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周仁闻言一怔,皱眉道:“你是说赃物藏在这尊大佛里?这不可能!我们早就搜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搜过了吗?”李长曳目光冷静如水,“怕只看了明面,没细查佛像本身吧。”
周仁眉头锁得更紧:“佛像乃神圣之物,谁会往里藏赃物?”
李长曳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指着大佛,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笃定:“王掌柜常年倒卖陪葬品,怎么会是真心信奉神佛之人?若真信佛,他就不怕遭天谴报应吗?”
话音未落,她快步走到佛像前,抬手拂过底座的一角。手指刚一收回,果然满是灰尘。
她转身将手指的灰轻轻一扬,说道:“刚才王夫人已经说了,这堂内其他人鲜少来,每日只有王掌柜会来。一个诚心礼佛之人,若是日日来此烧香拜佛,怎会任由佛像底座积满灰尘?这般明显的痕迹,说明根本无人供奉。”
随即,李长曳语气加重:“更何况,这供桌不过是最近才搬进来的。试问,一个真心供奉的信徒,大堂里竟连一张供桌都没有,烧香拜佛的香是烧在哪里?是烧在手上吗?”
她话语锋利如刀,直戳疑点。众人的目光被她的话牵引,纷纷看向那尊佛像,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狐疑。
“所以,”她一步步走向周仁,目光锋利,“只有一种可能。这尊大佛并非用来供奉,而是王掌柜这些年来藏匿赃物的地方。他既然胆敢倒卖陪葬品,何尝不是借佛像掩人耳目?”
她停下脚步,环顾众人,最后定定地看向周仁:“若不信,大可仔细检查。若无赃物,我愿负全责。”
王夫人脸色骤变,慌乱地摆手:“不、不可能!老爷生前对这佛像最为尊敬,怎么可能藏什么赃物!你、你胡说!”
一旁的周仁眼神微动,盯着王夫人片刻,随即看向李长曳,皱眉沉声道:“李捕快,你的推测虽有道理,但若搜不到任何东西,又当如何交代?”
李长曳淡然说道:“若无赃物,我李长曳自当认罚。”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
空气似乎凝滞了片刻,周仁咬了咬牙,转头对众人说道:“既如此,那便搜!若真的没有,李捕快,我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
话音刚落,李长曳便迅速从腰间抽出佩剑,用剑鞘轻轻敲了敲大佛的底部。
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似乎有东西在晃动。
“听到了吗?”她退后一步,将佩剑递给周仁,语气低沉而平静:“里面有东西。”
这一句如同惊雷,众人瞬间哗然,连王夫人也不由得后退了半步,神色间透着难以置信。
周仁目光闪过一抹复杂,随即接过佩刀,冷声道:“好,那就让我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裂响,几块木屑飞落而下,佛像内顿时露出一个隐秘的暗格。暗格中,几件金光闪闪的物件赫然显现,正是失踪的陪葬品。
李长曳缓缓蹲下身,将一枚金手镯捏在指间翻看,眉头却皱得更深:“这些陪葬品确实在这里,可那本书册呢?”
“书册?”周仁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换上了一抹冷笑,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李捕快,你该不会真想找那传闻中的人皮册吧?”
李长曳眉头微动:“周捕快也知道这人皮册?我还以为只是流言蜚语罢了。”
周仁倒是没有任何避讳,甚至提高声音说道:“流言?这话可不对。那册子可是针邪门。听说谁碰了它,谁就得死。”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旁边围观的一名衙役露出惊疑之色,忍不住问道:“那人皮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真有那么邪门?”
周仁看向那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玩味:“你在平阳待的时间比我还久,竟连这个都不知道?据说啊,那册子上画满了许多龌龊男人的印记——疤痕、纹式、痣……”
他的声音渐渐压低,语气却变得更加阴森:“你想啊,这些人可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若这册子再现世间,那些秘密被揭开。你觉得他们会坐以待毙?呵,只怕全城的杀猪刀都会立起来了。”
“周捕快,你莫吓我啊。”刚才的衙役强笑着说道,语气却透着几分颤抖,“真有这么古怪,那东西还是尽早毁了的好。”
周仁轻轻一笑,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嘴角微微上扬:“怕了?我开玩笑呢,这不过是个传闻罢了。再说了,有咱们这些捕快在,真有那邪物,也轮不到你们来担心。”
这时,周仁转向李长曳:“李捕快,多谢你的协助。这些赃物收拾完后,我们会立刻送回衙门,也会尽快审查清楚案情,还你师傅他们一个清白。”
李长曳微微一拱手,语气平静:“周捕快尽心尽责,晚辈佩服。”
说完,她转身拉着李长风走出了人群。
刚走出王掌柜的府邸几步,李长风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妹,这周捕快是帮咱们,还是在搅局啊?他真的会放师傅出来吗?”
