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迟 第13章 鼠神

尤其是陆思行那个大嘴巴，他要是知道了，不出一个时辰，消息能飞遍全文家军军营。

文澜觉得这事还得三思，于是他决定再周旋一下，看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可以，但是我能不能不扮作侍女，我身型太高，骨架也宽，我记得徐老不是还有个小书童吗。”

赵安瑜思索片刻，无情的驳回他的提议：“扮作书童就没办法近身所谓的鼠神，到时候咱们不好里应外合，到时候就委屈你稍微蹲一蹲。”

最终还是拍板决定，文澜拉拉个脸，老大不高兴的跟着赵安瑜一起用膳。

赵安瑜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这事才算作罢。

用完晚膳后，文澜要走，赵安瑜听着屋外狂风声，鬼使神差地将人留了下来。

文澜应了声好，默默在收拾他的临时小床榻，一看就和他的身高不匹配。

此时文澜正左右两只手每只手都扛起一个椅子，挽起袖口的小麦色小臂裸露在外，上面青筋突起，一看就是长久训练，爆发力极强。

他将椅子搭在床尾，自己躺床上头朝里脚朝外试了试，一双鞋底沾染泥土的皮质黑色靴子刚好卡在最外侧椅子边缘。

“文澜。”她轻声唤道。

正在床榻上忙活用脚调整椅子角度的文澜听到呼唤应声。

她踌躇片刻，似乎下定决心，“要不，你来内室睡吧。”

文澜脚下力道猛地变大，椅子直接翻倒在地。

“男女有别，我在睡挺好的。”文澜沉声道，起身下榻扶起被踢倒的椅子。

“屋内有屏风，床也足够大，到时候就将被子横在你我二人中间，隔着屏风也无妨。”赵安瑜紧闭双眼，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不料文澜直接起身卷起自己的被褥，“公主，叨扰了。”

直到两人真的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横着一条被子，还搬出一扇新的屏风隔在两人中间。

赵安瑜在床里，文澜在床外侧。

沐浴过后文澜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浸染透雪白的亵衣，勾勒出完阔厚实的背部肌肉线条，不同于白日里长发高高束起的利落随性，此时的他眼底弥漫开来一层雾气，给本身增添了几分温柔。

“我再看会书，你先睡。”文澜坐在桌旁，桌上摊开的是昨天还未看完的兵书。

烛光发出暖黄的光芒，时而发出爆裂声，他则是拿着一旁的小剪刀剪开蜡烛芯，挑了挑灯油，让烛火更亮些。

“好，你也别看太晚，当心伤眼睛。”赵安瑜爬到里面，面朝墙面躺下，耳尖微动，时刻关注身旁的动静。

即使算上前世，她也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兰玺有自己的心上人，从来不去王妃寝殿过夜，这是王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这种情况下她如何睡得着？

与此同时，坐在桌前的文澜右手撑着额角，目光专注的注视着另一侧。

在烛光映照下，屏风显露出某道纤细的身影。

他轻轻垂下眼帘，嘴角微微上扬无声的笑了，十七岁少年初次心动，即使过了十几年几十年，他也会一直记得这个夜晚。

他像个傻子一样，看一道剪影看了一整晚，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

赵安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屏风外侧空无一人，被子也是叠的整整齐齐，伸手一摸，那处是一片冰凉。

钱嬷嬷走进来，看见屋内火炕上的陈设一愣，“这是……”

昨晚上她陪赵安祈睡醒后用了晚膳，又玩了会，就早早回房睡下。

看来公主和少将军昨晚又发生了什么喜闻乐见的进展。

想到这，钱嬷嬷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气，“殿下，外面下雪了，要不要一会出去玩会。”

赵安瑜一听，急忙跑到窗边打开窗。

果然，外面天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上盖着厚厚的雪，来往的仆人边扫雪边说边笑，偶尔还会搓个雪球互相扔着玩。

顾及到主人家还在睡觉，动静不敢太过分，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是愉悦。

随着人往来走动，能没过脚背的雪地发出细碎嘎吱声，猛吸一口冷空气，原本还有些倦意的赵安瑜瞬间头脑清醒。

她伸出手去接被风吹起的雪花，感受细微的凉意在手心融化。

“小心着凉，殿下！”钱嬷嬷原本还在准备热水，一回头就看见赵安瑜鞋也没穿的站在窗边，本就只穿了薄薄一层亵衣，还大开窗户接雪玩，匆匆忙忙扔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将窗户关上。

“殿下这么大了还不省心，要是冻病了怎么好！”钱嬷嬷一边碎碎念，一边帮赵安瑜穿衣洗漱。

赵安瑜手里捧着个汤婆子，少见地吐了吐舌头，“这不是有嬷嬷你嘛。”

