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迟 第12章 下雪

她不是圣母，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能让她付出，必然是有她觉得值得的回报。

赵安瑜带着赵安祈离开后，徐芷汀呆在原地，怀中还残留一丝姐姐身上的清香。

“我要你帮我说服徐老，收我们二人为徒。”赵安瑜的条件仍然盘旋在耳边。

徐芷汀当时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理智，知道自己不是必须要死后急忙点头答应，不受控制地扑进赵安瑜怀中放声大哭。

自己被鼠神选中当新娘后，徐老又倒下，孤立无援的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此时出现的赵安瑜却安慰她，不用怕，她身后有她。

这种难以言说的守护让自小确实母爱的她汲取到一些从徐老那里不曾感受过的温暖。

正当她满脑子都是一团浆糊时，门外传来混乱的声音。

小童此时气喘吁吁跑来，“小姐，爷爷他醒了，你快去……”他的话还没完，身边一阵风刮过，再看哪里还有徐芷汀的身影。

小童不舍的看了眼桌上的茶水，来不及喝，又匆匆跟着跑回去。

回府的路上。

“怎么啦，刚出来就拉个小脸，跟个小老头一样。”赵安瑜捏了捏阿弟滑嫩的小脸，谁知道这小子双臂抱胸，头往旁边一转，赌气地不肯让她碰一下。

赵安瑜只觉得好笑，笑眯眯地弯腰凑近，漂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谁又惹我们安祈生气啦，不会是姐姐吧。”

结果这小子气性还挺大，一路上也没跟赵安瑜说一个字，回府以后跟钱嬷嬷问了声好，就闷头躲进兽房找小宝玩去了。

钱嬷嬷正整理账本，见他这样连账本也不看了，起身接过赵安瑜递过来的厚实斗篷，好奇地问：“殿下怎么了这是？”

赵安祈从小就乖巧不闹人，做什么都跟小大人似的有条理，很少见他闹脾气。

赵安瑜慢条斯理地擦手，没回答她的话，却另问了一句：“钱嬷嬷，你听说过鼠神娶亲吗？”

令她意外的是，钱嬷嬷竟点了点头表示听说过，“之前在街上曾听过一嘴，不过我只当是大人逗孩子玩编的故事，殿下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今日我带安祈去拜见徐老，没见着人。”她顿了顿，抬腿上炕，“徐老此番一病不起，正式因为他的孙女被鼠神看上了。”

钱嬷嬷慈爱的脸上除却惊讶还有怜悯，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拜，口中默念无量天尊，“可怜的孩子，旁人都说，被鼠神看上的姑娘，再没见过一个能回来的。”

赵安瑜思索片刻，觉得此事仅仅她一个人还真办不成，不过她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好帮手。

等今晚文澜再来，她就决定和文澜说说这事，相比她这个半吊子，如果能有文澜这个人形杀器在，她可以将胜率提到十成。

文澜此时还在和好兄弟日常巡视，压根没想到家里的那位已经开始算计怎么从他身上讨好处了，只是骑马途中忽然间打了几个喷嚏，耳朵尖有些烧红。

还遭到发小调笑，呦，这是谁念叨你呢。

文澜眉眼含笑，虽是一副懒洋洋的态度，举手投足间却带了几分随意，单手拽着缰绳，笑骂一句，滚蛋。

那双流光晶亮的眼睛，远眺天空与大地交际处，目光专注凝神，哪那里是大盛的边界，也是他要一生守护的土地。

在这暮色降临时，骏马群引颈嘶鸣，背上是数十个守家报国在所不惜的热血儿郎。

刚结束巡逻，文澜就骑着马往家里奔，眼角眉梢都荡漾着笑意，让发小好一顿嘲笑妻管严。

他表示不想和没有家室的男人说话。

他刚踏进门，就看见白日里想了一天的人站在台阶上拾级而下，眸子陡然亮了亮。

此时头顶暖黄灯光洒下来，落在不远处赵安瑜的身上，他心声无端升起一种充实感。

文澜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赵安瑜前，两人之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不会生疏也不会冒犯，“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赵安瑜低头看他，或许是灯光晃眼，她觉得此时的文澜像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狗，见到许久未见的主人，心中只剩欢喜。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澜对她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拿箭镞对着她，让她老实点。

不过态度亲近总比态度冷淡要强，合作起来也更加顺手。

在外面站久了，赵安瑜还是有些受不了，下意思缩了缩袖口，以防汤婆子的冷了。

“晚膳做好了，耶娘他们都在前线，我们在自己院子里吃就行，我正准备去兽房叫安祈，你……”赵安瑜本想让他回房换身衣服休息一会，话没说出口，就被文澜截住。

“我陪你。”