李长曳步伐一顿,低声道:“毕竟这里是平阳,周捕快不喜我过问太多也很正常。”
说罢,她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这趟还是太显眼了,等接到师傅,就迅速回凤州,不要耽搁。”
李长风挠了挠头:“嗯嗯,你说的对。”他想了想,回过神来,“师妹你是不是害怕啊,没事啊,我能保护你!”
李长曳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师兄,忍不住摇头失笑:“害怕倒谈不上,只是我还要回凤州当差。我们不能在平阳待太久,再说——”她话音顿了顿,目光微微闪动,“还有人在等我。”
李长风:“等你?阿月吗,不是给她留过条子了吗,她饿不死的。”
李长曳微微一怔,心中却浮现出另一个身影。她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也懒得解释,索性摆摆手道:“行了,先回客栈歇着。晚些时候,我们再去县衙门口接师傅。”
李长风挠了挠头,低声嘀咕:“行吧行吧。”
两人并肩而行,气氛虽然平静,但李长曳的目光却时不时扫向四周,像是在留意什么。她眉心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此时的凤州,大雪纷飞,山川城镇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官道也被大雪封得严严实实,往来的人马不得不折返,偶尔有一辆马车挣扎着碾过积雪,留下深深的车辙和凌乱的马蹄印,很快又被风雪吞没。
陶勉坐在县衙的书房里,低头批阅公文。书房里的火炉烧得很旺,暖意融融,但他的面色却隐隐泛着几分苍白。偶尔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打破书房里的沉静。
赵霆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眉头一皱。他原本是来送信的,看到陶勉的模样,火气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让你早点回,你倒好,偏要在那里等了一晚上,活该!”赵霆将信件重重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陶勉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行了。”声音略显沙哑。
赵霆见他如此平静,火气反而更盛:“行了?二公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约她去泛舟,自己在江边呆了一晚上,这大冷天的,她没来,你就不会自己回来吗?”
陶勉却只是低下头,继续翻着桌上的公文,没有接话。
赵霆无奈地叹了口气:“第二天一大早,我还看到你去了她家。结果呢?人呢?”
陶勉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一页纸上,低声说道:“没人。”
赵霆愣了一下:“没人?”
“嗯。”陶勉语气平淡,却掩不住眼底的黯然,“她不在家。后来问了阿月,说她有事出门了,很快就回来了。”
陶勉觉得,这个“有事出门“是假,不想见自己才是真。
他原本还想追问,但阿月只匆匆留下这一句话,就忙着和其他衙役处理官道积雪、马车打滑等事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赵霆狐疑地看着他:“你信这个理由?”见陶勉不答,他皱眉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改口道:“算了,这次就别折腾自己了。”
他将一份公文递到陶勉面前,语气中透着几分严肃:“大雪封了路,这调令现在才到。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让你十日内赶到京城。算算时间,三日后出发最合适,雪也该化了些,你还能趁这几天养养身子。”
陶勉接过调令,低头快速扫了一眼,神情未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赵霆却没有离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陶勉察觉到他的迟疑,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
赵霆露出一个颇为复杂的表情,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信。那信封字迹张牙舞爪,一看就是三皇子的风格。
“这个。”赵霆将信递过去,“又是那位殿下让人带来的,刚送到。”
陶勉接过信,抽出信纸,目光在上面的字句上停留片刻。他的眉头轻轻皱起,随即抬头说道:“信里说,他的线人在岐州平阳县附近发现了渡魂堂的踪迹。”
赵霆一愣:“渡魂堂?”语气中带着几分警觉,“不是多半的兵马已经被我们收回了吗?还有残党?”
陶勉将信纸放下,目光微敛,语气低沉:“未必是他们的残党,但平阳值得查探。凤州去京城的官道正好经过那里,路过时顺便看一看。”
说罢,陶勉起身,将调令和信一并收起,语气简短而果断:“现在就出发。”
赵霆张了张嘴,似想劝几句,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好吧,这次路上可得小心点,别又为了等谁耽误了正事。”
陶勉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语气却不带波澜:“不会。”
随即转身走出了书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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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人皮册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