哄的钱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送赵安瑜出门玩时，又裹上两层。

她保证，穿着这身衣服她摔到雪地里都不会疼半分。

安祈和文澜正在前院玩，等赵安瑜步履蹒跚地踱步过去，两人正合作堆雪人。

两人看样子玩了有好一会了，肩头头发上都挂着一层薄薄的雪霜。

“阿姐，快来一起堆雪人，咱们俩合作，肯定比姐夫堆的又大又漂亮。”安祈呼唤着赵安瑜。

一旁的文澜也是弯眉浅笑，仿佛眼底有星子闪烁般明亮澄澈，手里的动作不停，相比安祈还在团身子，他已经开始修整雪人头部分了。

“来啦。”有了赵安瑜的加入，两人的小雪人进度隐隐有与文澜持平的趋势。

赵安瑜时不时注意文澜那边的情况，见他快要完成，于是心里陡然升起狡黠，手里团了个雪团，瞄准对方后背就扔了过去。

文澜的反应很快，感受到从背后袭来的攻击，十分轻巧地躲过了，见碎开的雪球，又见赵安瑜以为自己得逞的小脸，当即就明白怎么回事。

他哑然失笑。

赵安瑜见目标没中，不禁瞪大眼睛，又急着团个新的雪球扔过去。

还是被躲过了。

她气不过，安排安祈做她的后援军，专心生产雪球，而她主要负责前线。

可每一次都被躲过了。

文澜扔掉手套，用手温团了个无比结实的雪球，冲赵安瑜扬了扬手，示意自己要开始反击了。

糟了，赵安瑜躲不掉，被文澜手里的雪球正中红心。

她脚下一滑，直接倒在雪地里，被雪埋住。

文澜被她笨拙的模样戳中笑点，忽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等笑够了才跑过来伸手，将赵安瑜一把从雪堆里拉起来，拍了拍她身上沾上的残雪。

他抬起手扫去赵安瑜发丝上的雪，还像逗小狗似的拍了拍，两人视线突然对视，只见那个身高只到他下巴的女孩眨巴着眼睛，手下一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一团雪，就奔着他的脖颈里塞。

极致的冰冷刺激得他打了个寒战，身体下意识向后躲，结果没站稳就要往后倒。

结果忘记掌心还攥着赵安瑜的手臂，看着对方表情由得逞坏笑到惊慌失措，突然不想松手了。

两人双双倒地，赵安瑜正好倒在他的怀里。

玩脱了。

赵安瑜想要起身，后腰却被文澜紧紧箍住动弹不得，“松开。”

“不松。”文澜笑眯眯道，手上动作却是暗暗发力，手臂肌肉绷紧，如同正在缠绕猎食的蟒蛇。

“阿姐，这些够不够，噫——”原本正背对着两人一心团雪球的赵安祈满意的看着堆成山的雪球，正准备向赵安瑜邀功。

谁知一回头就瞧见两人不知干嘛呢，叠罗汉似的躺在雪地里。

赵安祈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阿姐威武，能将有杀神之称的少将军压倒在身下。

看来是用不着了，赵安祈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的战利品，便头也不回地赶去和阿姐会和。

文澜不敢太过分，逗弄一会就松开手，赵安瑜率先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

见文澜伸出手等着她拉一把，赵安瑜装作看不见，牵着赵安祈就回去了。

文澜俐落地起身，不见一丝笨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姐弟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报复心还挺强。”

收拾一番后赵安瑜自己去了徐宅，这些日子里她照看徐老的情况同时，多多陪伴婚期将至的徐芷汀。

这日子时，所谓的鼠神送上了婚服。

青色婚服上还绣着各式各样的小老鼠，其细节灵动，礼服外罩褶边半臂，裙摆下帷印着一圈宝相花纹，袖口和领口则是贴着半个小拇指大小的珍珠，凑近一闻，还被仔细熏香过。

两个女孩子见托盘上的婚服神色各有不同，赵安瑜垂眸深思，徐芷汀则是担忧地看向身旁人。

“这衣服上味道不对，应该是用了某种会使人出现幻觉的香料。”赵安瑜弯腰又仔细闻了一遍，略有迟疑地开口。

这个味道里夹杂着的一丝不易让人察觉到的味道，她从阿娘的寝宫中也曾闻到过。

当时并没有在意，后来阿娘的精神就逐渐开始……总之，直觉告诉她，这事不会像是表面这么简单。

“这衣服我先带走了，等明日我再来，到时候你和小童先来将军府住一段时间，钱嬷嬷会在后门接应你们的。”赵安瑜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一切。

徐芷汀有些犹豫，她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要把别人推进深渊。

敏锐注意到她情绪的赵安瑜伸出温暖干燥的双手，握住徐芷汀因害怕有些颤抖的手，柔声细语安慰道，“别怕，没事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