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告结 第10章 第 10 章

卡维尔站在许闻眠身后几步远处，面上是他一贯礼仪周至的笑容。

“许闻眠。”他低声念了一遍许闻眠的名字。

“卡尔德拉的战争无法避免，这是命中注定的事。”

许闻眠固执的看着眼前那道暗门，没有说话。

“这样的战争，历史上曾发生过无数次，我看见过无数次，你曾经幸免过一次，如今也见证了一次，而从今往后，还要再历经无数次。”

“卡维尔或许会死于卡尔德拉的战争。你方才见到的那些警员，例如巴特·巴泽尔警官，他们也是。犯下布鲁斯特枪击案的那位主谋是，而你在来时所见的，那些正受难的平民，他们绝大多数也是。”

卡维尔以一种陈述的语气，对许闻眠预言一般谈论起这些事。

“但是，许闻眠。”卡维尔望向许闻眠，默然了片刻。

他近乎微不可闻的嗟叹一声，继而才轻声劝说道：“你原本是不必参与到卡尔德拉的战争中来的。”

“如你所见，许闻眠。布鲁斯特枪击案的始末我已查明，你完全可以就此停手，在我的庇护下安然度过这七日。”

“卡尔德拉的灾祸本就与你无关。”

“你知道的，卡维尔不过只是一个受雇来此地调查布鲁斯特枪击一案的顾问侦探。按理来说，我已经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完全可以就此离开，并且，没有人能为此诟病什么。而你，作为陪同在我身侧的助理小姐，你同样无需对这场战争负责。”

“卡尔德拉的结局不会因为见证者的介入而有所改变。”

“我想你对此多少也有所预感吧？”

“许闻眠，无论你为之付出什么，都无法更改任何一人的结局。”

他平静的注视着许闻眠，却使人无端感受到一种近似于苏格拉底赴死前的叹息。

最后，卡维尔如是告诫道：“倘若执意追查布鲁斯特枪击一案，你将毫无疑问的招致死亡。”

“所以，助理小姐，我亲爱的许闻眠。”

卡维尔叹息着，像那些总也被放置在教堂里的神像那样，垂着眼。

他念着许闻眠的名字，又在语气中藏私的裹挟进他的爱慕和忧愁。

他知晓许闻眠会做出何种选择，笃定她的品性。但在此基础上，他仿佛又仍在顾虑着什么。

他的疑心像滩死水，几乎要把他自己淹死在里面，但他从来习惯于此。

他说：“即便如此，即使你已然看清这场战争的本质，即使你知晓自己无能为力，即使你原本可以安然选择一条更好的道路。”

“我亲爱的许闻眠。”

“你仍然执意要参与到这场卡尔德拉的灾祸里来吗？”

“是的。”

许闻眠侧头看向卡维尔，不假思索回答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这样去做了。”

于是，卡维尔抬起自己的右手，无意识的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而后，他又笑开。

其实卡维尔对这样的答复也早有猜测。

因为他深谙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拥有着怎样美丽而纯粹的魂灵。

她总是如此的。

许闻眠总是如此。

不管两人彼此曾分离过多么漫长的时间。

他都应该知晓。

这个人，她从来如此。

于是，卡维尔情难自禁的向许闻眠靠近几步。

他每一步都走的缓慢，惶恐又虔诚。一直走到距离许闻眠仅一步之遥的地方，却又克制的停下脚步。

但面上的表情却无法抑制，卡维尔情不自禁的，又再次愉快的，又再次愉快的低笑起来。

“既然如此，或许你想去见见他吗？”

卡维尔轻声问她。

“嗯，”许闻眠回答，一面骤然发力，一把将面前那扇虚掩着的暗门掀开。

随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段昏暗的，旋转向下的漫长石阶。

两人在黑暗无光的密道中径自走了一段路。

许闻眠耐心等了一会，见卡维尔似乎完全没有想要继续解释的打算，只好出声问道：“卡维尔，这条密道会通往何处?”

“这条密道的出口并非只有一处，但我们此行的终点，是位于霍尔公园最中心的人民纪念碑。”

“霍尔公园最中心的人民纪念碑?”

许闻眠有些诧异的重复一遍，不解道：“可是，为什么会把见面的地点定在那里?”

“我的意思是，布鲁斯特枪击案的案发现场就在霍尔公园北面不远处。此事关系甚大，革新派的那些领主们必然会在此地布下耳目。既然这条密道的出口并不唯一，想必眼下还有比人民纪念碑更适合见面的地方?”

“理论上的确如此，”卡维尔解释道，“但对于此时的守旧派来说，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人民纪念碑，才是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唯一方法。”

“我不明白，守旧派此举无异于牺牲那位犯下布鲁斯特枪击案的主谋。可对于民间出生的守旧派来说，放弃自己的同谋者是大忌。卡维尔，这不合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卡维尔叹息了一句，才又答道，“但是，如果我说犯下布鲁斯特枪击一案的主谋，与那位守旧派的话事人本就是同一人呢？”

如果这两者本就是同一个人，自然也就不存在放弃自己的同胞一说。

但对于那位守旧派的话事人来说，这无异于主动奔赴一场火刑。

至此，许闻眠再说不出一个字，于是她沉默下去。

倒没有安静太久。

许闻眠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提议到：“但是，卡维尔，我是说，我不认为在这样一条黑暗的密道里摸索前进会是一个好主意。”

“你说的对。”

卡维尔的声音自面前不远处传来。

但除此以外，他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做出更多表示。

“卡维尔，我以为你带了油灯?”

“本来是这样的，但我不记得了。毕竟百密一疏，就算是我，也难免会出现一些无伤大雅的纰漏。”

百密无疏，料事如神的侦探先生真的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忘带一盏油灯吗?

许闻眠一时无语，知道卡维尔这是不愿意让自己再深究此事。只好暗自在心底记下，便不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