得知不是在等自己，文澜心底有些失落，却也知道本就是自己多想。

赵安瑜这人看着软弱可欺乖巧听话，对什么都说好，也不会反驳，仿佛很好拿捏，实际心里主意正且情感淡薄，有自己为人处事的标准，与她交好很容易，交心却很难。

文澜却不同，看起来随性洒脱，战场上也是杀伐果断，可面对情感内心总是过于柔软，只要认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想要再改难度犹如登天。

赵安瑜没有拒绝，两人并肩去了兽房，一进去就看见赵安祈抱着小宝，一人一狗在巨大的狗窝中睡得正香。

看到这幅场景，赵安瑜忍俊不禁，放轻脚步上前想要将赵安祈抱起来。

可她忘记了阿弟已经长大，如今的身型哪里是她能轻巧抱起来的。

在她尝试几次后，见赵安祈隐隐有被她吵醒的架势，她急忙收回手。

文澜紧实有力的双臂从她身旁伸出来，稳稳将赵安祈抱在怀里，赵安瑜十分默契地将身上斗篷盖在阿弟头顶，来挡住外面的寒风。

闻到熟悉的气息，差点醒来的赵安祈在文澜肩膀找了处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两人原本僵住的动作这才放松，十分默契地同时长呼一口气。

钱嬷嬷提着食盒从小厨房出来时，正巧看见公主和少将军抱着九殿下回房。

两道身影远远望去，有如天作之合。

身旁走过来的小侍女也在钱嬷嬷身旁驻足，“般配不？”话语中略带地方口音。

钱嬷嬷点点头，亲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成了家，很难不动容。

把安祈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小床上后，赵安瑜扯过叠着整齐的被子，将他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屋内虽然烧着炭火，其实温度并不高，还是要小心熟睡之后寒风侵袭导致风寒。

辽东偏远，极少生产药材，基本上都要依靠走南闯北的行商买卖，或者用本地特产交换。

如今天气愈发寒冷，行商也不怎么愿意来。

相比较北上，他们更倾向于南下，或者沿海地区，将药材送上出海的船，换回舶来品后再高价销售给拍卖行，或者直接进贡皇室。

赵安瑜放下床帘之后，回过头看见文澜始终站在不远处等她。

少年双臂抱胸，长身玉立站在书架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书架上的藏书，偶尔抽出一本翻来读一读。

窗外起了大风，呜咽咆哮着，屋内却一片安静祥和，赵安瑜摩挲了两下手指，浅浅呼出一口气，似乎在为自己鼓劲。

或许是她的目光过于专注，文澜下意识地迎着视线来源抬眸看去。

不期然间与正准备走过来的赵安瑜撞上，看着那双莹润流光的凤眸中倒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

他心头一热，逃避视线继续看书，实际上脑子里全是赵安瑜款款而来的身影，哪里还看得进去半个字。

三步，两步，一步，站定。

文澜在心里默数，等对方驻足，他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抬头问：“回去吗？”

赵安瑜未曾注意到他的变化，开门见山道：“我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当然，我会给你报酬。”

见文澜半晌没说话，她也不急着催，两人面面相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中各有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赵安瑜腿都站得有点僵时，文澜终于开口，嗓音有些低哑：“什么事？”

“不知你知不知道啊徐老的孙女徐芷汀。”赵安瑜试探性地问，见对方点头，她才继续道：“它被鼠神选做新娘，徐老也因此事病倒，我和她交换了条件，我代替她出嫁，等徐老病好之后收我和安祈为徒。”

“所以，我想拜托你和我一起。”

文澜听完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紧锁，满脸都写着不赞同。

屋外的寒风刮得更急了，尖锐的怒吼似乎要撞碎窗柩，撕毁一切众生。

赵安瑜在等文澜的回答，这种感觉就像在等夫子对她课业的评价，虽然可以猜到结果，但还是抓心挠肝的不安。

“你需要我做什么。”令赵安瑜意外的事，他竟然丝毫没有要讨价还价的意思，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请求。

“我是不信鬼神之说，这背后必定有人作祟，利用百姓的恐惧为非作歹。”肯定的语气，让赵安瑜心里松了一口气，“到时候你就扮作我的侍女，陪我一起上花轿入洞房。”

文澜：“？”

我？

文澜脑海中已经闪现好几种，可能需要他配合的极度危险的情况，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种情况。

七尺男儿默默低头端详自己，虽然不是很壮，可也是精瘦有力，怎么也不至于扮个侍女吧。

而且在心仪的人面前描眉画眼穿裙子，不说丢脸的事，这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在兄弟眼前混。