时候在随便找个借口不答应太子,这与他们这些人又何干呢。
一场宫宴最后以皇太子的婚事结尾,大家又顺此聊了会,景德帝便以自己乏了为由散了宴席。
皇上一走,众大臣们也没什么好留的,三三两两的都往外走去。
李荣成喝了不少,心里还惦记着要让李祺给他赔罪之事,看人散的差不多了,拍拍李祺的肩膀:“走啊,三弟,还坐着干嘛?”
说是赔罪,李荣成无非是想找个人陪他去喝酒。
李祺垂眸看了他一眼,正想开口,皇后身边的掌事突然跑至她身旁。
“殿下留步,娘娘有事找。”掌事说着,示意李祺往皇后那边看。
只见皇后冲她招招手,这意思不言而喻,是真的有事要找她。
李荣成见此,只能作罢,咂嘴道:“行吧三弟,我们改日再聚好了。”
李祺想,这种时候皇后要找她,八成是因为刚刚宴席上皇上要给她指婚,而她说自己有心仪的姑娘这一事。
她没有耽搁,朝着李荣成微一颔首,随即跟着掌声往皇后那边去。
此时宴席刚散,皇后没有留人在殿内说话的道理,故而带着李祺往养心园的方向去。
养心园是这宫里的一座花园,僻静,眼下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会去,是个讲话的好地方。
李祺一路跟在张皇后身侧,眼下大雪刚过,花园里其实没什么花开着,但落了一夜的雪给树杈更上新衣,连带着这地也换上新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格外亮堂。
张皇后见四下无人,差了宫人,便开门见山与李祺道:“今日宫宴这事你做的还不错,不过你的借口倒有些拙劣,一会你爹爹差人来要庚帖,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张皇后是知道李祺的身份,所以一眼就看出她在大殿之上编的借口。她心底是佩服李祺那么快就想出应对的计策,但这计策嘛,破绽太多,说好也不好,只要李怏一当真,后头的事又要用无数的谎来圆,就像掉进无底洞一般。
李祺早在大殿上就想好了对策,倘若李怏真的把这事当真了,她就告诉李怏她的爱慕之人已经因病过世了,想来李怏到时候只会认为她是胡闹,说两句也便过去了。
李祺如实相告:“待会回东宫我就让王劲去告诉爹爹,说那姑娘已经因病不在世上,我是因为思念成疾才不愿娶别人的。”
“胡闹。”张皇后愣了一下,“你觉得你爹爹会信吗?”
片刻后,她又道,“他就算信得了你这一时,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娶吗?你现在可是太子,就像你爹爹说的,此是天下的大事,他今年可以依你的,倘若到了明年,后年,到时候又该如何?”
张皇后说的这些李祺其实都明白,她的身份摆在这,这些都无可避免,不过一开始也是张皇后让她遇到诸如此类的事情要远离,明哲才能保身,她还没想过那么远。
李祺抬眼看向张皇后:“那母妃的意思是?”
张皇后的目光一凛:“这王满长是皇上的人,他的女儿是万万娶不得的,如果非要娶,我这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
听到这话,李祺一时没有吭声。
张皇后自顾自讲下去:“是礼部侍郎家的长女,她家的女儿你可能也听说过,在京都名声不大好,但越是这样的人,你日后越容易拿捏得住。”
这礼部侍郎李祺是知道的,不过他家的女儿李祺倒没有听说。
李祺有些意外:“母妃这是已经安排好了?”
“还没。”张皇后摇摇头,责怪道,“若不是你今日以此为借口,我怎么如此匆忙,已经让秋荻去问了。”
秋荻是张皇后的心腹,李祺岂能聊到张皇后的动作那么快,她这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要她把礼部侍郎家的长女当作自己的心上人,一来皇上那边可以蒙混过关,二来这也算是一桩难事解决礼。
李祺无话可讲了。
这时,张皇后想了想又道:“他家的长女叫周可然,今年十八,你记着点,到时候你爹爹问起来,可别露馅了。还有这周可然是小姐脾气,平常心性大,你爹爹要是问你喜欢她什么,你就说她曾救过你,你对她一见倾心。”
周可然....
听到这个名字,李祺神色一变,蓦地反应过来。
可然,可然。
这个名字她之前好像听李云淑说起过!
李祺仔细一想,以前李云淑是经常左一个可然姐姐,右一个可然姐姐喊着,好像......好像关系还挺好的,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反正就是天天挂在嘴边的那种。
李祺对此倒是印象深刻,她还记得以前有一回李云淑犯了个大错惹皇上生气,就是因为和这个可然姐姐有关,那时是李云淑不小心打碎了李怏送给张氏的花瓶,她怕被怪罪,就从可然姐姐那边听了一个搜主意,把这事推给了一个宫女。
那个宫女最后怎么样了李祺不得而知,反正李云淑这边因为事情败露了她说什么也不肯承认,还是有个小宦官跑去皇上身边告密,原本李云淑一口咬死不是自己干的皇上倒不会追究下去,可谁知道第二天小宦官的尸体就被人发现在皇宫里。
明眼人是一眼就看出这里头有不对劲,那时候李云淑才只有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心性再坏也不会坏成这样,背后一定是有人教唆。
想到这,李祺不由眯了眯眼,这个周可然还当真是不简单。
张皇后在一旁看到李祺这个样子,以为她是不愿意,便有些恼火道:“怎么,你这是不愿意?还是说你有更好的法子?”
“没有。”李祺意识到张皇后语气变了,摇摇头,原本想说的话都收了回去。
“现在的情况你心里头也知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的婚事是迟早也要定下来,这周可然任性归任性些,你先娶了再说,到时候你找到她身上的一些把柄,就此冷落她就是了。”
说着,张皇后也不管李祺到底听进去几分,自顾自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母后。”
李祺其实还有话要讲。
“要是爹爹还是不同意呢?”
李祺指的是周家在礼部的这个身份,毕竟不是皇上的心腹,以李怏多疑的个性,很难说会同意。
“这你就不用担心。”张皇后知道李祺的意思,笃定道,“你爹爹会同意的。”
说着,她脚下的步伐未停,眼下是要该往崇明宫去了。
崇明宫是李怏的寝宫,张皇后实际心中也只有七八分的把握,一来她有些不确定李怏今日宫宴上的话出自真心还是假意,二来是她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后在他身边还有几分话语权。
不过都是天下父母心,抛开他们的身份来讲,哪家孩子的终身大事没有做母亲的一分话语权。
这样想着,张皇后心中也越发笃定。
可到了崇明宫,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能进到里面,而是被孙笃拦在外头。
孙笃轻声道:“娘娘,吴贵妃在里头。”
好啊。
张皇后眼中浮现一抹阴霾。
“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子了。”孙笃是个人精,又压低了声道,“贵妃是来给皇上送醒酒汤的,眼下应该也快出来了,娘娘要是等不及,我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张皇后冷声道:“不必了,我站在这等。”
“这...”孙笃看了眼天,别看今日没下雪,但白日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雪经阳光这一晒,都开始化了,化雪的日子才是最冷。
他想了想,径直往殿里头去。
不一会功夫,张皇后听得爽朗的一阵笑,便知道是吴贵妃从里头出来,见到她时也不诧异,还跟她行了个躬身礼。
张皇后与吴贵妃向来不对付,斜眼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见。
两人插肩而过,一个往殿里走,一个往外头走,但全都不约而同白了对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